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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隻是為這兒,也就沒必要偏偏選中我了。”


    男人發出苦澀的笑聲,把桌上的茶杯拿了起來,一飲而盡,便又晃悠悠的走到書架旁。


    架子上放著一排排書籍,每一本書都散著某種古香,邊角處有些泛黃,一看就知道,定是有些年頭的。


    “父親一直都在尋求長生不老,若能成為這天下唯一一個不死的人,便可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得到北堂家的天下。”


    這嘴上的話不停,手上的動作也不耽擱,隨便從架子上拿下一本書來,直接丟給高洺湖,“姐,無聊的時候就看看書,14年也就這麽過來了。”


    高洺湖知道這男人就是話中有話,垂頭瞧了一眼剛剛接住的書,翻著那厚實的書頁,瞧著寫在上麵的每一個字。


    “這不是……”


    “所有人在追求的長生不老之術,不過隻是邪門歪道的法子罷了。”


    這書上被橫七豎八的標記了不少的字,若是把這些字串聯在書中內容,便不難看出,看起來有理有據得長生不老之術,實際上,根本就是在糊弄人。


    一旦出現了這些法子,便會把自己逼到走火入魔的地步,就算長生不老又如何?變成一根本沒有意識的行屍走肉,和死了又有什麽區別?


    不對!準確的來說,應該是從那一刻起,靈魂已經沒了,剩下的,不過隻是空殼一具。


    “你為何不把自己知道的告訴他?”


    “一個自以為是的人,他會相信我說的嗎?!”


    男人聳了聳肩,眼底閃過不加修飾的無奈,“若是我告訴父親,他一生所追求的,不過隻是某人編造出來的笑話,以他的性子,隻會認為,我不過是給自己找一個從這裏出去的理由,而並非是在實話實說。”


    “姐,你們能找到這兒來,便證明,他已經眾叛親離了。”


    嗬嗬。


    一聽這話,高洺湖不由的冷笑了兩聲,“從他決定成為毒門門主的那一刻起,他就隻剩下孤家寡人這一條路可走。”


    細想想,就算是讓高豐長生不老又如何?!


    這世上怕是隻剩下他一個人孤苦伶仃的,哪怕是半個真正關心自己的人都沒有。


    想要得到這天下,就得站在那無人之地,居高臨下之時,卻會發現,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掏空。


    算是無日無休,無論是在前朝還是後宮,哪怕是自己最為親近的人,都是無法完全給予真心,甚至要時時刻刻的堤防。


    想到這兒,倒不覺得做皇帝有什麽好的,北堂謹瑜算得上是幸運的,起碼有高洺湖在身邊陪著。


    可浩浩蕩蕩的史冊上,又有幾個皇帝能真正看得懂自己的內心,又真正能遇到那個可以為之放棄一切的女子?!


    “弟弟,既然咱們已經見了麵,你也無需再這般神神秘秘,把臉上的麵紗摘下來吧。”


    “這張麵紗不是為了遮住這張臉,隻是為了遮住一個秘密。”


    男人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黑色麵紗,看不清那神色到底如何,隻能依稀從那不見底的黑眸中瞧出,他此刻是無助的。


    “姐,知道的事情越多,就離死亡越近,你何苦還要……”


    “我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


    高洺湖沒有讓男人把話說完,而是直截了當的打斷,把視線落在身旁的北堂謹瑜身上,眼角處多了一抹柔情,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蔓延至眉梢。


    “這天下就該是繡球哥哥的,不管誰敢覬覦,我都得讓他們消失!”


    這話說的斬釘截鐵,更是說進了北堂謹瑜的心坎。


    每一個字,就像是帶著溫度一般,死死的烙印在自己的心口上。


    男人一邊說著,一邊摘掉自己臉上的麵紗,上麵布滿黑色的青筋,就好像是一條蟲子一樣。


    這一幕並沒有讓高洺湖感到驚愕,反倒是一如既往的從容淡定,畢竟已經不是第一迴瞧見這樣的人了。


    “血人參天下隻有一株,你怎麽會……”


    “父親把血人參的毒素混上其他的草藥,注入到普通人的體內。”


    男人的身子就像是一片飄落在地的枯葉,好像隨時都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他實在是太虛弱了,弱到連說話都沒有底氣。


    “每一次入到體內的毒素都不相同,但結果都差不多,不過是在一眨眼間便立刻要了那人的性命。”


    眼睜睜看著那種事情發生,而他卻什麽都做不了,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自己麵前死去,男人才不過7歲。


    所有的惶恐都在一瞬間爆發,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隻要一閉上眼睛,就是那些痛苦掙紮的人。


    可不知過了多久,接二連三的有人死去,自己的那顆心也變得越來越麻木,直到最後沒有一丁點兒的感覺。


    他清楚,這些人都是因自己而死,而最為接近長生不老藥的配方,將會注到男人的身體裏。


    “父親把每一個孩子都當做可以被利用的籌碼,而我偏偏是最倒黴的那一個,可在你們眼裏,我反倒是父親唯一關心的,這想法得有多可笑啊!”


    “對不起!”


    高洺湖從圓凳上站起身來,衝著男人鄭重其事的鞠了一躬,“這是真心話,以前我並不知道你受了多少的罪,可現在算是明白了,所以……我對我之前的那些想法感到抱歉。”


    男人瞧著站在自己麵前的高洺湖,嘴角扯出一抹不鹹不淡的笑,“姐,咱們是一家人,就別說兩家話,更何況,我馬上也要死了,能讓父親知道他說的有多離譜,也算沒有白白的把自己的性命搭上。”


    “你……”


    “毒氣攻心,就算是神醫在世,也救不了他的性命。”


    北堂謹瑜在九天玄宮習武多年,麵對這些毒物略有些了解,剛剛瞧見那臉上的一條條黑色青筋,就知道他的命不久矣。


    這人是高洺湖同父異母的弟弟,按理來說,北堂謹瑜,這是要想盡辦法救他一命,可就算自己存著這份心思,人生就是無力迴天。


    “他的底子不錯,再加上那藥方並非直接奪人性命,隻是一味慢性毒藥,卻並不是什麽長生不老的藥方。”


    “他是毒門門主,很清楚這些毒物的藥性,又怎麽會……”


    “被長生不老術蒙蔽雙眼的人,早就已經沒了理智。”


    還不等高洺湖把自己的疑惑說出口,男人便直截了當接著話茬說道,“他一心隻想讓自己永生不死,甚至偏激的認為,若是這配方不會在短時間內要了人的性命,就證明,藥方是可行的,可以讓人活上千年萬年不死。”


    “簡直是愚昧無知到了極點。”


    北堂謹瑜很是無奈的歎了口氣,眉頭也不由得皺了起來,“高豐自己騙自己,到頭來,賠了夫人又折兵,害人害己呀!”


    “看來……也是時候讓他知道真相了。”


    高洺湖一字一頓的說著,每個字都著重加重了音量,“繡球哥哥,你得想個法子,讓我和他見一麵。”


    哐當!


    一聲巨響從門外傳來,高洺湖立刻繃緊渾身的神經,警惕的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北堂謹瑜抽出腰間長劍,快步走到門旁,而那男人卻始終淡定自若。


    “別緊張,是你們想見的人來了。”


    幾乎每隔7天都會見一次麵,高豐想知道自己的實驗到底有沒有成功,而並非是真正關心自己的兒子。


    可自打皇上北巡的隊伍來到狼城,想要進行宮,就成了最大的難題。


    皇上並未親臨時,此處隻是一片無人之地,隻有一些不開眼的老嬤嬤老太監,壓根就不會留意到,入夜之後,是否有人偷偷潛入。


    北巡的隊伍駐紮進來,這行宮便被牢牢的看守了起來,高豐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能暴露這些秘密。


    所以……


    “從這些密室一路往南,便是最南邊的城牆了。”


    這一聲聲巨響變得越來越頻繁,就好像一整麵牆從上方塌陷一般,高洺湖隻覺得自己的耳朵快要被震聾。


    她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猛得吞了口口水,“你千萬別告訴我,他這是在城牆上開了個入口!”


    “沒錯。”


    男人很是肯定的點了點頭,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自是不必再有隱瞞,“隻有從南邊城牆進入,才可以躲過所有的禦林軍,更不會被人察覺。”


    狼城行宮是南西北三處大門,說西麵的,這是防守最為森嚴的正門,至於剩下的三處小門,每隔一個時辰便有人從此處巡邏,確保不會有奸佞之人混入。


    所以,但凡是有人給他們好處,什麽忠貞之士的名聲,隻想讓自己的錢袋子變得鼓鼓囊囊的,也就心安了。


    “他來了,想好該……”


    “他是毒門門主,是高豐,但絕對不是我的爹爹。”


    高洺湖可以認這個第一次見麵的弟弟,卻絕對不會去認高豐,這是自己的底線,更是自己心中最後一道防線。


    咣!


    最後一聲巨響從門外傳進來,隨後便是一連串的腳步聲。


    嘎吱!


    木門被從外麵推開,那久違的人出現在麵前,高洺湖竟是一瞬間沒了聲音,感覺所有的話都卡在嗓子眼裏,竟是一個字兒都吐不出來。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高豐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高洺湖和北堂謹瑜,眉頭緊皺,沉思了片刻,便冷著聲音繼續說道,“是亞出賣了我?”


    “沒有人出賣你,而是你把我們每一個人都算計了。”


    高洺湖一字一頓的說著,每說一個字,都會向前邁出一步,一點點拉近她和高豐之間的距離,“今日,不過是把一切了結的契機,咱們沒必要再兜兜轉轉,繞這麽大一圈,終究還是要走迴到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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