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納晟霖冷冽的目光下,宋小果磨磨蹭蹭地跳上了軟塌,卻又覺得哪裏不太對勁,沒等她想明白,納晟霖已經吩咐道。“把燈滅了。”


    “哦。”宋小果跳下軟塌,吹滅了燭火。


    黑暗襲來的瞬間,她猛然才驚醒過來是哪裏不對。納晟霖讓留下,自己就留下,讓睡覺就睡覺,讓滅燈就滅燈……


    一個賤民,留宿在高高在上的七王爺屋子中,還如此乖巧順從,這陣勢分明就是要上杆子送菜啊!


    宋小果僵在黑暗中,琢磨著自己遇上的這是道送菜題呢還是送命題?


    總不能真把小命葬送在這裏吧?抱著最後一絲期望,她總覺得自己還能再搶救一下,於是掙紮著開始摸索桌上的火折子,準備再把蠟燭點亮。


    “宋小果,你覺得跟在本王身邊有什麽不好的?”黑暗中忽然傳來了納晟霖的聲音,宋小果猛地一哆嗦,嚇得將剛摸到手裏的火折子給掉在了地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那聲音中還夾帶著幾許落寞。


    宋小果強作鎮定,一邊蹲下摸著火折子,一邊平靜地迴道。“王爺多慮了,能跟在你身邊,那可是八輩子才能修到的好福氣。”


    “可你剛才拒絕了本王。”


    “那是我……”沒等宋小果編出更好的理由,黑暗中,忽然一隻手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宋小果像是被馬蜂蜇到一般,直接蹦跳了起來,那隻手卻死死地按住了她。“宋小果,你半點都不像是這個地方長大的人,你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王爺真喜歡開玩笑,我打小就生在這裏、長在這裏,怎麽就不像了。王爺你先放開手,你按得我好痛。”


    “痛嗎?那便對了。你這丫頭嘴裏就沒幾句真話,可我竟覺得你有些不同,真是奇怪。”納晟霖的語氣越發詭異起來。


    宋小果欲哭無淚,繼續在地上摸著,該死的火折子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她剛抬頭想要再說點什麽緩和氣氛的話,額頭卻猛然碰觸到一個冰涼軟綿之物,宋小果瞬時大駭。自己該不是碰了什麽不該碰的東西吧?本能的她反手一抓,黑暗中立即傳來了納晟霖的悶哼聲。


    “宋小果,你到底在幹什麽?”


    “找東西,找東西……”宋小果揪著納晟霖的長衫順勢站了起來。


    正在此時,燭火亮了。


    納晟霖一手握著火折子,一手拎著宋小果的後脖頸,臉色雖然詭異,卻是衣衫整齊,並沒發生想象中的不堪。“你到底在作甚,讓你歇著,你卻蹲在這兒折騰,還撓了本王一把。”


    仔細一瞧,納晟霖嘴角上果然有道紅跡。想到自己剛才的草木皆兵,宋小果立即哭笑不得地紅了雙頰,看來從始至終邪惡的隻有自己一人而已。


    “沒做什麽,我剛才就是找火折子點蠟燭。七王爺,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既然你留下我查案,不如我們打鐵趁熱、連夜問案如何?”宋小果眼珠子一轉,提議道。


    “趁熱?這案子都快三日了……不過也好,且讓本王瞧瞧你要怎樣問案。”


    納晟霖冷冷瞥了宋小果一眼,不知在想什麽,竟也同意了她的提議。


    聽說納晟霖要連夜問案,整個陸家都驚動了,倒黴的蘇元小哥不得不又往縣衙跑一趟,將張縣令給請了過來。足足鬧騰了近一柱香的時間,陸遠山才匆匆趕來,一見納晟霖便跪在了地上。


    “謝謝七王爺能為小民做主!”


    “陸遠山,今夜問案之人並非本王,而是宋小果。不過有本王在,令公子定不會枉死。”


    一聽說是由宋小果來問案,陸遠山剛才還希望滿滿的目光瞬時盛滿了懷疑,宋小果朝他無奈地點頭道。“陸老爺,七王爺將此案交由我來查,請你放心,我不會冤枉任何好人,也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兇手。”


    “哦,宋小果要查案,這倒是稀罕事。”張縣令來得十分快,搖晃著他那略有些肥胖的身子走了進來。


    見陸遠山依舊滿臉懷疑,張縣令拍了拍他的肩膀。“既是七王爺下的令,你還有什麽不放心的?而且宋小果曾協助本官破過幾樁大案子,你不都知曉麽?”


    “可她一個驗屍的……”


    “有時候死人說話比活人更可信,你就靜觀其變吧。”張縣令果然是為官之人,三言兩語就將陸遠山的不信任給堵了迴去。


    雖是在陸家問案,但張縣令還是依照慣例,帶了兩名捕快、一名判官前來,尷尬到了極致的宋小果,隻能站在納晟霖身旁,連個板凳都撈不到坐。


    畢竟是工部尚書的庶女,縱使陸遠山指認的言辭鑿鑿,但張縣令並未輕易將周蕥葒收押,而是暫時囚在了陸家內院的房中。捕快很快便將人帶了過來,初見此人,宋小果還是不免有些詫異,她比自己想象中要冷靜許多。


    周蕥葒大約三十左右,姿態雍容,容貌雖算不上絕美,卻也氣質出眾。她站在廳堂之中,舉手投足間都不曾有半點慌亂之色,隻見她神情自然地給納晟霖、張縣令和陸遠山請安行禮後,才往地上一跪。


    “請七王爺為民婦做主!陸謙自幼喪母,由我一手帶大。若要害他,我又何必等至今日?我膝下無所出,從來都拿陸謙當我自己的親子對待,我們家老爺是被奸人迷了耳目,才會一心認定我就是殺害陸謙的兇手。”周蕥葒話語間條理清晰,邏輯性極強。


    她甚至一開口就表明了自己沒有孩子的立場,這個立場可以成為她的作案動機,也能成為她最好的保護色,宋小果冷眼瞧著她的一舉一動,心裏暗自稱奇。


    周蕥葒過於冷靜的表現,隻有兩種可能,第一她真不是兇手,第二則是此人的心理素質已經高到了一定地步。


    宋小果默默觀察著周蕥葒肢體上的小動作,不由皺起了眉頭,納晟霖輕輕扯了宋小果衣袖一下,她急忙硬著頭皮開口問道。“陸周氏,你所謂的奸人是何人?”


    “正是陸謙奶媽羅紅麗,陸謙暴斃之後,此婦便在老爺麵前口口聲聲指認我為兇手。那夜戌時,羅紅麗曾差人將我請去陸謙房中,說陸謙感染了風邪高熱不退,我去陪了陸謙約莫半個時辰後,便迴房歇下了,我的大丫鬟紅依和綠萼均可為我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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