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權兵自然而然的恭敬,沉聲道:“我們發現他的時間是在晚上八點十分左右,隻有他一人,目前落腳在江邊一處大橋底下,看樣子是沒有找賓館安頓的打算。”


    沈重敲著桌子沉吟片刻,然後說道:“把地址告訴我,我過去一趟。”


    李權兵立馬開口:“教官,要不我們和你一起過去?”


    沈重擺手拒絕,“又不是去打架,要那麽多人幹什麽,你們幾個安安心心準備一周之後的川雲之行就好,那個地方不同上津與南江兩地,你們可切莫大意了...”


    “教官放心!”


    高越和龔平都有些期冀的望著沈重,希望他也能隨口跟他們聊幾句,如今沈重離他們越來越遠,才知道去年那段時光有多寶貴。聊幾句也並非是為了和別人炫耀,而僅僅是小孩子家家那種知道他們幾個在沈重心中的分量。


    所以哪怕隨便跟他們說幾句,他們也會極為高興。


    沈重看著兩個完全都不掩飾自己內心想法的活寶,一向老實木訥的龔平怎麽也變得這麽生動了?


    他好笑的搖搖頭,當真隨口說了一句:“你們兩個,好好跟人家龔平學學,平時藏得挺深老實巴交的,玩起狠來比你倆都厲害。”


    李權兵愣著指了指自己鼻子,這是把我也給說進去了啊?不過他知道,教官很少跟別人這麽拉家常的,所以他還是很高興。


    龔平臉色尷尬,怎麽聽都感覺教官這不像誇人的話,然後又聽到沈重下一句驚駭了三人的重磅炸彈,“你們幾個都是一起入門的,人家龔平現在可都快趕上吳三軍了。”


    兩個渾人難以置信的看著龔平,你大爺的!前八啊,那是什麽概念?


    然後...這倆家夥當著沈重的麵開始掐龔平的脖子捏他的臉,就差要給他抽筋扒皮了,“快老實交代,是不是教官給你吃過什麽神仙丸?!”


    “好了,都別在這兒瞎混了,各迴各家吧...對了,龔平這次不用跟著前往川雲,你過段時間跟在趙公明身邊,由他來調動你的具體任務。”


    既是川雲,省會百錦市和雲州市現在都是西南地區的城市中心,從市場角度來講重要程度不相上下


    ,沈重要在這兩地同時設立分公司,這件事,他說了算。


    這看似“隨便”的一句話,絕對又是一個不亞於上一條的重磅消息,趙公明要去做什麽?不知道,不過能被沈重單獨安排出去執行任務的,整個乾坤組也就他和孫沁兩人。


    孫沁持有禦魂神兵這在乾坤組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趙公明高居乾坤組第一王座依舊沒人能夠撼動,那麽他要去執行的任務,豈能簡單?龔平這個妖孽,到底會成長到哪一步?


    大橋底下,玄照尋了一處幹淨地方席地而坐,他旁邊還有一個裝束邋遢的流浪人,兩人相隔數米,一黑一白的衣著在夜裏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從背上包裹裏拿出剛剛化緣來的幾個白麵饅頭還有兩瓶礦泉水,擺在自己和流浪人的中間,和善邀請他一同用飯。


    流浪人剛開始有幾分局促,連連擺手拒絕,玄照也沒勉強,而是將食物分作對等兩份,直接送到他跟前放下,隨後迴到自己的位置獨自用餐。


    流浪人偷偷咽了很多口水,見玄照並未關注他,他這才動作生硬的把饅頭撿起來,一口一口吃得極為認真。


    “這兒還有水。”


    玄照指了指地上,他剛才還放了一瓶礦泉水,流浪人沒取。


    “多謝大師。”流浪人眼神恢複了寂靜,是寂靜,而不是平和也不是安靜,玄照察覺到了,沒說什麽。


    本是無言,這兩句話卻是打開了話頭,饅頭快吃完了,流浪人率先開口:“聽口音,大師應該不是本地人?”


    “我是孤兒,雖然自小在這裏長大,不過...應該不是本地人吧...”


    玄照的聲線純淨明朗,雖是輕言細語,但聲音清晰,流浪人一字不落的聽得清清楚楚,有種沁人心脾的味道...


    “也是個孤兒啊...沒想到一橋之下,大師與我竟是同病相憐。”他似感歎似自嘲,隻是眼神依舊寂靜不起絲毫波瀾。


    “先生為此苦惱?”玄照抬頭反問,他稱唿流浪人,亦是先生。


    流浪人好奇道:“難道你從沒糾結過嗎?”


    兩人坐下了,流浪人開始平靜的說起自己的過往。玄照一笑,昏暗


    夜裏頃刻明朗,“自然也糾結過,我究竟姓甚名誰,我的父母究竟什麽模樣,我又到底來自何方?豈止是糾結,剛開始那些年,簡直抑鬱發狂。”


    “可是大師此刻並無半分煩惱。”流浪人就像是和誰過不去一樣,非要在這個問題上刨根問底,似乎玄照一定得表現煩惱一點,他才覺得正常。


    “人生歸根結底是一無所有的來,一無所有的走,中間要經曆什麽,全憑自己。我們要修行的,是這個過程,而不是結果。”


    “難道大師一心求佛,要的不是最終成佛?”流浪人皺眉又挑眉,情緒終於有些波動,似乎被玄照幾句話所激怒。


    玄照溫和笑道:“菩提自性,本來清淨,但用此心,直了成佛。”


    流浪人冷笑不止:“狗屁倒灶的東西,大師自拿去誆騙那些笨蛋,於我無用!”


    他突然猙獰,一反剛才那番局促和尷尬模樣,隻是哪麵真,哪麵假?好像都是真。明明是他在對玄照糾纏不放,最後反倒成了玄照在勸解他一樣,不知道是他和玄照過不去,還是和自己過不去。


    玄照一雙慧眼彷如這個世上最清澈的眸子,洞察人心,他微笑著凝視流浪人,聲音不見任何起伏,“多欲為苦,生死疲勞,從貪欲起,少欲無為,身心自在。先生心中有怨有恨,求而不得,那是你痛苦的根源。”


    流浪人渾然不顧玄照適才的一飯恩情,對他輕蔑嘲諷:“大師既然如此清心寡欲,又何必勞心勞力來勸我,莫不也是為了給自己積功德?大師所謂的修行過程而非結果,便是如此吧?”


    “仇恨永遠不能化解仇恨,隻會衍生新的仇恨。人之初,性有百千,全在你的身體裏隱藏,你想過什麽樣的生活,全憑你自己的選擇,性格會為你塑造一切。”玄照不惱不怒,就連開導的說辭也平淡如水,他不強求結果,隻在意遵從本心這個過程。


    “我想過什麽樣的生活,無需別人來指點,大師恐怕沒聽過一句話,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有些東西,你不去爭不去搶,別人不可能主動給你。”流浪人臉色恢複冰冷,不欲再和玄照言語,隻是那眼神,再也迴不到剛才那片死寂,而是充滿了陰森和毒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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