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甘看到程究沉默,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指,摸了摸,像是安撫他,就跟當時他們倆麵臨危險的時候,他安撫她的情緒一樣。


    她很心疼他經曆那些事,對他來說都不是好的迴憶,她能理解他是什麽心情。


    要是可以,她不希望他經曆這麽多,也不想他承擔這麽多。


    那愛人提到了小十的事,勾起了小十奶奶的傷心事,小十奶奶原本情緒還挺平穩,然而現在想起來,覺得小十太無辜了,小十奶奶和小十關係最好了,小十奶奶最疼他了,小十出事,小十奶奶最難過了。


    小十奶奶充滿無奈和心酸,還有不舍。


    就連辛甘看了很不忍心,不敢看下去。


    小十奶奶默默別開臉去擦眼淚,不想被他們看到,她滿腹心酸,都到這個年紀了,還要承受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悲哀。


    “你來了就好了,也就你和孟參長會來看望小十奶奶,除了你們,沒有其他人會來,還是你們好,小十要是知道,肯定很高興,也能夠安息了。”


    小十家裏人都很熱情,也都喜歡程究,雖然小十已經走了,不在了,而程究還來看他們,這讓他們受寵若驚,感覺還有點欣慰。


    得知程究和辛甘今晚在家裏住,那人趕緊把房間收拾出來,幹幹淨淨的。


    這個點,他們還沒有睡意,都沒那麽快睡覺,坐在小圓桌邊上,那人還拿了酒出來,都是家裏珍藏很多年的,現在直接拿出來招待程究。


    程究原本不喝酒的,架不住那人熱情的招唿,他就喝了一點。


    酒都是當地自己家裏釀的,酒精度數很高,後勁足,程究不喝酒的,雖然不喝,但他的酒量不錯,以前年輕那會鍛煉的,現在喝了一點點,不多,聽他在說小十以前的事情。


    辛甘不喝酒的,她就在邊上陪著,照顧他,也怕他喝太多,等會沒人照顧。


    辛甘現在不幹涉他喝酒,特殊時期,特殊對待,就隨便他了,她拿了杯水就在喝,家裏也沒什麽下酒菜,他們就在吃花生米,她不喜歡吃,就沒動。


    兩個大男人在聊事,聊的都是一些他們以前的事,都是辛甘沒聽過的,也不知道的,程究沒有主動跟她說過,她也不知道,當提到了江棠,那人說了一些事,說江棠以前就不太喜歡小十,私底下說過小十不適合做這行,要他別拖累程究後腿。


    程究聽到這話的時候,表情肉眼可見的變了變,挺不好看的。


    而這些事是小十沒有地方傾訴,迴家來找他聊的,都是自己家裏人,還都是男人,就有得聊,別看平常小十嘻嘻哈哈的,跟沒事人一樣,其實對於周圍人的一些變化,他是能感覺到的。


    尤其是江棠平時私底下沒事就打擊他,仿佛是針對他一樣。


    小十曾經也有過一段時間的自我懷疑,很嚴重,要不是因為事情多,任務重,他沒時間再去自我懷疑,就好點了,當然也是江棠似乎有事要忙,懶得理會他了。


    現在那人感覺到是江棠故意針對他,似乎是因為程究,就怕拖他後腿,不要影響到他的工作。


    小十是很努力,但他的自身條件是遠遠比不上程究的,很多時候,小十也會犯錯,出問題,這些事被江棠抓到就會使勁找他麻煩。


    那人沉默了半晌,說:“其實說這些都晚了,沒什麽好說的,可是我就是覺得小十委屈,他太委屈了,他明明就是個好孩子,為什麽要經曆這些,我不知道為什麽江棠要害他……”


    “現在搞得家裏氣氛沉重,沒有一天是寧靜的,每一天都在煎熬裏,都不知道為什麽,我們小十到底是做錯了什麽,就算江棠得到了她應有的報應,可是然後呢?小十也迴不來了……”


    “這對我們家已經造成的打擊沒有東西可以彌補,什麽都沒有了……老人家現在身體差,因為小十的事,我們家也失去了一個親人……”


    程究嗓子眼仿佛被棉花堵住了,說不出來,他的感受也沒有好多少,這件事說起來太複雜了,也有他的原因,是他跟江棠鬧得不愉快,江棠要報複他,導致連累了小十。


    程究覺得也有自己的責任,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攥成了一個拳頭,很久都沒說話。


    辛甘低頭看到了他膝蓋上握成的拳頭,她要了一下嘴唇,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溫柔拍了拍,沒說話,這樣算是一個安慰。


    她知道他可以承受的,也可以走出來的,就是過程比較艱難。


    那人喝得有點多,也很傷心,想到小十的事就控製不住情緒,都是親人,小十離開,他肯定傷心難過了。


    更別說小十奶奶了。


    一整晚,程究都沒睡好,他等辛甘睡著了,就坐在小十家門口的門檻上抽煙,靜靜看著夜幕。


    快天亮的時候,他才起身拍了拍屁股的灰塵進房間躺迴去,假裝剛睡醒的模樣。


    辛甘早就知道了,她被他吵醒了,悄悄睜開一隻眼看他背對自己躺著,蜷縮在床邊,給她空出一大塊地方,他自己占據一個很小的地方。


    辛甘歎了口氣,默默從後邊抱住他的腰,他一下子睜開眼睛,沒迴頭,說:“醒了?”


    辛甘鼻音很重嗯了一聲,說:“你身上的煙味好重,抽了多少煙?”


    “沒、也沒多少。”


    “不是說好戒煙麽。”


    “好,戒。”他就簡單兩個字。


    辛甘又嗯了一聲,蹭了蹭他背後,並不嫌棄他身上的煙味,說:“那你戒掉吧,不抽了,傷身體,而且我還要吸你的二手煙。”


    “那我迴去就戒,說話算數。”


    “恩。”辛甘想了想,緊了緊手,保證他的腰,不願意放手,“是不是一整晚都沒睡?”


    “誰說的,我剛醒,和你一樣。”


    “行了,別蒙我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剛才迴來吵醒我了,我都看到了。”


    程究氣短,被她當場抓到,忍不住低聲笑了下,而後慢慢轉身過來,麵對她,長臂一撈,將她抱在懷裏,雖然兩人昨晚都沒洗澡,隻是簡單擦了一下臉還有身體,但她身上還是香的,他身上則是煙味,還有一點點酒味,不重,她不討厭他身上的煙味,不嗆,還是很好聞的。


    但畢竟是二手煙,她不想他繼續抽煙了,這也是為了他的身體著想。


    “不騙我了?”


    “不敢,再也不騙你了。”


    辛甘噗嗤笑了笑,“都在一起這麽多年了,你的情緒我會感覺不到嗎?傻不傻,我又不會強迫你,知道你心情不太好,你想抽煙,不用背著我抽,但是以後,為了你的身體著想,你還是別抽煙了,而且抽煙牙齒發黃,你都有一點點了。”


    “沒事,迴去就去洗牙,幹幹淨淨的,我保證,你別嫌棄我了,乖。”程究語氣有一點點撒嬌的成分在,故意用下巴去蹭她的臉,他下巴冒出了一點胡渣,刺刺的,不疼,但是紮人,有點難受。


    程究躲著,一邊說:“你好了你,我還沒生氣,你就用胡子來刺我,好了好了,別刺了,難受。”


    “好好好,不弄了。”


    怕她生氣,程究趕緊停下來,忍不住,吻了吻她額頭,說:“我是走狗屎運了,遇到你,幸好,還有你。我是認真的,辛甘,是認真慶幸還有你。”


    她不也一樣,她也是一樣的。


    還好,真的是還好。


    小窗戶外天都亮了,程究抱著辛甘聊了會天,心情好些了,就起床了。


    辛甘也起來了。


    一大早,小十奶奶做了早餐給他們倆吃,程究看著這房子,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需要做點什麽的,不止是因為小十的原因,他想為這個家做點什麽。


    捐錢的話,小十奶奶是不會收的,而小十奶奶看他拿錢出來,立刻趕緊製止,說不需要他給錢,他們家裏還是有飯吃的,有活幹,不需要別人的錢。


    小十奶奶很感激,可是覺得被人看低了,尤其是程究。


    程究最後還是收了起來,他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想幫點忙,除了這個忙,可是他們家不收的。


    小十奶奶分得很清楚,不需要他們捐款,什麽都不需要,家裏還是有人照顧的,有當地zen付撥款救治,他們三餐不愁,還是能活下去的,而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程究也是,他不是一個人,他也有家庭要照顧,小十奶奶很清楚。


    吃過早飯,程究和辛甘就要走了,他們拍了一張合照,照片裏老人家難得露出了笑容,親昵摟著辛甘的肩膀,。


    這似乎是圓了老人家一個心願。


    他們在北嶼待了一段時間,還挺長的,程究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工作那邊打來電話也催促了,程究不能再耽誤時間了。


    很快就到了要分別的日子,孟參長來送機,和程究抱了抱,說:“江棠的事你不用操心,警方這邊會處理好的,一切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孟參長重複說了兩句。


    程究明白,抱了抱,牽著辛甘的手就走了。


    雖然江棠被抓起來了,但是這個案子還沒有結束,他們還得努力,不能放棄,這一定要堅持把這個案子破了才行。


    道阻且長。


    不能放棄,還得持之以恆的努力。


    ……


    程究的傷恢複得很快,他身體好,沒什麽大礙,就是又多了幾道疤痕,這些疤痕可以消掉的,就是需要時間。


    辛甘也沒什麽大礙,就是被嚇得不輕,倒也沒有什麽後遺症。


    這次去北嶼發生的事情,他們都沒有跟家裏說,怕家裏擔心,尤其是辛家,這要是讓辛母知道,可不得嚇混過去,老人家了,不驚嚇。


    辛甘對誰都保密,就連程迴都沒告訴她。


    ……


    江棠的案子要走程序,一步步來,而且牽扯挺廣,沒有嗎對外公開,所以網上是沒有什麽信息的,具體是怎麽樣,程究不清楚,他們也要保密,還不能公開,更不能對程究說。


    孟參長也是一樣的。


    江棠被關進去後,一開始是不配合調查,一問三不知,什麽也不願意說,還出現了自殘的現象,身上還咬自己的舌頭,流了滿嘴的血,幾次之後,就派人單獨看著她,給她單獨的一個房間關著,誰也不能探視。


    江棠很不服,她就算被抓了,也不覺得是自己的問題,甚至在幾次審訊上大言不慚謾罵程究,她恨的是程究,自然罵的也是程究。


    她的情緒太激烈了,也根本不配合調查,她還出現了自殘的情況,這讓監管她的人愈發對她嚴加看管起來。


    江棠對這塊也是非常了解的,她知道程序怎麽走,所以很不配合,隻要她不承認就行了,但不承認意味著她也出不去的,因為證據確鑿。


    而他們也有的是辦法對付她,江棠一直都清楚,所以一段時間後,她提出要見程究,作為交換的條件是她會說出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但是被拒絕了,因為她沒資格跟他們談判。


    她想見程究,程究未必會見她。


    孟參長得知這件事後,親自來見江棠,江棠卻不願意見他,她甚至還罵孟參長,說他不是人,為什麽不幫她,為什麽不願意幫她?


    孟參長也就是笑笑,愈發覺得江棠走火入魔了都,做人的一點點良知都沒有了。


    這次見麵很不愉快,看管江棠的人怕她晚上又搞自殘,特別盯著她,就怕她出意外,要是真出什麽意外,他們不好交代。


    江棠抱著膝蓋蹲在床邊,這間單獨的房間隻有一個小小的窗口,晚上熄燈後,隻有窗口能照進來一點點月光,她盯著月光看,不知道怎麽的就哭了起來,她恨,她到現在都還是很恨,想不明白,想不通,為什麽她會變成今天這樣。


    不過沒有人可憐她,也沒有人會關心她,她是個罪犯,到今天這個地步,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自掘墳墓。


    江棠不知疲憊的哭了一晚上,眼睛都腫了,她開始絕食抗議,不吃不喝,就坐在那,就算有人來膠她吃飯,她也不理會。


    這麽鬧騰幾天後,她受不了了,餓暈了過去,又進了醫務室。


    她實在沒辦法了,求醫生給她結束生命,她不想活了。


    醫生沒理會她,冷眼對待,似乎見過不少這種情況了,不過跟以前不一樣,江棠以前也算是他們的同行。


    過了幾天,江陽來了,來看她的。


    原本這種時候,江陽應該避嫌才對,可他還是來看她了。


    江棠什麽都沒交代,沒把江陽供出來,江陽也就沒有被發現,更沒有事。


    到了接待室,江棠雙手都烤著鏈子,她看到了江陽,虛弱的臉露出了笑容,說:“你怎麽來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


    江陽也怕,他怕自己被連累,可是等了這麽久,都沒事,他才知道江棠沒有出賣他,他就說:“來看看你,你怎麽樣,怎麽臉色這麽差?”


    “死不了,他們不讓我死。”江棠還笑,說:“程究呢?你知道他在哪嗎?你讓他來見我好不好?我想見他,江陽,隻有你能幫我了,他們都不讓我見他。”


    “我不知道。”江陽都不敢跟程究聯係,怎麽知道他在哪裏,“也許他迴墉城了。”


    “他迴去了?他又走了?”江棠瞪大了眼睛,瞳孔布滿血絲,精神狀態似乎很差,隨時都有可能崩潰,“你給他打電話,你問他,問清楚,他在哪裏,你告訴他,我想見他,你跟他說,就當是我求他了。”


    程究沒死,她知道的,要是死了,他們肯定不是這種表情。


    既然沒死,為什麽不來見她?


    程究不是討厭她麽,為什麽不來看看她這會有多狼狽?


    難道說,他厭惡她連來看她落魄的樣子都不願意麽?


    已經連這種時候也不想看了嗎?


    這得多不想見她?


    江陽說:“我沒辦法,我不知道怎麽幫你,就算我找他,他也不會來的,你別想了,棠棠,你不要想了,真的。”


    “不行,我要想,我要見他,為什麽你們所有人都不讓我見他?!”江棠歇斯底裏起來,她雙手撓自己的臉頰,一下子就出現了紅印,但是很快就被抓住雙手製止了,她隻能吼,房間充斥她歇斯底裏的叫聲。


    江陽看到這一幕不忍看,別過臉去。


    很快,江棠就被帶走了。


    江陽也隻能離開。


    江棠父親等在鐵門外,他看江陽出來了,趕緊上千問:“怎麽樣了,怎麽樣了?”


    江陽搖頭,什麽都說不出口,也不知道怎麽說。


    江棠父親頓時感覺天都塌了。


    “完了,完了,都完了,這下全完了!”


    江陽心想,的確,都完了,全完了。


    江棠父親經不住這個打擊住院了,身體每況愈下,就連昏迷還不忘念著江棠。


    江陽家裏也在這個時候要江陽徹底遠離江棠一家子,不讓他再來照顧江棠父親了。


    孟參長聽說江棠父親住院的事,沒有猶豫,還是趕來了醫院幫忙照顧,甚至墊付了醫藥費。


    江棠父親醒來後看到孟參長,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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