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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梨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隻因為這人正兒八經,光天化日,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行了一套亂七八糟稀奇古怪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禮數,然後高聲開口道:“在下玄國使臣顧將行,拜見凰梨大人。”


    絳雪單純,被這一套招式嚇懵了,轉頭掩嘴低聲問凜霜道:“我跟了大人這麽多年,什麽場麵沒見過?這世上,哪裏有玄國?”


    凜霜低笑不說話,隻等薑梨先開口。


    薑梨倒被他這一出煩心事兒全給忘了,反倒覺得忍不住地好笑。


    那就陪他玩玩。


    “哦?你是使臣?那請問你的通關玉牒呢?”薑梨靠在椅背上,手裏抱著一個鵝羽軟墊,舒舒服服地坐在廊下曬太陽,“絳雪,去拿幾碟花生瓜子核桃仁,再煮兩壺茶端上來,切點果子什麽的。”


    你來,我看著你表演。


    凜霜立刻懂了她言下之意。


    “迴大人話,小人的通關玉牒,丟了。我玄國使臣在來訪對的路途中遭賊人暗算,除了小人,無一人生還。我玄國的貢品、書冊,也全被擄去。小人來到南梨國境內,不認得路,誤闖了大人的凰梨宮,還請大人恕罪。”他說的振振有詞,反倒讓薑梨懷疑自己了。


    薑梨托著下巴,彎腰伸頭仔細看他的臉:“那你為何就穿著門童服飾呢?”


    他接的倒快,隻想了數秒,迴答道:“小人來到凰梨宮門前,竟然被一個什麽管家拉住,要求換上這套衣服。至於什麽門童……小的不知道。”


    絕了!


    這口才,這想法,不去說書真是暴殄天物了。


    如果不是跟他有數麵之緣,薑梨隻怕是要真的被他糊弄過去了。


    想不到這小子偷渡進來,竟然到了凰梨宮。他自然是不懂登船手令的關竅的,那麽這麽說來,他竟然是凰梨宮人?


    顯然並不可能。凰梨宮怎麽會有這樣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呢?


    薑梨心中疑惑,必定要問個清楚的。她讓廊下的宮女們都出去,隻留四人在院中。


    “顧將行,你如果說實話,本座還可以饒你一命。”薑梨笑得好看,不過她是真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極了,就看院子中的一草一木,都順眼許多。


    “小人不知道大人所言顧將行是誰啊……”眼前這男子,竟然還在裝著。


    “凜霜,我凰梨宮的大牢,是不是都沒關過什麽人哪?”薑梨手上撚了個糖漬的青梅,偏過頭去,問一旁早已看破的凜霜。


    凜霜福了一福,答道:“迴大人的話,確實不曾關過什麽人。隻不過七十二樣刑具,是一樣不缺。精奇嬤嬤和刑部撥來行刑的獄卒,也是一個不少的。”


    “哦,”她點點頭,眼神瞟著顧將行,高聲說著,“我凰梨宮不養無用之人,是時候該看看他們究竟有沒有本事了。”


    “別!別別別!小人是元國顧將行!”那小子顯然是聽怕了,三兩步走過來抱住薑梨的腿,“大人饒命,看在……”


    啪!


    又是一巴掌。


    顧將行傻眼了,薑梨也傻眼了。


    顧將行長這麽大,挨過不少打,可是被打臉,這是第二次。上次是在元國港口,薑梨一巴掌扇上去的。


    薑梨長這麽大,金尊玉貴,從來沒動手打過人,這是第二次。上次是在元國的時候,一巴掌打了顧將行。


    “你怎麽又打我?”顧將行此刻就像畫本子中被婆婆欺淩的小媳婦,捂著自己的臉癱坐在地上,又一下子跳開三米遠。


    薑梨也蒙了。


    好端端的,怎麽能動手打人呢?


    不對!


    他抱我腿!


    薑梨氣的坐不住,站起來又走上前去,小孩子氣地一把推他的肩膀,卻推不動。


    她氣不過,又狠狠推了一把,還是推不動。


    於是她又轉身坐迴椅子上。


    絳雪凜霜對視一眼,兩人心中皆想著:這個人怎麽什麽都不懂,這豈不是很不給主子麵子!?


    她們也不好發話,是薑梨先氣急敗壞的開口:“大膽!你!你竟敢抱本座的腿!你就是死上千千萬萬次都不足惜!”


    顧將行愣了,他臉上出現了難得的呆滯、無助、雙目無神,想了一會兒才說出這麽一句:“有問題?”


    薑梨隻覺得自己此生薄情寡欲的目標要斷送在這小子手裏了。她強忍著、強忍著不讓自己像薑閉月一樣叉著腰用手指著人大喊大叫,卻也咬牙切齒的表達,我不開心,別惹我,你找死。


    絳雪看著這場麵隻怕要出事,上前一步狠狠推了顧將行一把。想不到她這一推,竟然把他推動了退了兩步。


    顧將行又是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柔柔弱弱衣著華貴氣質傲然的宮女,竟然動作如此粗魯,還讓人猝不及防。她一臉理直氣壯讓他蒙了,隻剩下難以置信的誇張表情。


    這推他的蠻橫小宮女,又恢複了先前的傲氣神色,站在自己麵前文縐縐地大聲訓斥:“狗奴才放肆!男女有別,更何況是我們凰梨大人!豈能容你觸碰她衣角分毫!”


    顧將行還沒來得及辯解,凜霜也跟著說道:“還不快跪下向大人請罪!”


    他又一臉難以置信。


    想不到這個氣質清冷高高在上的另一個小宮女,也這麽兇悍,竟然和她們一個德行!


    當然,這話他也就自己嘀咕,說出來這不是找死麽?


    他努力收著臉上繃著的表情,低下頭聲音像在忍著笑意:“大人恕罪,元國民風淳樸,想來是比南梨國更開放啊!”


    薑梨要被氣得翻白眼。從小到大,這麽多年,哪個不是戰戰兢兢不敢拂逆她的心意?就連薑景也要敬她三分,今天竟然被這小子噎得說不出話。


    顧將行見局勢不對,連忙接著三兩句解釋了南梨國禦船上小醫官賭博輸了將身份牌子給他的事情。他沒想到船沒靠岸,隻能先到南梨國再見機行事。可是那身份牌竟然顯示他是凰梨宮的醫倌。


    船上人多手雜,他勉強能蒙混過關,但是到了凰梨宮,這賭輸了的倒黴鬼一定會有相識的舊人,自己貿然行事必然會露出馬腳。他本想趁亂溜出去,想不到在這時候凰梨宮出了變故,管家一時顧不上這事兒。再加上王家原來的仆人有一部分,被發配迴凰梨宮,他這下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


    他心中想得美,門童這活,輕鬆好幹,又是在凰梨宮,單日工作,雙日休息,走出去體麵。等他拿到了一個月的月例銀子,就買船票迴元國去。


    沒想到天要亡我!他心想。


    剛往那兒站了片刻,薑梨就來了。


    薑梨來就來了,竟然還一眼就看到他了。


    看到他了也就算了,還認出來了。都說貴人多忘事,她這貴人竟然還能記得自己!


    天要亡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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