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立言陪著警勤連的人圍營區跑了二十圈才迴到辦公室。


    此時天已經全黑了。


    大冬天的他跑得大汗淋漓,內外衣服都濕透。


    程立言一進屋就見他的搭檔,海鷹團的政委嚴華陽坐在他的位置。


    斜靠在椅背上,一手端著個茶缸子,一手捏著個類似於包子樣的東西,吃得一臉享受。


    程立言瞳孔一縮,蹭地一下竄過去,一把搶過嚴華陽手裏的東西,然後順勢抓過辦公桌上敞開蓋的飯盒。


    然後他發現,那飯盒裏的蒸餃就隻剩下一半兒了。


    對於他的反應,嚴華陽顯然早有準備。


    被搶走吃食也不生氣,隻是嘖了一聲:“跑了二十圈還不夠你撒氣啊?怎麽的,要不再出去跑會兒?”


    程立言斜了他一眼,沒好氣的把飯盒蓋蓋上,說:“又不是給你的,誰讓你吃的?”


    說罷抓過洗臉盆架上的毛巾,拿著飯盒就要走。


    卻被嚴華陽一把拉住。


    “這真是有對象了啊,可真寶貝得緊。平時也沒見你這麽護食兒。”


    嚴華陽和程立言多少年的交情了,又是第一個知道他打結婚報告的,對於他的結婚對象自然好奇得很。


    隻是剛才的事他也聽說了,知道這人今天犯了牛脾氣,所以這會兒也不敢多說。


    隻是嚴華陽從來沒見程立言這麽小氣過,即便想不逗他,可還是有點憋不住。


    不過嚴華陽很知道見好就收。


    逗了一句就主動改變了話題。


    他砸了砸嘴,感歎道:“護就護吧,這麽好吃的東西,不護著點兒萬一讓那群狼崽子們看見,估計連個餃子皮都不會給你剩。實在是太好吃了!”


    嚴華陽覺得自己說的是誇讚的話,卻沒注意到邊上的程立言臉更黑了。


    一想到這是沈玉瑤專門包給自己吃的,可自己卻偏偏沒有來得及第一個嚐。


    程立言的心裏就一陣煩躁。


    他當即說:“老嚴,我明天請半天假,你幫我……”


    “不行。”


    程立言的話還沒有說完,嚴華陽就直接表示了拒絕。


    程立言側身,望著他挑了挑眉。


    嚴華陽用手指了指桌麵上的電話記錄本,說:“明天師長親自陪京城來的戚高工到咱團裏考察。你這個一團之長不在,你覺得合適?”


    一句話說得程立言立刻皺起了眉頭。


    “什麽時候打來的電話?”


    “你大概跑到第五圈的時候。”


    “……那你怎麽不找個人去通知我?”


    “不讓你把氣撒出來,我怕你迴來炮轟我。”


    “……”


    可不管怎麽說,明天肯定不能外出,程立言即便心裏再煩躁也沒有辦法。


    他拿著東西大步出了辦公室,走出老遠了還能聽到老嚴在屋裏發出的無情的嘲笑聲。


    氣得他忍不住磨了磨牙。


    程立言洗過澡迴到自己宿舍的時候蒸餃早已經涼透了。


    可他還是捏起了一個。


    在打開飯盒蓋子的時候,其實他就已經驚豔了。


    他覺得自己長這麽大就沒有見過做得這麽精細的東西!


    讓人簡直都有點舍不得下嘴。


    一口咬下去,更是覺得好味道!


    程立言舍不得一口吞下,慢慢地咀嚼著,同時想著下午發生的事。


    下午的事兒即便現在想起來,程立言依然感覺到一陣窩火。


    他一向是個很怕麻煩的人。


    可明知道今天嚴懲警勤連的事情傳出去,一定會讓連大姐多想,他還是做了。


    一來警勤連也確實該收拾收拾,給他們緊緊皮子了,他們現在過於鬆懈!


    再來程立言也確實生氣!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他竟然能被人當麵使絆子!


    想到這兒,程立言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他自己這邊怎麽都是小事,都好說。


    可沈玉瑤……明顯是真生氣了。


    都要和自己撇清了。


    想到小姑娘大老遠的跑來送蒸餃,卻被氣得說出跟他決裂的話,程立言又心疼又有點好笑。


    他再次想起沈玉瑤帶著虛假笑容與他說著那些客氣話的情景。


    不知道怎麽的,就想起了以前見過的,軍屬家養的兔子。


    小小一隻,又軟又白。


    即便生氣衝著你兇,也依然一副軟乎乎的模樣,讓人忍不住地想上手去使勁兒揉.


    程立言歎了口氣,打開抽屜,將之前積攢的票證全都翻出來扒拉了一遍。


    他平時用得少還不覺得,這會兒忽然就發現自己剩下的這些有點不夠使。


    他決定明天去找人再多換點,最好能換點布票還有油票。


    那姑娘的衣服都舊的不成樣子了,早就該買件新的。


    還有她不吃肉,那就多買點油,多吃點油也一樣有營養。


    -


    沈玉瑤走出了老遠,腦子還是懵的。


    她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


    她匆匆走到路口,然後拉著等在那裏的兩個孩子就往汽車站的方向走。


    一路上一句話也沒有說。


    張萊萊和小亞悄悄對視了一眼,兩個小丫頭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擔心和氣憤。


    兩個人誰也沒敢說話,無比乖巧的跟在沈玉瑤的身邊。


    因為部隊所在的方向已經偏靠了郊區,晚上進城的人很少,所以整個公交車上幾乎就沒幾個人。


    三人上車後不約而同走向了最後,然後並排坐在了車尾的長椅子上。


    沈玉瑤腦子有點混亂,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即便上車也沒有說話。


    張萊萊實在是憋不住了。


    她看了看旁邊,確定根本沒有人能夠聽到,就扯了扯沈玉瑤的衣袖。


    然後用手捂住半邊嘴,壓低聲音對沈玉瑤說:“小沈阿姨,你可不能退縮啊!這種時候你一定要前進!”


    “什麽?”沈玉瑤一時間有點沒反應過來。


    張萊萊咬了咬嘴唇,然後看著沈玉瑤說:“小沈阿姨,對不起,剛才你們說話的時候我和小亞偷聽了。


    不過我們不是故意的,主要是我們看見小玲阿姨過去了,我們怕她害你。”


    一邊的小亞也連連點頭:“小玲阿姨可壞了,之前她把小紅阿姨害得要跳井,她可壞可壞了!”


    沈玉瑤開始都沒明白倆孩子說的是什麽,想了想才知道她們口中的小玲阿姨應該指的是王月玲。


    那小紅阿姨又是誰?


    聽沈玉瑤問起,兩個孩子恨不得手腳一起比劃,說了半天才說明白小紅指的是王月玲的姐姐王月紅。


    至於為什麽孩子們會覺得王月玲壞,為什麽王月紅要跳井?


    唉。


    不得不說在一個大雜院裏住上二十年,誰家想要有點秘密都是難事。


    王家姐妹之間的那點事兒,無論他們家怎麽瞞也瞞不過老鄰居們的眼。


    現在別說大人了,就連張萊萊,小亞這種不點兒大的孩子,一個個也全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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