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藍調的記憶中,燈塔的實驗是無窮無盡的。


    若是粗略地分一分,大約有三類。靈魂係列實驗,惡魔係列實驗以及魔盒係列實驗。


    而每個大類中又能分出無數個分支,仿佛是古樹的軀幹上伸出的成百上千的枝條。


    這些枝條於暗處肆意生長而又糜爛,刺穿了無數犧牲者的身軀,高高捧起一麵名為幸福的牌匾。


    大風天聽完了冰冰藍的講述,不禁問道:“又是實驗?!”


    幽魂夢與遊魂夢的死亡還曆曆在目,她們便是經曆過燈塔實驗的驅魔人。


    “如果沒猜錯,之前的魔盒拆分實驗應是隸屬於魔盒係列實驗。”藍調說道。


    冰冰藍揉搓著自己雜亂的發絲,並不在意似的說道:“血肉實驗的地點很多,在c區和b區的交界處就有。”


    她運作著僵硬的大腦,一些畫麵浮現出來。


    腦中是一片鮮紅而迷亂的場景,食人魔屍首躺在一排排翡翠石台上,每一頭身上都插著數以百計的細管。


    細管裏流淌著暗紅的血液,一齊被抽向某個散發著奇異氣味的容器。


    冰冰藍討厭這個味道,腥氣太重,渾濁不清。


    “你要去嗎?我可以帶你去。”冰冰藍笑道,把幸運符叮囑她需要保密的內容統統告訴對方。


    藍調沉吟了一番,說道:“六七月是彩虹江泛濫的時節,到時候正好去參加獵魔大會吧。”


    “也行。”冰冰藍立刻應下。


    她打量著藍調的臉,和記憶中的麵容完全不同了,於是頗為好奇地問:“你怎麽長成這樣了?我怎麽不知道新世界還有這麽高超的易容術?”


    冰冰藍說著就要去捏捏藍調的臉,但被對方無情打落。藍調捏碎對方凝結出的冰塊,說道:“我失蹤前去找了萬相。”


    冰冰藍沉默了幾秒,縮迴手:“這樣啊。”她頓了頓,“噢,我懂了,現在的這個模樣是不是屬於剛才那個和我戰鬥的女孩?”


    她了然一笑,“藍調,對吧?”


    藍調看她一眼,對大風天說道:“她在叫你。”


    大風天:“我知道。”在夢核的時候她就知道了藍調偷梁換柱的手法,她們交換了姓名,藍調把自己變成了另一個模樣。


    而那個幫助她實現這一切的人,不,惡魔,就是和她訂立契約的萬相惡魔。


    這其中還有很多東西都藏在迷霧之中,不知藍調何時才肯告訴她。


    藍調知道大風天在想什麽,便說道:“不急,等我們離世界中心再近些,就算我不說,你也會慢慢懂的。”


    冰冰藍把頭發繞在手指上,一圈又一圈,眼中是藍調身上散發的黑藍光暈。


    所以“風”的身體裏有兩個靈魂?她思索著,忽然想到什麽,叫了一聲:“哎呀呀,那你是不是能用兩個魔盒呀?”


    藍調還沒說話,對方就唰地站起來,憤憤道:“這不是耍賴嘛!我要是有兩個魔盒,我也能拿到第一!”


    藍調把她拽下來,扯了扯嘴角:“我又不是一直能用兩個魔盒的。我問你,巫九九找幸運符做什麽?”


    “噢。幸運符沒跟我說這個,你要是想知道自己去問她嘛!”


    冰冰藍還是很介意藍調有兩個魔盒的事,越想越難受,將自己以前打不過對方的原因都歸結為對方賴皮。


    藍調想從冰冰藍嘴裏套出更多的東西,但對方已經完全陷在自己的世界裏了,根本聽不進她說話。


    大風天算是看懂了這兩人的相處模式,總結為:頑劣的冰和縱容冰的風。


    在對待石竹刺時藍調從來沒有表露過任何多餘的情緒,但到冰冰藍這裏,她肉眼可見地縱容,甚至稱得上寵溺。


    所以藍調沒有騙人,對她來說,石竹刺隻是幾麵之緣的陌路人,而冰冰藍卻是“不錯的朋友”。


    她們之間有大風天所不知曉的特殊友誼。從這兩人的聊天內容來看,塔塔世界的最頂層人物幸運符和藍調似乎也是朋友。


    藍調,或者是真名叫做大風天的藍調,她在變成“藍調”之前到底擁有怎樣的地位和身份?


    這樣的一個人,卻願意放棄一切,來和平平無奇的自己一起重活一次。


    “你在想什麽?情緒滲漏到我這裏了。”藍調說道,“該不會是在糾結為什麽我愛你吧?”


    “你真自戀。”不過確實是這個意思,“那你說說為什麽?”


    藍調手中幻化出相機,她摩挲著純黑的機身,半晌沒說話。


    冰冰藍捂著腦袋,沉浸在打不贏藍調的世界裏,而她則抬眼觀察月亮,在月光裏尋找舊日的深藍。


    “為什麽呢?”藍調笑了。


    “哼。”大風天倒也不在乎她迴不迴答,她們心有靈犀,心意相通,任何感情都藏不住。


    愛意無法造假。每當大風天詢問任何關於自己的問題時,對方心裏流露的感情都充斥著依戀和愛。


    還有無限的追憶和痛苦。


    “第一周目到底有多差啊?”大風天嘀咕了一聲。


    藍調沒說話,但是滲漏出的情緒卻無比清晰——差到了極點。


    藍調站起身,順帶著把冰冰藍也拉了起來。大風天聽到對方迴答道:“對我來說,隻要不是那個唯一幸福的結局,那就是最壞的結局。”


    她強調說,“你不是平平無奇的,你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好,也配得上最高等級的幸福。我是你的追隨者,在第二周目裏,你才是主角。”


    大風天知道,藍調又悄悄窺探了自己過多的心緒。一體雙魂,心魂亦有獨處之地,藍調總喜歡偷看她的心。


    大風天雖然每次都要罵她,但從不禁止。


    “你也很好。我的幸福就是你的幸福,我的意思是,我們都要幸福。”


    大風天說道,充滿著喜悅的難過讓她感到心情複雜,便躲到彼岸花叢中不再露麵。


    相機消散於手心,融進魂魄。藍調輕輕點頭,轉頭對冰冰藍說道:“我的事情,煩請保密。”


    冰冰藍朝她燦爛一笑:“那就來打一架!”


    藍調朝她勾了勾手指。


    月下的兩人身影交疊,用屬於她們的方式訴說著久別重逢。風起冰霜,無休無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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