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要給我大風天這個名字,自己卻拿走了藍調呢?”


    大風天問道,“我想知道的是拋開外界因素後的答案。”


    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一個感性的,足以安慰心靈的答案。而藍調又能否給出這樣一個答案呢?


    藍調停在了一處形狀特殊的鏡麵前,這處鏡麵不似其他地方那樣毫無規則,像是被主人胡亂拚湊雕琢而成。


    它是四四方方的,平整而完美。寬約一米有餘,長約三米。——它像是一扇門。


    這時藍調轉頭看向大風天,將心中沉吟許久的話語傾瀉出口:“因為我愛你。”


    大風天以為她會說一串冗長的解釋,沒想到答案竟然隻有短短五個字。


    “狡猾。”大風天低聲罵道。


    藍調朝她笑。


    其實她可以用華麗的辭藻和精巧的敘事方式精裝自己的答案,但她並不願意這樣做,也沒有必要這樣做。


    三個字就夠了——我愛你就夠了。


    兩人相顧無言,一個笑得溫和,另一個撇著嘴譏笑兩聲,心中卻是相似的感情。


    “好吧,我勉強算是相信了。”大風天移開眼神,“我們要進去嗎?”


    她是在指麵前四四方方的門一樣的鏡麵。


    藍調搓了搓大風天的手指,趁她不注意又揉了把對方的腦袋:


    “是的,你也能看到,這裏是靈魂力量最集中的位置,或許能找到出去的方法。”


    “真是哪裏都有靈魂力量啊。”大風天感慨道,倒也沒有把藍調的手拂開。


    她們倆確實夠熟了,即使有什麽不高興的東西很快也能說開,關係隨即便會恢複原狀。


    大風天真覺得怪,自己就算被騙了這麽久,隻要藍調招招手、笑一笑,說幾聲我愛你,一切都能被拋諸腦後。


    她古怪地看了眼藍調,嘀咕道:“我該不會是戀愛腦吧。”


    藍調眨眨眼:“我才是戀愛腦。”


    兩人沒再多扯,藍調將手心抵在鏡麵之上,另一隻手則握著大風天。


    她口中低吟咒語,兩人麵前的鏡麵肉眼可見地變化了。以藍調的手掌為中心,鏡麵逐漸暈開圈圈漣漪,模糊了她們的臉。


    深藍和純黑相互交融混雜,鏡麵最終成了一片難以說清的虛無,再也無法照出任何東西。


    “走吧。”藍調與鏡麵接觸的手像是摸到了水液似的,絲滑地進入了那片虛無的空間。


    大風天點點頭,跟在對方身後,很快便鑽進了鏡子。


    ......


    大風天和藍調為鏡子裏的世界構想過無數個場景,但真實的鏡子世界實在是不屬於她們任何一人的任何一種想象。


    這裏簡直像是一個樂園。


    無數的色彩匯聚於此,隨處可見鮮花、草地和林木,天空是耀眼的藍紫色,懸掛著永不凋落的星辰與明月。


    絢麗斑斕的光點在空氣中沉浮飄動,如有生命般彼此聚集而後分散,像是藍調在燈塔海洋館中見到的水母群。


    一唿一吸,一張一合,生命的躍動盡在其中。


    遠處有高低錯落的房屋,屋頂方的圓的都有,什麽類型的都有——或典雅端正,或華麗震撼。


    各式各樣的書本散落一地,時不時從書本中鑽出幾隻醜陋卻色彩灼灼的貓頭鷹,撲棱著發光的翅膀飛上樹梢。


    鷂鷹在空中低旋,鬣狗們乖巧下來了,都趴在草地上慵懶地小憩。


    夜空中懸著無數隻風箏,其中最鮮豔最醒目的便是被海市和藍調戲稱為“猴子牽手”的,屬於那對姐妹的風箏。


    見到風箏,大風天和藍調總歸懂了——這裏是屬於幽魂夢和遊魂夢的領域。


    抑或是她們的夢核。


    大風天抬頭遙望著在微風中浮動的雙人風箏,心中默念:這裏不會再有晴天霹靂了,你們也不會再分離了。


    “看來城裏麵的那些東西也都是從夢核中跑出來的。”藍調說道。


    這對姐妹的魔盒因為魔盒拆分實驗而發生外泄,三條夢之路降臨現實,無數棲息在夢境中的動物也紛紛逃了出來。


    大風天看著幾頭剛從書中跑出的貓頭鷹,又低頭看了眼那本大書。


    這是繪本,上麵畫著的貓頭鷹和站在樹梢咕咕叫的貓頭鷹一模一樣,都一樣的古怪而醜陋。


    空中的鷂鷹和地上的鬣狗的模樣也都古怪得很,想必也是從書上看來的,和真實的模樣偏差太大。


    畢竟藍調見過這些動物真正的樣子——在燈塔動物養殖區內。


    “......這裏很美,隻可惜是夢中。”大風天歎了口氣。


    “如果淹死在彩虹江裏,也能看到這樣的景色。”


    大風天捶了一下藍調的胳膊。


    藍調低笑道:“等到我們去b區的時候就能見識到彩虹江了,那可真是條神奇的大河。”


    五彩斑斕的江水如彩虹墜落人間,混勻了天地間一切色彩,洶湧的浪、磅礴的幻象,還有令人心馳神往的寶藏。


    大風天現在沒心情去想彩虹江,她指著不遠處說道:“你看那裏。”


    藍調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一株豔紅的巨大花朵盛開於斑斕的夜色下,一人高,比血還紅。


    “在這裏的花中,隻有它不是彩色的。”大風天說道,“這是什麽花?”


    藍調即答:“曼珠沙華。”她又很快補充道,“也叫彼岸花,在赤色燈塔裏有養。”


    兩人走上前去,這株巨大的彼岸花傲立在紫青色的土地上,絲狀的血紅花瓣自中向外展開,嬌嫩而明豔,又散發出淡淡的神秘感。


    “彼岸花有花無葉,一莖隻能盛開一朵花。”藍調歪著頭,有點驚訝,“這株曼珠沙華怎麽有兩朵花?”


    大風天腦中冒出一個詞:花開並蒂。藍調在給她補充知識時講過這個舊世界的成語,意思是兩朵花共同開放,永不分離。


    她怔愣地望著眼前的豔紅之花,它仿佛來自於生命的彼方。花絲的邊緣散發出光彩,在微風吹拂時搖曳生姿。


    真美,她忍不住驚歎。


    藍調忽然冒出一句話打斷了大風天的遐想:“對了,曼珠沙華的花語是——”


    她故意停住了,直到大風天轉頭用眼神催促她。


    “悲傷的迴憶。”她說,“以及生死相隔的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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