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穀在武當山門之前跪了三天三夜終究還是未能進入武當派之中,風雪過後藍穀早就變成了雪人。


    又是一年帶著遺憾離開,其實藍穀早已不對迴到山上重新成為武當弟子再做什麽奢求了,隻希望懺悔求得原諒。


    更準確的是希望得到監院道長也就是自己的師父正陽子的原諒,當年一事藍穀不僅不忠不義更是愧對了師父的養育和教誨之恩,這十二年未能在師父身邊盡孝。


    如今自己都已經三十五歲了,一晃都已經下山十二年了,師父本就年邁,不知現在身體如何。


    帶著一聲歎息,藍穀戀戀不舍的離開了武當。


    有些事情,一旦做錯,傾盡一生也無法挽迴,或許就是如此吧。


    等到藍穀出了武當山的範圍抵達北魏境內時候,又下起了一場大雪,大雪封住了整個山路。


    普通人要想再去武當山燒香祈福也隻能等來年的開春了,一晃而過,逐漸的接近年關了。


    冬至都要到了,春節還會遠嘛!


    出了武當山範圍之後藍穀便隨便的外圍也就是在定州西邊找了個驛站入住下來,好第二天有著充足的精力趕迴大乾京城。


    可是就在第二天清晨藍穀剛騎上馬準備離開之時,卻迎來了一位令藍穀意想不到之人。


    “請留步!”


    正欲上馬離開的藍穀被身後一人叫住,藍穀微微疑惑,可不記得自己在北魏境內有什麽熟人,迴頭一看原來是一位穿著道袍的中年男子,麵容略有熟悉。


    隻見那人三兩步便來到了藍穀麵前,打了個道家的稽首行禮道:“清邈見過清穀師兄!”


    聽那道袍男子一說,藍穀才恍然,原來是武當派中與自己同輩的清邈師弟。當年也是較為熟絡的師兄弟,隻不過十二年匆匆而過,差點認不出來了。


    “見過清邈道長,師兄不敢當,藍穀當年犯下大過,早已被逐出師門,不得門派和師父的原諒不敢逾越。”藍穀急忙迴禮道。


    清邈見藍穀用的不是道教稽首禮而是江湖中較為文雅點的作揖禮,而且也並未以師兄自稱,不禁微微一歎。


    清穀師兄當年在武當山也是年輕一輩較為享譽之人,結果卻因為一時衝動落得如此。雖被逐出師門,但是心性卻始終如一,監院師叔當真是收了個好徒弟。


    而且十二年來雖然清穀師兄的懺悔未被門中和監院師叔認可接納,但是其懺悔之心整個武當都是了然於心的。


    當然,這其中究竟如何,也正是清邈下山的原因。


    清邈微微一歎,“清穀師兄無需自責,此次師弟下山有要是稟告師兄。”


    “不知清邈道長找在下有何事?”藍穀看著武當山的方向,很是納悶,不知道是什麽事,大雪封山之後竟然還有弟子下山前來。


    按理說,每年武當山都會在大雪封山前備足過冬的食物,除非有大事,不然都會等到來年開春之後才會有弟子再次下山。


    雖然清邈早有準備麵對藍穀的詢問,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候卻不知道如何開口,不停地看著武當的方向,仿佛有什麽話說不出口。


    藍穀隱隱有著不好的預感,但是卻又不知道在哪裏。


    “還請清邈道長直言,在下還要繼續趕路。”藍穀微微皺眉說道。


    清邈支吾了半天才說道:“清穀師兄不必在和師弟見外了,掌門已經原諒你當年的過錯了,將你重新納入武當山的弟子譜牒了。”


    藍穀聽到清邈這話,認真的迴味了一遍,開心的抓著清邈的肩膀大叫道:“清邈師弟,你說的是真的嗎?是真的嗎?我沒有在做夢吧?”


    藍穀激動的使勁晃著清邈的肩膀,是真的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是真的。


    十二年的懺悔,原本覺得已經再無希望的藍穀,驀然間聽到這樣振奮的消息,不免十分激動。


    好似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迴首就在燈火闌珊處。


    “是真的,師兄你沒聽錯。”


    清邈重重的點頭,如此好事清邈理應也該為藍穀開心,不過仿佛仍有什麽心事一樣。


    過了一會,藍穀才好不容易平複激動的心情,拍了下清邈的肩膀道:“我還以為怎了呢,那你吞吞吐吐半天不說幹嘛呢!對了,我師父怎麽說。”


    清邈麵色顯得極為不自然的說道:“監院師叔他……他……”


    藍穀見清邈半天說不出所以然,擺了擺手道:“算了算了,我自己上山見師父去,十二年不見了,也不知道師父過的怎麽樣了。”


    說著藍穀就要往武當山去,這時候哪還管大雪封不封山了。


    清邈一把抓住即將就要走的藍穀,再也忍不住失聲哭了起來,“師兄,監院師父已經羽化升天了。”


    這句話宛如晴天霹靂一般,將藍穀定在了原地,呆若木雞,差點迴不過來神身體踉蹌了兩步。


    藍穀雙眼通紅,眼睛瞪如銅鈴,一把抓住清邈的衣襟大聲說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兩儀境的修為,直接震的地麵積雪蕩然無存。


    清邈帶著哭腔說道:“師兄,監院師叔羽化登天了,就在昨晚溘然長逝。”


    得到清邈確定的迴答之後,藍穀緩緩的鬆開雙手,雙目無神,緩緩的搖著頭,看著武當的方向不禁流下了淚水。


    大悲無言,大痛無聲,或許就是如此。


    藍穀仿佛又想起來什麽似的,急忙的擦去臉上的淚水問道:“清邈師弟,你剛剛說我恢複武當弟子身份可是真的。”


    聽到此話,清邈眼淚更是止不住的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師弟不敢欺騙師兄,更不敢假傳掌門之意。”


    “那就好,走,我們快迴山上,還能見師父最後一麵,送他老人家一程。”藍穀急忙拉著清邈說道。


    清邈拉住滿臉希冀的藍穀搖頭說道:“師兄你不能去,監院師叔不讓你送他。”


    “為什麽,師父他老人家至今還不肯原諒我嗎?”藍穀低聲喃喃道,悲痛萬分,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師父連去世都不要自己送終,不肯原諒自己。


    清邈急忙扶住搖搖欲墜的藍穀,急忙說道:“不是的,師兄你誤會了。”


    “那這是為何?師父一生就我一個徒弟,我雖犯下大錯,但是也誠心悔過,為何連最後都不讓我送他老人家一程呢?”藍穀很是不解的問道。


    清邈也是微微一歎講道:“其實掌門早就不追責師兄你的過錯了,認為既然你能習得‘極道三劍’也是有緣。而且這些年你真心悔過,武當所有弟子都看在眼中。


    不過監院師叔一直始終堅持不能讓你迴到門中,因為監院師叔認為是他教壞了你,沒有做到一個監院的職責才導致如此。


    雖然監院師叔嘴上這麽說,但是大夥都知道,監院師父他早就原諒了你,從當年監院師叔冒著被責罰的風險未曾廢掉你的修為就可以看出。


    然而監院師叔每年在你重新迴到武當山一事上不做絲毫退讓,即便每年看你跪在山門之外心疼不已,也未曾動搖。


    武當山眾弟子、師叔、掌門都可以從監院師叔中看出對你的不舍與挽留,可是就是不明白為何不讓你重歸恢複武當山弟子的身份。


    一直到昨晚監院師叔再也堅持不住的時候,大家才知道。監院師叔懇求掌門在他死後讓你恢複武當弟子身份,其實掌門早就應允隻是監院師叔不肯。


    監院師叔說做武當弟子一輩子,唯一對不起的武當的就是教出了這麽一個膽大妄為的弟子,沒有盡到作為一個監院的職責,愧對武當;然而當師父時候唯一對不起的又是你這個徒弟,未曾維護好自己的徒弟,讓徒弟流落在外十二年,有家不能歸。


    監院師叔說每年看見你跪在山門之下,隻有心疼,想要讓你迴來卻又不能。因為作為監院必須秉正戒律,真心希望你恨武當山,而不是一如既往的迴來懺悔,這樣監院師叔就不用如此難受了。


    最後監院師叔還說,他死後藍穀不能送,因為他對不起你。但是長埋於地下時,來年開春的藍清穀可以祭拜。”


    清邈抽了一下鼻子,擦幹眼淚接著說:“監院師叔去世之時,說的全是關於你的,說完之後才安心的閉上眼睛。”


    藍穀聽完清邈所說,緩緩的朝著武當山的方向跪了下來,重重的磕了四個響頭。


    “師父,弟子此次聽您的話,讓您安心的走,等來年開春一定去您的墳頭祭拜,不孝徒弟藍清穀在此給您送行了。”


    藍穀跪在地上淚水未曾幹涸,聲音低沉的對著清邈說道:“清邈師弟,你快快迴山上吧!替我送師父一程,就說徒弟藍清穀知錯了,請師父好走,日後藍清穀會用生命去守著武當山的。”


    “好!”清邈點了點頭說道:“掌門還讓我帶話給師兄你,來年開春再迴武當,莫要守在山下,從哪來便迴哪去。”


    “弟子謹遵掌門之命!”藍穀領命,隨後就讓清邈先行迴山上,自己在此送別師父一天就迴去,以盡徒弟孝心。


    之後清邈便踏著積雪消失在了茫茫的雪海之中。


    藍穀也一直朝著武當跪拜不起一天一夜之後才毅然起身離開此地,向北魏與大乾相通的陰山山脈大峽穀馳騁而去。


    世事無常,世間萬事皆是如此,有得有失,哪有什麽能盡如人心。


    對於正陽子來說,於公無錯,於私確實虧欠了藍穀。


    反之對於藍穀來說,同樣承受了當年所犯的錯誤應有的代價。


    藍穀也是誠心認錯悔過,不然何以十二年悔過未曾放棄。


    有人曾說過,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有燈的地方自然會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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