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窗戶看向下麵的百裏桃林,近年來多了幾家茶館和客棧。


    林不凡和扶搖都沒有驅逐。


    這桃林已成為西洲的一處奇景,來往的商人修士也習慣了在桃林歇腳。


    這一日,紅塵酒館來了個和尚。


    自在和尚容貌如初,卻不複當年的邪氣和桀驁。


    麵對林不凡也再無當初爭強好勝之心,隻是靜靜的雙手合十。


    “林施主,相識一場,貧僧特來告別。”


    林不凡點點頭,眼前之人眉眼間閃過的一絲熟悉神色很快被陌生取代。


    原本屬於自在和尚的神魂即將消散,古佛已經開始融合兩世道果。


    “恭喜大師堪破魔障,終得圓滿,重登佛位。”


    自在和尚似苦澀一笑,桃花紛飛,微風輕拂,又似從未出現過。


    “世間繁華,皆如浮雲,塵世紛擾,名利皆空,心若冰清,方能看破紅塵……”


    聲音漸行漸遠,這一日的桃花比往日落得多了些。


    其實這幾百年間,林不凡見過的故人不止一位,但所有人最終隻是過客。


    就像這紅塵酒館的客人,來了去,去了來。


    這裏終究隻是他們人生中的一站,而不是全部。


    紅塵百態,包容萬象,根本不需要費心參悟,因為每個生靈生來便是萬丈紅塵的一環。


    這一刻,林不凡似有所悟。


    天下劍意何其繁多,但世人公認劍意越純粹越好。


    不管是林不凡還是被稱為天下劍修之首的蘇慕白,都不止一種劍意。


    這些劍意雖然能融合,但本質上它們都是純粹的。


    就像是歸元劍意,無論多麽包括萬物,它終究還是一道劍意。


    古往今來不是沒有劍修嚐試領悟紅塵劍意,但從未聽說有人成功。


    紅塵是什麽?


    它沒有具體的形式,千人千麵。


    紅塵劍意不是單一的劍意,它不同於歸元劍意的包容,是它本身便包羅萬象。


    就像世間百味,紅塵劍意是數之不盡的劍意組合。


    能領悟多少劍意完全依靠個人對紅塵的理解。


    但同時,紅塵又是一個整體,如同世間萬千生靈都是凡塵俗世的一環,不可缺少。


    林不凡抬眸看向空中紛揚桃花,似在一片片花瓣中看到了無數生靈在其中掙紮。


    花瓣中有多情人的七情六欲,有少年人的豪情壯誌,有信徒的苦海無涯,也有失意人的自甘墮落……


    那些桃花沒有如往常一般被黃沙掩埋,而是綴緩匯聚成一把劍。


    在這把劍裏,林不凡得見自己。


    扶搖突然出現,問道:“老大,你為什麽要修紅塵劍意呢?”


    若是領悟其他劍意,或許早就成功了。


    大概是仙路本就無情,她偏要反其道而行。


    “萬物生靈離不開紅塵,仙人亦有情,也想要長生,既不能脫離紅塵,那便徹底融入。”


    自在和尚重修兩世,尚且還在紅坐中苦苦爭渡,何況旁人?


    所以他隻言看破,而非放下。


    若真放下,一切都沒有意義,包括生命。


    正因為放不下,有所求,才活著。


    “劍意無需純粹,駁雜亦無不可。”


    “金木水火是劍,風雷雨雪也是劍,那萬丈紅塵為何不能成劍?”


    既然無法脫離紅塵,那就納萬丈紅塵為劍,鑄就一片紅塵之地修行超脫。


    桃花簌簌落下,劍意消散,桃林恢複正常。


    “老大,成功了嗎?”


    扶搖看不懂劍,但他知曉剛剛那一劍得威力比以往的任何一劍都強。


    “好好教導小漠,以後這桃林就歸她了。”


    林不凡轉身離去,雖成功凝聚紅塵劍意,但也隻是初步領悟。


    真正的紅塵寬闊如海,而她隻是掌握了一條小小的溪流。


    接下來如何將溪流擴充成大江大河,便需要花時間和心思了。


    但終歸是入門了,往後隻會越走越順。


    待紅塵劍意無法再擴容後,她需煉化那一絲劍道本源法則凝結劍域。


    如此,在北離界的劍道修行便到頂峰了。


    若是能成功飛升,在輝煌大世中自然不缺提升劍道之法。


    扶搖也知曉,恐怕再過一段時間,便要離開了。


    在這桃林生活了幾百年,還真有些不舍。


    何況小漠那丫頭修為還是太低了,這可不行。


    日子一天天過去,小漠心中也知曉,大概分別的時候快到了。


    她不知如何感謝林不凡和扶搖,兩人改變自己一生命運。


    唯有用盡全力修煉,為他們守好這一片桃林。


    倘若日後他們還願迴來,至少這裏風景如初。


    終於在小漠突破煉虛後的一個清晨,紅塵酒館再也見不到終日挑水澆花的少年。


    房中也再無熱衷於釀酒的絕美女子。


    櫃台上放著一枚儲物戒指,裏麵裝著大量資源,足夠她日後修行了。


    桃林之外,扶搖也有些感傷,其實他早已將小漠當成妹妹。


    隻是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早晚終會離別。


    林不凡的心中也泛起絲絲漣漪,但很快平靜下來。


    她不喜歡離別之時的依依不舍,大多數都是默默離開。


    “走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扶搖收起心思,和前方青衣少女一起消失在黃沙深處。


    他已將窮奇的內丹全部煉化,隻需尋個合適的時間便能渡雷劫,成皇做祖。


    再迴星月穀,皎月道人比往昔更加明豔動人。


    昔日風華絕代的北離界第一女修似乎被困在了一處小小的山穀。


    林不凡目光波動,問道:“值得嗎?”


    皎月道人坦然一笑,抬頭隻看見一片小小的天空。


    “哪有什麽值不值得,想這樣做,就這樣做了。”


    她這一生極其精彩,若能在北離界曆史中留下最濃墨重彩的一筆,該是何等幸運!


    “你應該已經凝結劍域了吧?”


    皎月道人的日光落在林不凡身上,滿是欣賞。


    兩人與其說是師徒,實則更像惺惺相惜的知心好友。


    林不凡揮手,身前瞬間出現一方百丈大小的虛幻空間。


    裏麵一株青蓮搖曳生輝,周圍滾滾氣流湧動,好似混沌未分。


    “好,好,好……”


    “於劍道一途,你已不弱此方天地任何人。”


    “接下來,可有什麽打算?”


    皎月道人心中大喜,林不凡的實力越強,開天成功的可能性越高。


    她見過蘇慕白的劍域,尚且沒有百丈大小,便能嚐試開天,眼前少女隻會比他更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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