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薛爺爺和薛羽還沒起的時候,刑提便起床了,在桌子上留了一個銀錠就悄悄的離開了穀村,一路向北而去。


    雖然聽薛爺爺說過,鏡南閣已經被大火燒光,但是刑提還是想親眼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關於司鏡先生的線索。


    由穀村向北出發,約莫過了十來天的樣子,終於抵達了此行的終點。


    估計是太過靠北又臨近天山山脈的大雪山的原因,天空中已經開始飄起了雪花。


    刑提騎著馬,抬頭向北望去,白茫茫一片,最近的大雪山山腰以上就已經開始有著積雪了,邊上有一條冰雪融化的河流,應該就是通向穀村的那條河了。


    刑提驅馬前行,收入眼簾的是一片廢墟,全是燒成焦炭的木石,廢棄的煉藥丹爐,被破壞的藥圃,還有許許多多瓦瓦罐罐,可以想象一個醫道門派的繁榮,可卻就這樣被毀了,著實可惜。


    刑提下馬,走入其中,翻了翻。好多一書都已經被雨水衝刷幹淨,上麵有的隻有泥土和極其模糊的字跡,應該都是些醫書什麽的。


    刑提來到這邊是為了找一個藥方,花姬大鬧京城柳府的那天晚上,先有一名借助藥物提升修為的女子。影龍衛當時研究吃藥物,然後又根據各方麵的信息匯總得出結論,最有可能的有著丹方的就是這邊。


    乾帝交由別人不放心,影子又不能輕易離開乾帝身邊,一群賣命的死士更不能有此大用,最終還是決定派遣刑提來此調查。乾帝的死命令就是找到失蹤的司鏡先生,拿到藥方。


    本來刑提以為也沒什麽,來到北魏又看到這茫茫的大雪山,找一個人,確實不是易事。


    翻來倒去,刑提也沒有發現什麽有價值的線索,想必有用的東西早就被放火滅門的那夥人帶走了。


    刑提叉著腰,看著這附近一片荒蕪,近前又是茫茫的大雪山感到無從下手。一陣寒風吹過,刑提不禁打了個寒顫,不由的緊了緊身上的棉袍。


    “這鬼地方,荒無人煙的,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都沒有啊。”


    刑提確實也很苦惱,乾帝交代了任務,雖說完不成不至於真要了自己的腦袋,可是刑提還是想著能有點收獲迴去,索性先找個落腳的地方,慢慢查探幾天再說。


    刑提解開馬江拍了拍馬頭道:“夥計,自己去玩幾天去吧。”便將馬放開了去。


    刑提將在馬背上拿下的行囊背在身上,拍了拍道:“還好幹糧帶足了。”


    四下沒有別的好遮風擋雨的地方,刑提幹脆往後山走去,這茫茫的大雪山,找個暫時棲身的山洞應該不難,不忘用刀削一根行山杖,以免不小心踩到哪個被冰雪覆蓋的野窟窿或是獵人的陷進。


    這不沒過多久,刑提就在鏡南閣廢墟後麵不遠處的山穀處找了一個還算可以的山洞。刑提確認安全不是什麽野熊的窩之後,便又趁雪還沒下大,趕緊挑揀了一些幹柴火,又找了幾個好的藥罐用來燒水,順便又在鏡南閣的廢墟上搬來了一些門窗木板之類的作為遮擋山洞和自己的床板用。


    就這樣忙活好外麵早已天色黑了下來,夜晚山間千奇百怪的聲音都有,寒風怒號著,刑提隨便吃了點幹糧對付了兩口,便躺在一塊木板上靠著火堆眯起了眼睛,睡著了。


    “大哥哥,大哥哥,快醒醒,有馬匪過來搶村子了。”刑提就聽見耳邊一個小孩帶著哭腔使勁的晃動自己。


    刑提艱難的睜開眼睛,眼前的小孩可不就是穀村的小羽嘛。刑提使勁晃了晃十分沉重的腦袋,感覺到頭暈目眩,順手摸向自己腰間的佩刀快雨,發現空落落的什麽都沒有,好像忘記了很多東西。


    刑提趕緊起身道:“小羽,什麽馬匪?”


    “不知道,他們就說大哥哥你在北邊鏡南閣偷了他們的東西,要你交出來,大哥哥你快從後院跑,馬匪馬上就要來了。”薛羽急的眼淚直打轉。


    刑提搖了搖頭腦根本想不清之前的事情,隱約記得有個什麽藥方的東西。摸了下懷裏,果然發現有一張藥方,這才恍然。


    刑提這才匆匆走後院的窗戶跑了出去,躲在了穀村外麵的小河邊的石橋下麵。


    本來以為事情就這麽結束了,卻沒想到因為此事牽連到了薛爺爺和薛羽。刑提打聽到消息,那些自稱為馬匪的人,並沒有就此離開。


    而是將薛爺爺和薛羽以及和薛家有關的人都抓了起來,全部都看押在穀村村頭。放出消息,不管和刑提有沒有關係,隻要刑提不將偷去的東西歸還,這些薛家以及相關的人都要人頭落地,限時在第二天的午時。


    本來已經逃脫的刑提,聽到此消息,做了百般掙紮,最終覺得還是應該迴來,不能為了一己私利,而不顧眼前的這些生命。


    最終刑提在午時前趕到了穀村村頭。


    看著一群帶著黑巾不像馬匪的馬匪,總共有一名兩儀境大宗師。三名四象境高手,十幾名八卦鏡的武夫,刑提知道自己絕非對手,唯一的兵器還不知道遺落到哪裏去了,必死之局。


    匪頭看到刑提迴來不屑的道:“就知道你會迴來,東西還迴來吧。”


    刑提走到薛爺爺和小羽身邊看了一眼,笑了笑,薛爺爺不禁歎了口氣:“走了就走了,還迴來幹什麽,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大哥哥,你快走啊,他們不會放過你的。”小羽哭著喊道。


    刑提幫小羽眼淚擦去道:“男子漢,不要哭。放心,大哥哥沒事的。薛爺爺,等下你帶著大家一路向南跑,有多遠跑多遠,千萬不要迴頭。”


    說完刑提走到馬匪不遠處的火堆邊上,拿出藥方,懸空在火苗上方道:“先放了這群村民。”


    匪頭冷笑一聲道:“哼,有你的,放人。”


    被放開的村民在薛爺爺的帶領下一路向南跑了去,那兩儀境大宗師的匪頭倒也不急,看著村民逃跑,然後死死盯著刑提。


    足足過了快一個時辰,匪頭終於按捺不住殘忍的對刑提說道:“兄弟,差不多了吧,這麽長時間,跑的夠遠了吧,但是我保證他們還是都要死的,但是你這藥方給我,我可以給你活命的機會,前提是你投靠我家主子。”


    刑提看著匪頭冷笑道:“道理我都懂,圖個心安而已,我也給你保證,今天這藥方就此絕跡。”


    話還沒說完,刑提感覺到天地元氣在壓迫著自己,感覺五髒六腑都被擠壓變形了,顯然是那位大宗師出手了,刑提吐著鮮血用全部的真氣護住下方的火堆,一點一點的將藥方放進了火堆裏,直至燃燒。


    “混賬,我要了你的命。”


    本來匪頭一直在提防著,隨時以兩儀境大宗師的修為出手幹擾,卻未曾想到刑提竟然真的不怕死,逼入絕境最後一絲保命的機會都不要,而且意誌相當驚人。


    隨後刑提隻知道那個兩儀境大宗師一招下來,自己便要形神俱滅,魂歸九天。


    突然,山洞裏正在睡覺的刑提猛然驚醒。


    發現自己早已除了很多汗,柴火仍有微弱的火苗,外麵寒風的唿嘯和野獸的吼叫仍然不停,摸了摸腰間的佩刀快雨還在,才感到些許心安。


    真是一個奇怪的夢,刑提想著,不由的罵自己笨,在夢裏把藥方打開記住,這次北境之行可不就圓滿了。


    當然這也是玩笑話,刑提坐起身揉了揉眼,準備倒點茶水潤潤嗓子。


    突然間刑提汗毛炸立,寒光一閃,“唰”的一聲,刑提拔刀出鞘,拿著快雨對著洞口喝道:“不知閣下是誰,深夜拜訪有何指教。”


    隻聽洞口傳來綿柔的聲音,慢吞吞的說道:“把刀放下吧,我要是對你有惡意,你現在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聽聲音可以確定是一名男的,刑提想想也是,能無聲無息的進到山洞,自己還無察覺。要是想殺自己,估計在自己睡覺的時候恐怕十條命都已經死了。


    刑提也不是磨磨蹭蹭之人,收刀歸鞘,蹲下將柴火撥了撥又添了些幹柴,倒了兩杯熱水,“前輩請,晚輩刑提,不知前輩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隻見那人緩緩走來接過刑提手中的茶杯,一飲而盡,“我知道,這杯熱茶下肚可真是舒坦啊,再來一杯。”


    借著火光刑提看到此人一身白袍,約莫有四十歲的樣子,身上有著一種讓人親近的氣質,不像是壞人,但是一頭披肩的白發又顯得有點妖邪。


    刑提又給倒了一杯,也沒有過多言語,此人雖然沒有惡意,但是來曆不明還是,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自己這,還是先看看再說。


    “兩杯茶水下肚,暖和了些許,我也沒有啥好東西,諾這個給你。”說完那白發白袍之人遞了一個灰白色的絹布給了自己。


    刑提沒有接過來,隻是一臉疑惑的看著那白發之人,心想是不是有病。大半夜的給我嚇得不輕,要麽給點銀子,給塊布幹啥,上茅房又不是沒草紙。


    白發白袍之人就這樣舉在柴火堆的上方笑眯眯的看著刑提,刑提眼見這一幕有點眼熟,然後又仔細的看著絹布,猛然眼睛死死盯著那白發白袍,刑提不敢置信,會有這種事情發生。


    白發白袍之人歪著頭,笑著說道:“不要的話,我可扔了啊。”說完就要把絹布扔到火堆裏燒了。


    “要,要,要。”刑提哪怕有再多的疑惑也要先把這藥方拿到手,此行的目的可不就是這個嘛。


    “聚元丹?”刑提看著藥方低聲念著。


    白發白袍人點了點頭感慨道:“對,這就是你們很多人來這的目的。”


    刑提趕緊把這藥方揣進懷裏,生怕被要迴去似的,刑提立馬起身拱手作揖道:“謝前輩厚賜,敢問前輩可否是司鏡先生?”


    白發白袍坦然守此一禮道:“怎麽,我看著不像嗎?”


    刑提苦笑著搖了搖頭,“確實不像,在下消息以及南邊村落的村民可都是無人提起前輩不惑之年有著一頭白發的。”


    司鏡先生看了看自己的白發麵帶苦澀:“確實難怪。”


    “不知可是前輩因為門派之事?白了頭。”刑提小心翼翼的問道。


    “其實你是想問為何把這藥方給你是吧?我一並講給你聽吧。”


    司鏡先生麵帶苦澀的迴憶起來。


    還要從鏡南閣滅門之前講起,本來每年春夏之交時司鏡都要帶著弟子進大雪山的外圍采集一些珍稀藥草,像雪蓮,寒草、冬參……之類的雪山特有藥草。


    可就在去年,七月份的時候相比往年晚了一個月進山。不知為何本應該還要過個把月才下雪的大雪山,卻突然寒風大作,大雪紛飛,寒流湧動,透骨的寒氣凍得好幾個修為低的弟子得了寒症。


    司鏡沒有辦法,為了避免更多弟子遇寒,隻能先找個山洞先避一避,等寒氣減弱時候再行出山。


    可卻沒想到那座洞府內曾經有人居住,藥方就在那裏發現的,被放在一個兩層的玉匣子裏麵。


    但是當時司鏡也沒有注意藥方,注意力全部都在玉匣子的第二層。隻感覺玉匣子的第二層,有著透骨的寒意,單純冰冷的那種。當時司鏡震驚萬分,究竟是什麽至寒之物,能讓自己兩儀境的大宗師都快受不了。司鏡讓弟子們推開,自己運轉修為,慢慢的打開。才打開一絲縫隙的時候,便有微微的淡青色的熒光透出。隱隱還有著一股香氣,甚是柔和。


    司鏡立馬合上蓋子,大致已經猜到是什麽東西了,隨後又打開藥方看了看才得以確定。原來這藥方記載的是一種短時間讓人提升修為的聚元丹,對兩儀境以下有用,境界越低,傷害越高,對人體有著不可避免的傷害。但是兩儀境的人吃了卻有著延年益壽,固本培元的好處。而玉匣子的第二層的東西正是聚元丹最重要的一味主藥,千年寒髓,這麽一點寒髓,用價值連城來形容也不為過。


    本就對醫書、藥學極為癡迷的司鏡,迴到門派後便開始潛心研究,又勒令門下弟子切忌外傳。經過半個月的時間,司鏡終於按捺不住,將藥方的各種輔藥備好,藥方研究透徹後便開爐煉丹了。


    結果可想而知,肯定成功了,總共製成了要有五十枚左右的聚元丹,司鏡自己吃了兩顆,第一顆藥效明顯,第二顆不大顯著。藥效固然如藥方所說,對兩儀境有著固本培元之功效,但是藥效中有著一股千年寒髓的寒氣,隻有到達兩儀境引動天地陰陽二氣煉體方可化解,故而對兩儀境以下者有害無益。


    而後消息不知如何泄露出去,過了大半個月的時候一夥人來到了鏡南閣,顯然來者不善,領隊的是一名青衫儒氣的老人,要求司鏡交出藥方和已經煉製好的聚元丹。


    正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司鏡感受了下那位老人的氣息,同樣是兩儀境,對方卻給自己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沒辦法,司鏡為了門中弟子的安全隻能妥協,將藥方和聚元丹交了出去。


    可是即便如此,司鏡還是玩玩沒想到,人心叵測,當天晚上還是招來了今天那夥人的滅門之禍。


    門中弟子無一幸免,整個鏡南閣被大火燒掉,自己則被那位青衫儒氣的老人一劍穿心而過,釘殺在了地上。


    刑提正欲詢問,司鏡先生擺了擺手示意不要打斷,繼續說著。


    可誰也不清楚,包括司鏡自己都沒想到,自己的五髒六腑皆是與常人相異位,也就是說司鏡的心髒長在了右邊,這才僥幸的活了下來。


    後來司鏡便躲在這雪山中潛心修行,就在司鏡發狂般的修煉下,進步神速,但是最終卻也差點走火入魔,導致一夜之間白了頭,萬幸保住了性命。


    就在那一夜司鏡想通了一件事情,既然你滅我滿門,不想我泄露出聚元丹的秘密。那我偏要將其公布出去,不讓他們得逞,還要找一個有著君子之心的人將藥方傳下去,這樣對著幹。


    聽到此處刑提才恍然大悟了解事情的始末,但是兩個問題不大清楚,“請問司鏡先生如何給我造夢的呢?我可沒聽過什麽控製精神的功法。”


    司鏡笑了笑道:“小事,一些有毒的菌菇吃下去會令人致幻知道吧。我隻要不過研製了一些類似的藥粉,我隻要在你囈語時候給你稍作牽引幹擾,你便會產生幻覺。”


    接著刑提想了想又問道:“那要是我拿著藥方跑了,不救人會如何?”


    司鏡先生看著刑提,笑了笑,沒有說話,一副你自己猜的樣子。


    刑提不禁感受一股寒意湧上後腦勺,沒想到就這一會已經在黃泉路上徘徊了一趟。在幻覺中自己死,那就能活;如若活的話,那自己就得死了。


    “好了,我要做的事也做完了,還要迴去好好修煉,以報我滅門之仇。”司鏡先生眼中殺機一閃而逝,“好了,小子,希望你做行善事,不然哪天我連你一起收拾了。”


    刑提急忙上前拱手道:“在下不才,在大乾掌律司中任職,先生可以跟我去大乾,日後必定為先生報滅門之仇。”


    司鏡搖了搖頭,沒有停留,“不必了,有些事情還是親力親為的好。”


    說完變沒了蹤跡。


    刑提見司鏡先生人沒了一拍腦袋,還有一事沒問,朝著洞外:“還未請教先生,哪裏有千年寒髓。”


    “大雪山深處,各憑機緣。”司鏡先生聲音迴蕩在山穀中。


    刑提苦笑著搖了搖頭,可拉倒吧,這點寒氣就夠自己受的了,往深處連一般的兩儀境大宗師進去不死也要脫層皮,可不是要自己的命嘛,還是迴去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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