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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子要提前一個月選弟子的話已說出來,柳師下意識的就左右看看,這是大消息,在還沒敲定之前他不想這話傳出去。畢竟正如夫子所說,天下有多少人的眼睛緊緊盯著他們,他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能讓天下激起巨大浪花。


    夫子說沒特別的原因,就是要早早把最後一批弟子敲定。


    但柳師不相信,他覺得夫子肯定有別的原因,但夫子不想說。


    柳大宗師道:“我前些日子聽王輕鴻說,他們十二個人想結伴去西洋看看。老師您知道嗎?是不是王輕鴻那小子惹你不高興了?”


    “沒有的事,輕鴻他們有這個想法我是很欣賞的。怎麽會惹我不高興?倒是你,不要攔著他們。我都知道了,你說他們這一去不知什麽時候迴來,甚至還有可能會死在外麵,說他們這一走就是不把書院放在眼裏,說他們是書院年輕一輩的柱子,這一走書院怎麽辦?”夫子輕歎一聲,忽然停住腳步拍拍柳宗師的肩膀,然後繼續往飯堂方向走著:“你這麽一說,他們還怎麽能走?你這就是拿鎖鏈把他們的腳給鎖住了。小柳,你也老大不小了,還沒明白這些嗎?輕鴻他們這些孩子的存在,他們的強大,他們的進步,難道僅僅是為了咱們書院?”


    “他們長於書院,他們學於書院,他們就應該肩負起書院的責任來,想一走了之算什麽?那是年輕一輩應該有的想法嗎?若人人都這樣,大宋早就亡國了!”柳師一時氣湧上來,說的話開始不好聽了。


    夫子聽了也不生氣,腳步不停的道:“你看你,方才還在跟同學們說不能亂心,可你自己卻亂了。”


    “不是我心亂,而是我絕不能理解輕鴻他們所說的,那茫茫西洋不知要行船多少年才能找到所謂的西洋人,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行,他們這一去不就是拋下書院拋下大宋,拋下他們滿身修為了嗎?難道去西洋做強盜嗎?”柳師說,越說越氣。


    兩人來到青天閣的三號飯堂。


    兩人走到教師專用桌的區域找個靠窗子的地方坐下,沒一會兒就有人把飯菜端上來。


    兩人低頭吃飯一時安靜了下來。


    柳師很快就吃完了,抹抹嘴道:“天下的修行界如今咱們書院,或者說咱們大宋的優勢其實並沒有多麽的大。輕鴻他們是夫子您的弟子,他們應該肩負起責任來,他們要是走就是逃避責任,我就要打斷他們的腿!”


    接過飯堂裏專門為老師們服務的小廝沏上來的新茶,喝幾口,柳師又有點激動,不過還是控製住了,畢竟是在跟夫子說話。


    夫子道:“你說說,你們這些大宗師怎麽樣?你自己評價一下你們。”


    柳師低頭想想:“我們這些大宗師不咋的,除了虛名和唬人的名頭撈了不少之外,其實根本毫無建樹。”


    夫子也吃完,用手絹擦擦嘴,道:“你們培養了多少帝王將相你們算過嗎?你們八個人留在了書院當老師,當大宗師,手底下出去的帝王將相一雙手夠數嗎?至於在外麵的四個人,死了一個,剩下三個,哪個不是開宗立派的人?”夫子喝口茶續道:“咱們書院的名頭,在你們第一批弟子手上,硬生生的拔高了多少這是有目共睹的。”乾坤聽書網


    柳師搖搖頭:“老師,我很久沒有出去打了,很久沒有行走江湖了,梁國魏國已經有十年沒去了。天下人敬我一句大宗師,可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退步了多少。”


    “閉門造車出門合轍。每年來書院名為切磋實為挑戰的天龍寺、草廬那些...不基本上都是你跟小安兩人接受挑戰嗎?小柳啊,別謙虛了,跟為師我還客氣什麽呀。”夫子說著,不禁笑了笑。


    柳師撓撓頭,的確是有些不好意思。不過被老師誇獎總歸是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道:“既然夫子您說到閉門造車出門合轍,那就更說明輕鴻他們想的不對,幹什麽非要遠渡海外去修行?在書院照樣能日行千裏進步。”


    夫子看著柳師,不說話,隻是看著他。


    柳師被夫子看的有些不自在,移開目光向窗外,群山環繞的後山,雲霧繚繞在半空中。柳師看了會,忽然轉過頭道:“夫子的意思是,閉門造車出門合轍沒錯,但出去修行也沒錯?可這世上的真理又怎麽會有兩個?”


    夫子很滿意柳師的反應過來,縷縷胡子道:“真理當然隻有一個,可閉門造車和出去走走看看誰又能說哪個不是真理呢?為什麽這兩人就不能都是真理呢?咱們書院最大的規矩就是帶著學子們出去走走看看,看看國內的名山大川,看看梁國魏國的同根同源,西域的異域風情,不是必修課嗎?輕鴻他們哪裏錯了呢?難道就是因為西洋太遠了嗎?可正因為太遠,所以才更加值得一去啊。”


    柳師頓時愣在當場。


    連夫子的離開都不知道。


    這位柳大宗師像個泥塑一般,坐在那裏,目光盯著窗外群山方向,老僧入定似的。


    侍從們無人敢打擾,吃飯的同學本想上來行禮,但見柳師這樣子,於是就悄悄走開不打擾了。


    閉門造車出門合轍?出去走走看看尋找一下其他人其他地方的風景,也能造出厲害的車來?


    老師們每年帶著學子們走過千裏萬裏,鞋子不知道磨破多少雙,臉不知道曬黑脫了多少層皮,難道有錯?


    那不知遠在何方的西洋,花上二十年三十年就一定能找到那些從來沒有到過的地方?


    夫子的話點撥了他,但更讓他心中產生了很多疑問。他一直以為自己在阻止王輕鴻他們這件事上是絕對英明的,但現在,他內心的絕對開始動搖了。他開始懷疑自己所做的是否真的就是對的了。


    柳大宗師一直在這裏從中午坐到了天黑,坐到了所有人都吃過了晚飯。


    本來這個時間飯堂應該關閉了,但柳師在,飯堂的管理者讓其他人放工迴家,他們幾個就守在飯堂裏,點上燈,站在他們應該在的櫃台後麵看著柳師,偶爾會上去換茶,保證桌上的茶一直都是熱的,盡管柳大宗師一口都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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