翌日黃昏,穆道祈提著一壺酒上門。


    他見到林不凡的那一刻似有千言萬語,那些隱晦之言,如今想來句句都是提醒。


    “我可讓靈均師姐和阿狗替你留意琴遙姑娘的靈魂,雖無來世,但可轉修鬼道。”


    伏仙也曾在九幽待了數萬年,隻要不入冥河和十八層地獄,九幽並沒有那麽可怕。


    穆道祈猛灌一口酒,被嗆得不斷咳嗽,臉上的不知是淚痕還是酒水。


    “不用了,她的魂……滅了!”


    “自爆而散,世間再無那一抹紅。”


    聞聽此言,林不凡和葉潯劍都很詫異,以前的小道士可不是那般心狠手辣之人。


    “為什麽?”


    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但琴遙在她印象中是個好姑娘,她不該落到如此下場。


    “沒有為什麽,她是我的情劫,眾所周知。”


    “其實我很早就知道道門的三災三劫,當琴遙出現的那一刻我便明白,我和她隻能活一人。”


    “沒有情,怎能成劫?所以我裝作很愛她的樣子,欺騙了所有人,包括自己。”


    林不凡好似第一次認識穆道祈一般,那沒心沒肺的小道士真不是被邪魔奪舍了嗎?


    “你已功法大成,那麽有把握的未來,為何還是不開心?”


    穆道祈低聲抽泣。


    是啊,自己曾經心心念念的修為實力、天賦地位都有了,為何還是不開心?


    大概是因為記憶中那個紅衣姑娘太傻了,哪怕知曉所有的真相,亦如飛蛾撲火一般拯救自己。


    他苦澀一笑,聲音發顫道:“什麽為愛叛出宗門那都是假的!”


    “真正集一宗之力供養的天之驕子永遠有隨時為宗門赴死的準備。”


    “既享受了資源與地位,就要肩負起守護宗門的責任。”


    “我既是本紀元道子,身上便扛著道門的未來,優柔寡斷,為愛纏綿,那不是我該做的。”


    穆道祈像是解釋,又像是說給自己聽,踉踉蹌蹌離去了。


    “他後悔了。”


    葉潯劍從他眼裏看出來了愛意,或許心上人死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心意。


    他騙的過自己和外人,卻騙不過宇宙,若非真的動情,又怎會成為劫難?!


    “是啊,可後悔無用。”


    “琴遙是個灑脫的姑娘,自爆靈魂,對人世再無牽掛,也是對小道士欺騙愛人、玩弄感情的懲罰。”


    林不凡搖頭歎息,穆道祈走到這一步是她沒想到的。


    他確實變強了,仙皇境指日可待,可終其一生都會被困在愧疚中。


    世間再無琴遙,他永生永世失去了被人真心愛慕的機會。


    “罷了,每個人都有各自的緣法,太過幹涉他人因果,隻會為自己帶來不幸。”


    林不凡收迴目光,和葉潯劍執手相對。


    在太玄門的日子很平靜,眾人都很識趣,不想打擾新婚燕爾的兩人。


    十年後,青竹峰上人去樓空。


    能有十年的時間已經是偷得浮生半日閑,外界並不平靜,還有大敵待解決,兩人再度迴歸戰場。


    “師兄,薑前輩,我夫婦二人準備獨自在宇宙邊緣行走,特來辭行。”


    林不凡早有獨行的想法,畢竟按部就班的成長實在太慢了。


    葉潯劍沒有說話,眼神中的堅定早已表明他決意婦唱夫隨。


    “你們兩個小家夥有時候就是把自己逼的太緊了,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著呢!”


    “真要脫離大部隊在這交界之處遊曆,等於將腦袋別在腰上,太危險了。”


    張澤端不太讚同兩人的想法,他知道王家、葉家,乃至一些外族勢力暗地裏都有一些小動作。


    不過隻要兩人在肆號防線上一日,就無人敢明目張膽的出手。


    何況先前林不凡的未來身太過強大,恐怕已經被域外天魔給記恨上了。


    “你們心中有數就行,若是遇到解決不了的麻煩,可來此處尋我。”


    薑知遠倒是讚同兩人的決定,溫室永遠無法培養出強者,唯有曆經風雨和鮮血,才能徹底成長起來。


    林不凡和葉潯劍都是他極為看好的後輩,若三人年齡相當,誰勝誰負還真難以預料。


    宇宙邊緣戰場很大,肆號防線隻是其中很小一部分。


    在萬物生靈眼中終其一生也走不完的宇宙,相對廣袤無邊的混沌而言,隻是一個毫不起眼的氣泡。


    這一戰,林不凡的功勞極大,最終核算下來的軍功過千。


    雖然未來身不出現,防線也不一定崩塌,但勢必會啟用薑知遠留下的後手。


    兩人皆用軍功兌換了不少珍稀資源,加之上次大婚眾人送的賀禮,短時間內不用發愁。


    而薑知遠還動用帝族薑氏的力量,為葉潯劍尋到了蠻荒古帝經的下半卷。


    邊緣巨城中,扶搖和暮溪滿臉不舍,作為靈寵,兩獸的修為實力已經遠遠落後於各自主人。


    “好好修煉,莫要貪玩。”


    林不凡溫聲囑咐,扶搖畢竟是她從下界一手培養的,心中早已將其當成親人。


    金翅大鵬一族的血脈很強,可惜妖獸成長期太漫長,扶搖還在幼年期,如今幾乎已經幫不上她了。


    “暮溪也要聽話,待你突破八階,我便帶你去遠古龍庭。”


    葉潯劍也安慰齊腰高的小姑娘,比起浮躁,暮溪這些年因為缺少資源,成長的速度更慢。


    他和林不凡留下了許多資源,足夠兩獸修行很長一段時間了。


    巨城中並不危險,除非混沌法陣被破,隻要不上前線,就不會有生命危險。


    已經是半大少年的扶搖,一頭金發隨風飄揚,黃金瞳孔自帶貴氣。


    “老大,我會聽你的話好好修煉,記得來這裏接我,不管多久,我都等你。”


    他其實很想和林不凡一起曆練,卻也有自知之明,不願拖後腿。


    暮溪緊咬著唇,仿佛下一刻就玩哭出來。


    當年是葉潯劍將龍蛋從遠古廢墟中帶出來,並且耗費精力輸送生機,才讓她破殼而出。


    葉潯劍是她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主人,也是類似父親般的存在。


    “你見色忘義,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小姑娘哭著跑迴城中,絲毫不顧身後的扶搖,在她眼裏,這隻鳥和他的主人一樣可惡。


    林不凡和葉潯劍無奈,不帶兩獸,是因為沒有信心能活著迴來。


    往後的每一步都似在刀口舔血,說不準什麽時候便會隕落。


    “走吧,她是在自責,不是真的怪你我。”


    沒有人比葉潯劍更了解暮溪,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很快消失在朦朧霧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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