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望著眼前龐大的壁畫,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彼此。盡管手電筒光照不足,但眼中的恐懼顯而易見。


    灰色的石壁上,一個瘦小的男人正死死咬住一個同類。他滿嘴尖牙,雙目巨大如銅鈴,臉頰凹陷,腦袋和身軀相比顯得碩大無比。但他衣著華貴,看上去身份遠高於旁人。


    那被他咬住的也是一個男子,但他雙目無神,胸口被一把長劍貫穿,似乎早已死去多時。


    這瘦小的男人是在吃屍體?!


    春二蟲下意識捂住了嘴,胃部不受控製地抽動了幾下。


    大風天將手電筒照向更深處的壁畫,發現那瘦弱的男人啃食了一具又一具的屍體,一開始在啃四肢,後麵逐漸開始啃食軀幹,再往後居然對著腦袋撕咬。


    兩人麵色難看,注意到不止他一人如此,人類互食的場景幾乎被畫滿了一整麵石壁。


    壁畫惟妙惟肖,極為逼真,更讓人感到不適。


    同時,原本消失不見的人類骸骨也終於露麵,這一片的沙子裏四散著散裝人骨,仿佛無數骨頭魚在沙海中遨遊。白骨距今太久,幾乎都不再完整。當然更有可能是因為其他原因而變得不完整。


    “人相食,我隻在非常古老的書籍中看到過,沒想到真的存在。”春二蟲吞了口唾沫,感到脊背發涼,胃裏翻江倒海。


    她不敢想人類到底是在什麽極端的情況下才會啃食同類。自己就算餓死也絕對不可能吃人啊!


    大風天終究是死過好多次,心理素質要強悍不少。她隻覺得有些惡心,不至於像春二蟲一樣生理不適。


    “戰場裏為什麽會出現吃人的情況呢?”大風天不解地問。


    春二蟲剛嘔吐完,聞言猜測道:“或許是戰爭的幸存者為了生存不得已才吃的吧。”


    大風天更加困惑:“如果是幸存者為什麽不直接離開戰場?反而要在這裏吃人?”


    春二蟲稍加思索後說道:“沙漠其實是很特殊的地帶,時常會發生塌陷。據說在新世界誕生以來發生過幾次非常嚴重的坍塌。既然新世界會坍塌,那舊世界的沙漠會不會也發生塌陷?”


    “我聽說新世界的沙漠都是來自於舊世界的海洋,但是總有一部分在以前也仍然是沙漠吧?”她繼續說道。


    大風天若有所思:“所以說幸存者無法逃出戰場是因為發生了坍縮嗎?至於壁畫應該是後人所作,就是為了記錄這裏發生的一切吧。”


    藍調鼓掌:“就是這樣。”


    大風天繼續解釋道:“食人魔大概率就是因為人吃人才誕生的,我剛剛踢到的石頭或許就是封印的一部分。”


    “你錯啦,你踢到的石頭是中空沙域的結界封印!隻是塊開門磚而已。”藍調反駁了大風天,說,“不過食人魔的封印確實也被其他人解開了。”


    大風天聽完藍調的話,心中對整個事件更加明了。


    “這是雙重封印,封印完食人魔後又特意製造了中空沙域的結界再度封印。想得很周全,但是世事難料。”藍調一眼看透。


    “這麽看來,這食人魔早就存在了,而且以前肯定有驅魔人封印過它。但最近又被人放出來了!”春二蟲托著下巴,皺起眉頭說,“誰這麽惡毒,把這東西放出來呢?”


    這時大風天從地上捧起一抔沙子,問道:“你還記得‘紙醉金迷’裏的沙石水晶嗎?”


    春二蟲瞬間睜大了眼:“對哦,那杯酒水裏有股血腥味。我當時就覺得奇怪,所以幹脆沒喝。”


    原來她也發現了啊。


    大風天示意春二蟲捏捏自己手裏的沙子,隨後又讓她湊近聞了聞。


    “就是這個味道!”


    春二蟲沒好氣地罵了一句:“好一個新工藝,不就是用人血浸泡過的沙子嗎!真是良心被人吃了!”


    “難怪能做到固液分離,怕是沾上死人的靈魂了,擁有一些特殊力量。”她繼續說。


    大風天歎了口氣,現在食人魔事件的來龍去脈七七八八也差不多弄明白了,隻差一步了。


    “去找食人魔吧!”她堅定地說,”讓我們驅除它!”


    春二蟲鄭重地點頭:“一定要小心,如果是因為人吃人而形成的惡魔,它一定也融合了所有被吃者的靈魂。”


    人相食,魂相融,惡魔生。


    藍調讚賞地說:“大風天你也學學人家,比你知道的東西多多了!”


    “你閉嘴。”大風天冷哼一聲,和春二蟲一起向更深處走去。


    紅色越濃鬱,血腥味就越發刺鼻,甚至連腳下的沙土都被染上了淡淡的紅暈。兩人一路走來,找到了不少失蹤者的碎片。


    殘肢和肉塊有些腐爛生蛆,有些已經露出瑩瑩白骨。顏色各異的衣物碎片散落在沙土中,幾乎都被染上了鮮豔的紅。


    這些都是她們通往惡魔所在之地的引路“人”。


    春二蟲垂眼看著麵前一條纖細白嫩的胳膊,它正靜靜地躺在紅色的沙地上,大片的屍斑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不禁聯想到死者生前充滿生機的模樣,眼中不知何時已經噙滿了淚花,同情與懊悔之情在心裏蔓延。


    如果她能早點來這座城市就好了。


    大風天再遲鈍也能看出春二蟲心情的低落,但她知道現在說什麽都不如驅除食人魔來的實在。


    “你說這些屍......這些碎片中會不會就有酒館裏那個年輕男人的妹妹?會不會就有那些尋人啟事裏的人?會不會就有那個女人的兒子?”春二蟲聲音沉悶,似乎還帶著點哭腔。


    大風天摸了摸她的發頂,用沉默迴應她。


    一定有。


    人死不能複生,但她們仍然有事可做。


    當血腥味濃鬱到一定程度後,她們看見了正在活吞人首的食人魔。手電筒的光線緩緩移動,照亮了食人魔的全貌。


    高大壯碩,極似人形,但五官皆是孔洞,流出一條條蛆蟲。它四肢細長,爪牙尖利,皮膚青黑,潰爛到翻出團塊狀的肉糜。食人魔外形可怖,氣味更是臭不可聞。比一般的惡魔要惡心得多。


    此時它用爪子鉤起人類的腦袋,正悠然自得地往嘴裏塞,絲毫沒把兩人放在心上。


    春二蟲感到惡心至極,但比起生理和心理上的惡心,她內心的憤怒更是難以言喻。


    “你這種東西有什麽資格存在?”她口中擠出幾個字,眼神逐漸冷寂下來。


    魔盒“春二蟲”驟然展開,明亮的粉色墨水瞬間布滿了整片區域,一時間仿佛天光大亮。與此同時,大風天的魔盒也喚起大風,而她手中則握著藍調的相機。


    藍調提醒道:“注意點,別在她麵前複活。”


    “我知道。”大風天迴應道。


    春二蟲的魔盒特征是“粉墨”,能讓她在一定範圍內控製粉色墨水。粉墨非常明亮,在一定情況下能夠充當固定光源。


    靜態的粉墨幾乎點亮了整個地底,那些瘮人的壁畫和散落四周的屍塊更加清晰。來自魔盒“大風天”的大風唿唿地吹著,將那陣屍臭全都吹散了。


    至於藍調魔盒的特征在地底並不明顯,黑色與深藍在這種情況下不容易區分。


    食人魔終於願意多看兩人一眼,它黑黢黢的眼睛首先就盯住了大風天,像是看到一個稀罕物一樣興奮地朝她衝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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