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有一瞬的安靜。


    容烈偏過頭來,深沉的目光凝視著她的眼睛,就連前麵開車的冷仲,都被容嫣的這句話驚著了。


    自從林小姐去世以後,三年來他還是第一次見有女人這麽跟爺說話。


    所以……不是長得像吧!


    這個女人就是失蹤了三年的林小姐吧?


    容嫣直視著容烈的眼睛,明媚的眼睛裏盛著些許怒意。


    她並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麽,隻是覺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一些話也不至於藏著掖著的,還是直截了當的說出來好了。


    本來,容烈對她也有點曖昧不清的。


    既然他一直曖昧不清的,那這層窗戶紙,就由她來捅破吧!


    反正男女之間不就那麽迴事麽?


    說白了,容烈就是想跟她那個而已!


    車內靜默了好半晌,才見容烈慢慢的勾起了那張菲薄好看的唇,眉尾輕輕挑了下,用一種挺驕傲的語氣說了句:“你想的美。”


    容嫣:“???”


    靠在他懷裏的小家夥動了動,他收迴了視線,用手指輕輕地撫摸了下小家夥的前額。


    小家夥得到了安撫,迷糊的呢喃了聲,小臉兒貼在他的胸口處,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


    容烈便又抬起頭看過來,繼續補充了一句,“別用那麽饑渴的眼神看著我,我們還需要彼此熟悉。”


    “…………”


    誰饑渴了?


    容烈勾勾唇角,慢悠悠吐字:“慢慢來。”


    “!!!”容嫣簡直要氣死過去。


    她覺得自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可每次話到了容烈嘴裏,卻又打個彎,原封不動的送迴來。


    並且,送迴來的話全然已經曲解了她原本的意思。


    容嫣覺得,要是跟他講道理,她能氣出心髒病。


    索性,不跟他說那些廢話了。


    她倒想要看看,這大晚上的,他要帶著她跟容啟去哪兒!


    汽車一路行駛,穿過市區,周圍的景色又變得偏僻起來。


    容嫣雖然對涼城不熟悉,可瞧著窗外越來越荒涼的景色,心裏開始七上八下起來。


    這顯然不是要帶她去哪個酒店的路,畢竟以容烈的身份,沒有一座五星級酒店,是建立在這種偏郊野外的。


    不過十分鍾,路邊連商鋪都看不到了。


    路越來越寬,兩邊的樹林越來越多。


    容嫣真的慌了,“你到底要帶我們去哪兒?”


    講真,她現在開始後悔了。


    為什麽要那麽聽容烈的安排?


    為什麽要上他的車,被他左右?


    要是他真喪心病狂,將她拖到什麽山郊野外,再做出什麽不軌的事情……


    光是想想,都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車內光影微暗,容烈漆黑的眸子落在她的臉上,淡淡的,“怕了?”


    “……”


    “之前不是挺勇敢的麽?怎麽現在知道怕了?”他的語氣涼涼的,聽不出到底是什麽情緒,但還是叫容嫣出了一身的冷汗。


    下意識的看了眼還縮在他懷裏安然睡眠的孩子,有種要趁他不注意搶走孩子,然後跳車的瘋狂想法。


    如此想著,她又用眼神瞄了眼車鎖。


    瘋狂的種子在心裏迅速的生根發芽,短短的時間裏就已經占據了她整個腦子。


    當然,沒等她付諸行動,容烈就讓一切戛然而止。


    他忽然伸出一隻手來,手心輕輕地搭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的掌心溫熱,覆在她有些發涼的手背上,溫暖好像一下子傳進心坎裏。


    容嫣抬眸看著他,一時間竟覺得,他的眼神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冷冰冰的,好像也多了一點點暖光。


    這麽看著她的時候,叫她心尖尖都有點莫名的發燙。


    車駛入小樹林,飛馳在一條小路上。


    好像挺長的一段路,卻似乎隻幾分鍾便抵達了。


    一幢華麗的別墅出現在眼前,院子外麵的一塊大石頭上刻著幾個醒目的字:君山湖墅。


    院子裏燈火通明,那幢別墅也在暗夜之下,散發著通透明亮的光。


    方圓幾十裏內,好像這裏是唯一的光明所在。


    “這……”


    容嫣望著眼前這一幕,陡然就有種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覺。


    想,自己也算是體驗了一把,什麽叫豁然開朗,什麽叫世外桃源的感覺了。


    “這……什麽地方?”下車之際,容嫣才想起問這個問題。


    她的目光落在別墅上,覺得這裏很漂亮。


    雖然不如容家老宅那麽大,但勝在造型別致,設計的也很巧妙,整棟別墅看上去就像隱在鬱鬱樹林中的精靈,給人的感覺是很不一樣的。


    “我家。”容烈側首,淡淡的說了一句。


    “你家?”容嫣有些傻。


    “有印象嗎?”


    容嫣搖頭,有些奇怪的反問,“我從來沒來過這裏。”


    第一次來,哪兒來的印象?


    難道說,她之前來過這裏?


    容嫣注意到容烈看著自己的目光,瞬間明白了。


    得,又是在睹“物”思人呢。


    “爺,您迴來了。”兩個女傭走了過來,看見容烈懷裏抱著的小男孩,都是一愣。


    而後又看見平時獨來獨往的爺身邊站著個陌生女人,眼底更顯驚訝。


    但容烈身邊的人都是有規矩的,別墅裏的女傭三年一換,有些會留下來,有的會被淘汰出去,再換一批新的進來。


    這兩個就是今年剛換進來的,來這裏之前也是經過專門培訓的。


    她們十分清楚容爺的喜樂,也知道他最不愛聽旁人八卦多嘴,於是也都沒敢問,也沒敢過分打量這兩個新來的客人。


    容烈點了下頭,吩咐下去,“給客人準備客房。”


    容嫣:“……”


    剛想說,誰要住這裏了?我們待會要迴去的。


    還沒來得及說,女傭倒是先開了口,“爺,宋小姐過來了,在客廳等您。”


    容烈麵無表情,“知道了。”


    迴頭看著容嫣,說:“我跟她隻是朋友。”


    “?”容嫣沒頭沒腦的接收到這一句,有點反應不過來。


    容烈又淡定的補了一句,“因為她媽媽因為救我媽而死,我媽為了報恩,讓我對她好點兒。”


    原是因為一份恩情。


    容嫣說:“宋小姐人挺好的,我覺得你們很般配。”


    她說的是真心話。


    真心覺得他兩在一起挺好的。


    因為她這句話,容烈的目光瞬間冷了下來。


    一言不發的盯著她好半晌,才道:“進去吧。”


    ……


    容嫣覺得,這男人的臉變得真快,說翻臉就翻臉的那種。


    前一秒還風和日麗的,後一秒就暴風雨了。


    來的毫無預兆,叫人猝不及防,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但是轉念一想,管他是為了什麽?跟她有什麽關係?!


    不過,有宋玉在,她倒是安心了。


    反正隻要不讓她單獨麵對容烈,就ok。


    進了別墅,容嫣就被屋子裏的裝修風格所吸引。


    簡約大氣的歐式複古風格,每一處都做了靜心的設計和鋪墊,就連窗簾都是不一樣的淺灰色。


    這幾年她做新聞工作,也攥寫過關於裝修風格的文章。


    雖然她不是這方麵畢業出身的,但還挺喜歡研究設計風格的。


    老實說,她所見識過的建築風格裏,沒有一家是像容烈住的這幢別墅,給她眼前一亮的感覺。


    容嫣一路走一路看,長廊的牆壁上掛著的每一幅畫,她都認認真真仔仔細細的看過了。


    也基本都能確認,這些都是價值不菲的名畫作。


    而且還是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到的那種,非常之珍貴。


    可見,容烈是真的挺有錢的。


    畢竟這樣珍貴的畫作,隨隨便便就掛滿長廊,可不是件容易簡單的事兒。


    因為她停下看畫,所以稍稍落後了些。


    等她穿過走廊,步入客廳,容烈已經將容啟送上樓去休息了。


    此刻的客廳裏,隻有宋玉和她的女兒宋安安坐在沙發上。


    “這位小姐,請過來這邊稍坐一會吧。”領著容嫣進來的女傭熱情的開口招待道。


    “謝謝。”容嫣走過去,卻是抬頭,朝樓梯口的方向多看了兩眼。


    本來想找個借口待會溜掉的,沒想到容啟已經被容烈抱上樓去了。


    容啟是他唯一的籌碼,這是要死死捏住她的意思了。


    容嫣皺著眉思索,偏偏她不能丟下小家夥自己走掉,否則她真的很想掉頭離開了。


    容嫣在沙發上坐下來,這才注意到對麵兩道視線齊齊的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目光稍一落,就跟宋玉和宋安安的眼神對了個正著。


    “……”


    為什麽覺得,這母女倆看著她的眼神,都是那麽的不友好?


    容嫣扯了個淡薄的笑容,說:“宋小姐,又見麵了。”


    宋玉輕笑了一聲,態度不似之前在遊樂園那麽友好,冷冷淡淡的,眼神裏甚至藏著幾分銳利的尖茫,“是啊,又見麵了,可真是巧啊。”


    她語氣裏的不悅和針對,容嫣是聽的清楚明白的。


    容嫣怔了下,覺得宋玉對她的敵意,百分之百是因為容烈。


    她喜歡容烈,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可是,容烈卻跟自己有曖昧。


    同樣是女人,宋玉又不比自己差,肯定會心生不平衡。


    容嫣還是挺能理解她的。


    正想解釋點什麽,樓梯口下來一抹挺拔身影。


    “走吧,跟我上樓。”容烈說。


    容嫣:“?”


    她坐著沒動。


    倒是對麵的宋玉先站了起來,臉上的冷漠尖銳瞬間消失不見,麵對容烈,剩下的便隻有微笑和溫柔,“容烈,我等你挺久了。”


    容烈看了她一眼,“你找我什麽事?”


    以前,宋玉是住在這裏的。


    但是三年前林沫出事之後,容烈就給她重新找了個住處。


    如今宋玉帶著宋安安住在城中區域的別墅區裏,環境什麽的都是一等的,但她還是經常帶著宋安安往這裏跑。


    有時候是白天,有時候是晚上。


    容烈對她們一直都是客客氣氣的,算不上多熱情,但念及那一份恩情,也不算太冷漠。


    宋玉一開始並不著急,但是現在林沫迴來了,還帶著個孩子……


    容烈又是這個態度……


    雖然說林沫受了傷丟失了記憶,這輩子恢複記憶的可能性很小很小,但這並不妨礙死灰複燃的可能。


    所以宋玉慌了。


    她笑了笑,低頭推了推宋安安的肩膀,“安安,你跟容叔叔說吧。”


    宋安安點點頭,九歲的小姑娘,個子已經挺出挑的了。站在容烈的麵前,也已經超過他的腰了。


    “容叔,我們老師給我布置了一道作業,沒有你幫忙,我無法完成。”


    容烈低頭看著她,“什麽作業?”


    “讓爸爸媽媽陪著一塊畫畫,需要畫一副全家圖。”小姑娘的聲音靈動悅耳,“可是安安沒有爸爸,隻有媽媽。但是作業是老師布置的,如果完成不了,就沒辦法交上去。所以我吵著讓媽媽帶我來找容叔叔。容叔叔,你會幫我哦?”


    容嫣在旁邊聽著,覺得這沒什麽。


    不管容烈對宋玉有沒有感覺或者想法,就算是為了孩子,幫這一下也是應該的。


    可是萬萬沒想到的是,容烈竟然一口拒絕了!


    “抱歉,我沒法幫你。”


    小姑娘期待的眼神頓時暗淡下來,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小了很多,“為什麽?”


    容烈摸摸她的頭道:“因為容叔是容叔,不是爸爸。”


    “沒關係的容烈。”宋玉忙道,“隻要你假裝,配合一下就好了。其實也就是孩子心裏覺得好受一些,安安太敏感了,我怕她會因為一個小小的作業,而受到傷害。”


    容烈抬眸看向她,深色的眼瞳裏沒什麽情緒,“宋玉,這樣隻會誤導她。”


    宋玉:“……”


    她認識容烈好多年,對這個男人不說有十分的了解,最起碼也要有七分。


    以前,她都是借用安安做她跟容烈之間聯係的基石。


    容烈對安安挺好的,也一直願意配合她。


    但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這一切都開始變了。


    宋玉想了想,真的要追究的話,還得從三年前說起。


    容烈的變化,就是從三年前開始的。


    自從林沫“去世”以後,他就像是被抽去了靈魂的木偶,連最後的那點溫暖人情,也都隨之抽盡了。


    剩下的,隻有無盡的冷漠,和怎麽也無法靠近無法捂熱的心。


    這三年來,宋玉想過太多太多的方法,可始終離他越來越遠。


    現在,故人迴來了,她想靠近,好像變得更加的困難了。


    可是……


    宋玉又想到剛才,容烈抱著那個小男孩進來時的畫麵。


    她當時看見容烈,便高興的站起身喊了一句。


    聲音有些大,也沒收的住,就見容烈皺緊了眉,特別小心的看了看懷裏的男孩。


    確定他沒有被吵醒之後,才抬頭看了她一眼,抬腳上了樓。


    不!


    他還是有溫暖的!


    也還是會心疼人的!


    但那些,都不是給她,也不是給宋安安的。


    他的所有耐心和溫暖,都給了另外一個女人,和她的兒子!


    宋玉越想越覺得心驚膽寒,這才剛迴來就這樣了,倘若再這樣發展下去……有一天,林沫恢複記憶,容烈知道兒子是他的……


    那她就徹底沒機會了!


    宋玉慌的一批。


    但是她沒有辦法,目前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被容烈拒絕了之後,覺得呆不下去了,迫切的想要迴去找容淵商量一下對策。


    可是一轉頭看見容嫣還坐在那,腳步頓時停住了。


    不!


    不行!


    她不能離開這裏!


    長夜漫漫,誰知道他們共處一個屋簷下,會發生什麽?


    她輸不起了,也不能再輸了!


    宋玉按捺住心情,手指搭在宋安安的肩膀上,溫柔的勸慰:“安安,容叔叔還有別的事情,我們先迴家寫作業,改天再來看他好嗎?”


    “不好!”宋安安先是看了一眼宋玉,而後又看了一眼容烈,最後視線落在了容嫣的臉上,“容叔叔一定是因為這個阿姨,才拒絕我的對不對?容叔叔不喜歡我和媽咪了,容叔叔要娶妻這個阿姨了對不對?”


    “……”


    容嫣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情真是複雜。


    若說出這些話的是宋玉,她還能義正言辭的好好掰扯掰扯。


    可說出這些話的卻是個隻有九歲大的孩子,她若是跟個孩子較真,就太沒必要了。


    她苦笑了下,說:“你誤會了,我跟容烈……”


    “安安說的不錯。”霸道的男聲直接截斷了容嫣的聲音,“我喜歡這個阿姨,將來要娶的也是這個阿姨。”


    “……”容嫣朝他看過去,眼神中都是震驚。


    當著個孩子的麵,他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呢?


    “容叔叔……”宋安安一臉受傷的看著他,委屈的都要掉眼淚了。


    容烈卻依舊是一臉的淡漠,說:“安安九歲了,有些道理你應該明白了。”


    “不要!”宋安安真哭了。


    “我不要。我要容叔做爸爸,我要容叔娶媽咪,我們三個才是一家人。”小姑娘哭的可傷心。


    容嫣都快看不下去了,宋玉也是備受感染似的,眼圈泛紅。


    可偏偏,始作俑者絲毫不覺得有什麽,又十分淡定的補了一刀:“安安,容叔叔跟你媽咪從來都是朋友。有些事情,你從今天起要學會分辨,不要被人蒙蔽雙眼。”


    “……”宋玉滿眼震驚的看向他,“容烈……”


    這一瞬間,幾乎就覺得,他是在說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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