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有價萬年不變的臉色終於有所觸動,但絕對不是歡喜。


    無數的想法在她腦海中閃現,最終化成一句:“大人,是我錯了,不該欺負您是新人,煩請不要開這樣嚇人的玩笑。”


    是的,市有價道歉了,而且異常真切。


    普通人可能不清楚藍調剛才那句話的含金量,但了解燈塔律法的驅魔人可是相當了解驅魔人相戀的可怕之處。


    燈塔在名義上絕對禁止驅魔人建立任何越矩的關係,這個“越矩”可謂非常之玄妙,完全由燈塔來判斷是否不正當。


    無論是單相思還是情投意合,燈塔可謂一視同仁,兩方都同罪相待。


    新世界極為重視並管控驅魔人的生育情況,因此更要防範驅魔人之間的內部消化。


    對製定規則者而言,若是驅魔人之間產生了愛情,那麽她們就更有可能會抵製燈塔的配對,這樣是對驅魔人出生率的極大破壞,必須嚴懲。


    藍調看出了市有價的故意試探,便選擇拖她下水。她相信,憑借對方的腦子和情商,必然會給彼此留出一個台階。


    市有價:以身入局不可取。


    藍調見好就收,畢竟也不想真的把自己坑進監獄。這裏人多,若是繼續演下去說不定真的會被居心叵測之人舉報上去。


    她將自己的想法告訴驚愕的大風天,後者也和市有價一樣,半天憋出來一句:“這有點嚇人了。”


    “但是我本來也喜歡驅魔人呀。”藍調笑道。


    大風天:“你要不要看看其他人的表情。”


    藍調環視周圍,驅魔人中幾乎沒有不怕她的,生怕她看上自己,然後雙雙入獄。


    有點好笑。但發笑之餘,藍調也算真的見識到在驅魔人之間情愛是個多麽禁忌的詞。


    不知為何,她忽然想起了那抹青色的身影,對方永遠克製而隱忍,即使有愛也從不表露。


    這種忍耐力,就算是藍調也未必能做到。試問她對著大風天真能像石竹刺對自己一樣遠遠觀望,默默守護嗎?


    不能。


    藍調確實說過“隻是希望大風天和大風天所愛的人幸福”,但這句話中的“隻是”卻不僅僅隻是如此。


    她是個貪婪的人。


    藍調轉向市有價:“哼,你知道就好,我要是想要了自己會拿,不需要別人來塞。”


    “是我考慮不周,大人消消氣。”


    市有價不想沾上一身腥氣,原本的試探被對方硬是攪和成了犯法級別的玩笑。


    這玩笑她是真受不起!要是真因為這個被抓去了,就算巫九九把她撈出來也是一個汙點。


    沒想到這藍調還挺亂來的,她還以為這人是和照肝膽一樣守規矩的人,是她眼拙了。


    市有價其實沒看錯,大風天確實守規矩,但藍調眼中根本沒有規矩。或者說,她不怕踩在規矩的紅線上。


    阿三一臉頹色,沒成想第一次來聯誼會,還是第一次被挑中就受到如此侮辱。他默默迴了座位,隻顧飲茶。


    大風天在眾人這邊的印象多了一個“不好惹”,沒人再去議論她,話題都避著她,頗有一種人人自危的意味。


    除了冰冰藍。她依舊貼著大風天吃東西,平坦的小腹都吃出了小肚子。


    “你真喜歡驅魔人?”冰冰藍好奇地問。


    大風天不想迴答她,塞了一顆葡萄進她嘴裏,隻可惜沒堵住對方的嘴巴。


    “我說,市有價那種人可不值得喜歡,肚子裏全是壞水。”冰冰藍吞下葡萄,撐著下巴瞥了眼主持聯誼會的市有價。


    “她可壞。”


    大風天低聲問:“怎麽說?”


    冰冰藍搖了搖手指:“隻可意會不可言傳。她這次來塔塔估計是帶著巫九九的意思來的,你和巫九九有仇?”


    “啊?應該沒有直接的仇怨吧?”大風天沒想到對方變換話題速度如此之快,甚至直接點破了眾人的關係。


    要問她和巫九九有沒有仇,這個問題難以迴答。照肝膽的真正死因是天使惡魔,即使巫九九曾對照肝膽有惡意,但的確沒有真正殺死她。


    因此,大風天僅僅是討厭巫九九而已,討厭她對照肝膽的惡意。


    至於對方如何看待她,或許會因為她曾經與照肝膽交好,而將惡意進一步延伸至此。


    冰冰藍挑眉說道:“那看來多少還是有點關係。不過沒事,就算你們有仇,巫九九現在也沒功夫來對付你。”


    大風天和藍調一齊端正了神色,前者盯著冰冰藍的下半張露在外麵的臉,她嘴角上揚,像是非常了解對方。


    “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大風天的神情微微冷冽,食人魔事件在她心裏始終是道坎,就連藍調也不清楚巫九九追尋食人魔屍體的用意。


    冰冰藍拿起叉子攪動一塊肉,把肉汁全都擠出來。她的眼睛被麵具遮掩,微妙的目光無人可察。


    藍調觀察著冰冰藍,對大風天說道:“等會出去了攔住她,這家夥肯定知道點食人魔的事情。”


    “嗯。”大風天感到冰冰藍靠著自己的身軀更加冰冷,帶著未知和謎團。曾經的困惑再次翻湧,她終於又能探尋舊日不可知之事。


    她閉上眼,眼中出現了無數過去。


    被故意放出而被藍調封印的食人魔,拍賣會上未曾拍出的食人魔屍身......


    宿命酒......


    災厄盡散。


    大風天說:“我本以為很多事離我很遠了,但好像沒有。”


    “嗯......我想你從來沒忘記她,當然,我們做的很多事都是為了她——為了完成她的遺願。”


    大風天茫然了:“她的遺願是什麽?”


    藍調把大風天拉入黑色空間,兩個模樣相似的意識互相對望。顏色稍深的藍調摘下一把彼岸花交給大風天。


    彼岸花變作一縷青煙升高飄遠,大風天想去抓住它,卻無濟於事。


    “你覺得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溫柔,美麗,沉靜......”大風天頓了半秒,“正義。”


    “是的,是正義。”藍調又抽了幾瓣彼岸花花絲,這次它們變成了一張照片。


    這是對照肝膽和走私犯對戰時拍下的那張照片的複刻,純白的麵具近乎發光,完美的構圖令人心神震動。


    “在旅途的開始就遇到她是件好事,這樣我們的方向就非常明晰了。實話說,我不是什麽好人,至少以前不是。但現在,我慢慢認清了我的路。”


    “我和你的路。”


    藍調說道:“我的目標有三,複活你,這是最重要的——我的私心。”


    大風天抬頭看她,對方繼續說:“第二是神廟,這是萬相惡魔與我的契約。”


    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外界喧囂無比,雜亂肮髒,黑色空間卻靜謐和緩,滿目都是彼岸花。


    “第三是正義——”


    藍調握緊了大風天的手,“我要徹底改變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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