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歲下山之後,終於認識了這個對他而言全新的世界,那時沈重才知道,原來擁有自己這樣能力的人鳳毛麟角。


    他沒念過書,隻能算基本識字,在那個還不知道打工是什麽玩意兒的年紀,他第一個就想到了參軍。


    從出生到十八歲,他接觸過的人也就是八歲之前的父母二人,八歲之後的十年裏便是如同野人一般在深山老林裏與世隔絕的生活,偶爾在離家十幾裏之外的村鎮露麵也隻是換點衣物用品之後就匆匆返迴。


    這樣的人外麵的世界對他來說壓根就是一張白紙,而恰好是他這樣的習性,與軍旅生活無比契合。頂得住壓力,耐得住寂寞,經得起誘惑,受得了折磨。


    在軍中,他飛速成長,那些部隊的規章條例非但沒有成為他的羈絆,反而將他打磨得越發成熟穩重。


    入伍僅僅兩年,沈重從列兵迅速晉升為上等兵、下士、中士,直達四級軍士長,這個記錄至今沒人打破。


    部隊對於潛力股的嗅覺絕對比這個社會其他任何行業都要敏感百倍,感受到沈重跳級式的成長,上層迅速動作,從全軍區開始暗中挑選同類型人才,同時向最高領導匯報。也是在這時,他結識了自己人生當中的第一、第二個朋友,高弘文、高弘武。


    這個世界沒有哪個地方擁有真正意義上的和平,如果有,那麽那個地方一定從沒有人類抵達。


    有人說:“戰爭那麽殘酷,其實是好事,否則就會有人喜歡他。”,這依舊是一個恃強淩弱的年代!


    有了需求,自然也就有了“產品”,由各個軍分區推薦的精英中的精英,尖子中的尖子脫穎而出,也是從這時起,他們與外界隔絕,接受絕密特訓,再逐個淘汰。合格標準絕不因為人數的減少而有所降低,一個達標,那就一個,沒有達標的,那就全部刷下來,而作為推薦單位的相關部門,還得受到相應的處罰。


    也就是說,像他們這樣的人,是從每個軍區每年或每幾年從幾十上百萬參軍年輕人裏麵挑選出來的人中龍傑,再經過神秘機構長時間的地獄訓練,以超高淘汰率留存下來的一批人,甚至即便強如沈重,依舊在裏麵打磨了兩年之久!


    組建隊伍的時候雖然對外依舊宣稱是特種作戰小隊,但是就實力而論,他們早已脫離了特種兵的範疇。考慮到今後將要執行任務的保密性質,這個小隊沒有被賦予任何代號,隊員自那天起也不再以各自姓名相稱。


    參軍四年後,沈重的軍銜在前兩年連蹦五級之後再沒變過,與他一起的,還有三十三人,年級最大的曲淵二十五歲,年紀最小的程愷,二十歲。那一年,沈重二十二歲,職務是特種作戰小隊隊長,軍銜:四級軍士長。


    踏出那扇大門那一天,最高領導親自到營地看望了他們,那是沈重第四次見到他。


    那群朝氣蓬勃鬥誌昂揚的年輕人,他們激動、欣喜,更自豪的接受國家最高領袖的檢閱。那豪情壯誌的一幕,也永遠定格。


    首長走到他們每個人麵前,替他們整理了衣領,輕拍他們肩膀,他說:“祖國永遠是你們堅實的後盾,我,等著你們凱旋!”


    隨後迎接他們的,是長達四年輾轉全球各地的海外作戰及執行其他各項絕密任務,潛伏、營救;保護、暗殺;偵查、戰鬥...四年裏,他們經曆了大大小小上百場戰役,敵方少則數十人,多則過萬。


    與政府軍對抗過,與恐怖分子交手過,也與世界前十的六支雇傭兵團戰鬥過,連海盜與黑社會也一樣沒有落下。執行絕密任務上百次,這些都不可為外人道,恐怖的是,沒有一次失敗!


    四年多的時間,超過一千五百個日夜,他們甚至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因為要隨時應付可能到來的各種襲擊。甚至在睡覺時、洗澡時還要時刻警惕來自戰友的各種毫不留情的致命手段,這就是他們的業餘生活,要想活下去,隻能在平時依靠戰友來不停的提升自己!他們習慣了時刻繃緊神經。


    眾人跟隨沈重,他那身謎一樣的本領無數次在絕境中力挽狂瀾,也總是在每一場戰鬥中折服這群凡俗中已經幾近神一樣的存在,同時督促他們加快自己前進的步伐,以他為方向,不停追趕。


    也是在這四年,他們三十四人的作戰小隊,人數慢慢減少,程愷、王啟坤、李冬魁...來不及悲痛,更沒資格沉淪,因為他們還要馬不停蹄的趕往下一個目的地執行下一個任務。


    為了活下去,也為了心中一直堅持的信念和夢想,他們隻能強忍著不去悲痛,讓自己變得更強。


    也是在那些日子裏,沈重終於意識到這個世界上,依舊還有他這樣的存在,即便是屈指可數,但是畢竟存在。隻要有一個,就足以扭轉戰場形勢的強大對手,以至於他在諸多複雜情況下無法將他的作戰小隊護衛周全。


    雖然在那個與光明對立的世界,每天都會有人慘死,而且死得很快,很多,可是眼睜睜看著與自己朝夕相處的戰友,相依為命的戰友一個個犧牲,再也看不到他們的音容笑貌,沈重還是會感到無助,也會無力。


    哪有什麽歲月靜好,不過是有人替你負重前行...


    終於,迴家了,可以迴家了,帶著曾經那群戰友的骨灰,終於要迴到他們魂牽夢縈的故鄉。或許他們早就累了,那些日子裏,他們總會在夜晚輪流值班的時候遙望那個方向,遠隔萬裏的那個地方,有思念,有牽掛。


    坐在隆起的土包前,將頭搭在雙膝上,沈重漸漸閉上了眼睛,真的疲憊了,倦了、累了。就和八歲那年一樣,父母離開了,他依舊隻是一個人搖曳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不知道該去哪裏,不知道該做什麽。而不同於那時的他,此刻,他前所未有的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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