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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實客棧。


    黃昏時,客棧裏來了兩個風霜滿麵的中年客人,兩人操著大宋西北部的陝西道口音,臉上有股子陝西道特有冷倔。自稱是沙州人的兩人要了間上房,放下行李後,下樓點了幾斤牛肉一壇酒。


    陳樂天今天不在店裏,如果在這,他也不認識這兩人。但這倆人,對陳樂天的樣貌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他們沙洲的家裏,掛著陳樂天的畫像,已經有兩三年了。每天早晚,他倆都會對著畫像大罵一通。


    沙州,是大宋西北部的邊關重鎮,與之毗鄰的是魏國邊城甘州。


    甘州是魏國的邊關重鎮不假,但由於大宋軍隊太盛,常從沙州出來越界騷擾甘州。因此,在甘州城與沙州城之間的幾十裏荒漠上,就滋生出了許多馬匪勢力。這些勢力,看到軍隊就一溜煙的跑,宋軍懶得管,魏軍又怕大宋誤會,所以不敢出兵清剿。況且,即便出兵剿了一窩,又會生出一窩來。沒辦法,這馬賊就像遍地的黃沙,除不盡的。


    這兩人其實是魏國人,家裏原本兄弟三個,黃柴,黃鹽,黃米。早已故去的父親給他們起這個名字,是想讓他們將來不缺吃不缺穿,能過上安生的日子。可惜事與願違,父母去世那年,三兄弟最大的才十三歲,最小的隻有九歲,後來為了混口飯,就加入了魏國甘州的馬匪。在金疙瘩、銀疙瘩、都嫌不夠的甘州兄弟看來,當馬匪的日子,逍遙快活的很。


    “你社,咱來格裏,家裏那鍋碗瓢盆有木有人惦記撒?”


    “你個瓜皮,誰惦記那玩意兒去球,又不值甚錢,喝你滴酒!”


    老二黃鹽被老大黃柴罵的沒話說,閉嘴喝酒。三弟黃米雖然已經死了三年,但隻要一想起,他心裏還是很難過。


    當年,他們一夥幾十馬匪在荒漠上碰到一群魏國商隊,正在大殺特殺大搶特搶。結果被換了便裝的五個宋軍碰見。起初,五匹馬出現的時候,他們以為是別的馬幫,況且己方人十倍於他們,就沒在意。誰想到那五騎直衝而來,幾個來迴就殺掉他們十幾人。餘下馬匪不知是被殺的,抑或是看到其中一騎的宋軍腰牌被嚇的,反正是魂飛魄散,紛紛下馬跪地求饒。


    那五騎的的首領拉下臉上遮風沙的口罩,問他們是宋人還是魏人,他們起初說是宋人,本以為能看在一國子民的份上免掉一死,結果那首領立刻就又殺了幾人。於是他們趕忙老老實實說自己是魏國人。那首領冷笑幾聲,說道:“我就說嘛,我們宋人哪有你們這樣慫的。記住我,我叫陳樂天,是大宋北軍前鋒營的。你們逃命去球吧,以後好好做人,哈哈…”


    在五騎的大笑聲中,眾人紛紛逃了,馬都沒敢騎。


    急急逃命的眾人並不知道後來那首領說了什麽。


    首領陳樂天對旁邊的袍澤說:“要是宋人,我們一個不留,既然是魏國人,那就放他們一馬,讓他們繼續去禍害魏國百姓吧,哈哈。”之所以換裝來打草穀,實在是無奈之舉。穿大宋戰甲來,走到哪裏都是十裏之內毫無人煙。即便遠遠發現,那馬匪們也是立刻掉頭就跑,根本追不上。


    三弟黃米,就死在那場無妄之災下,死在那個陳樂天的刀下。後來,黃柴和黃鹽就找人把陳樂天的模樣畫下來,掛在家裏,天天罵,甘州有個說法,就是把仇人畫像掛家裏天天罵,就能讓仇人早死。


    後來他們就沒再敢繼續幹馬匪的勾當,畢竟那次被嚇尿褲子了。半年前,他們有次跟個老前輩喝酒,聽老前輩說起,那個陳樂天在甘州沙州之間,不知殺了多少馬匪,每次都不殺完,留些人活命,並且告訴他們自己的名字。不過聽說現在那陳樂天已經迴大宋京城了。


    黃柴和黃鹽兩人就合計,反正在甘州也沒啥好活路,不如去宋國京城找那個陳樂天報仇。對於陳樂天的仇恨,用說書先生的話說,就是恨之入骨。自從死了三弟後,兩人的生活是一落千丈,這一切,都是拜那個叫陳樂天的家夥所賜,此仇不報何以為人。


    兄弟二人計議已定,立刻就從甘州動身了。


    兩人裝作自己是大宋沙州人,因為甘州和沙州口音基本相同,再加上大宋向來不嚴查出入境者身份。走了半年,飽一頓饑一頓的來到了大宋京城。半個月前,他倆在集市上偷了一個富商的隨身包裹,仿佛天上掉餡餅似得,那包裹裏竟然有幾百兩現銀。這才住得起店喝的起酒吃得起肉。


    汴京城果然是天下第一京城,要啥有啥,隻要有銀子,你能買到一切想到想不到的東西。


    跟黃沙茫茫的甘州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一個貴妃一個隔壁牛二姑。


    兩人起初眼花繚亂的好幾天,後來有了銀子膽氣壯了,甚至還花了一百兩銀子逛了迴天下聞名的青樓燕歸巢。聽曲兒,不好聽,咿咿呀呀的兩人一句沒聽懂;舞倒是跳的很好看,勾人心魄,差點沒把兩人眼珠子看飛出來;最舒坦的就是點著燈在繡床上耕田,最後睜大眼睛嘶吼那一嗓子哆嗦那一下子,絕對值一百兩銀子。與甘州城土窯裏,那些叫聲都帶著酸臭味的女人比,一萬兩銀子都值。


    想當初他們做馬匪時,每次搶得點財物後,都要去逛幾迴土窯。當時他們以為此生足矣,以為能隔三差五來逛逛土窯,就是頂天的享受了。可是來了汴京城才知道,以前過那都是啥日子喲,簡直不是人過的。


    殺陳樂天固然是他們此行最重要的事,但並不妨礙他們享樂。


    事實擺在這裏,他們這一遭很大可能是有來無迴了。那麽既然如此,必須要享受一番才能去死啊。


    為了掩人耳目,他倆在一個客棧從不待超過五天,免得被起疑。


    吃飽喝足腆著被酒菜漲的圓滾滾的肚子,兩人上樓迴到天字號房。


    靠在窗戶邊,老大黃柴道:“咱們這迴,死球定咯,你怕嗎?”


    老二黃鹽道:“都這時候了,我聽鍋鍋你滴。”濃重的陝西道口音,沒在那生活過的人是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


    黃柴的想法是,沒到汴京前,他們對人生已經沒任何希望,隻想替三弟報了仇,然後重新投胎去。可是到了這,享受一番後,忽然發現人生還有希望,就這麽死在這,是不是有點虧大?黃鹽呢,沒啥頭腦,從小到大都是聽大哥的,大哥給他吃他就吃,大哥帶他逛窯子他就逛,大哥帶他做馬匪他就做。一切聽大哥指揮。所以黃柴雖然似乎一直都是在跟他討論,其實隻當是自己在自言自語。


    又叨咕了一會,黃柴的腦袋裏已經是一片漿糊了,索性不想,倒床上睡覺去。黃鹽見狀,撓撓頭,幹脆也睡覺。


    第二天,兄弟倆數了數身上的銀子,總共還剩一百兩不到。一百兩已經是個不小的數目了,普通人家一年的開銷也就二三十兩。不過他倆現在天天住客棧吃飯館,頓頓有酒餐餐有肉,偶爾還去新找到的一家賭坊裏玩幾手。以此看來,這一百兩可就不禁花了,照這樣花,最多三個月,兩人又會被打迴原樣。


    黃柴覺得,還是要改變一下策略。於是就退了房,和黃鹽兩人出城去找房子租。在南郊尋了間很小的破屋子,僅僅是間容得下一個人的廚房和兩張床的堂屋,就要一兩銀子一個月。黃柴覺得那屋主太黑心了,想要罵人,忽然想起這是在汴京,可不是在甘州,沒敢罵,隻敢抱怨一句‘太貴了撒’。


    想想還是別租了,找找有沒有沒人要的無主房子吧。還真被兩人在南郊找到了一間廢棄土地廟。廟裏除了一張布滿灰塵蛛網的幾案外,什麽都沒。土地神不知是不是搬了新家,反正裏麵是沒有土地像,要不是門口兩邊的對聯上依稀可見土地神三個字,他們都不知道它原來的用處。


    兄弟倆站在屋裏,屋頂有十幾個洞,陽光從外麵透過洞照進來,昭示著要想把這當住處,首先得去屋頂補補。


    “哥,咱們以後就住著了嘛?”黃鹽覺得這地方挺好,跟他們在甘州城的家差不多,甚至這裏還寬敞點。


    黃柴點點頭:“就這了,你去找點茅草來把屋頂修修,以後這就是咱們的大本營。”


    黃鹽滿意的很,高高興興出去找茅草去。黃柴則在屋內收拾,其實也沒啥收拾的,幾案擦擦當作以後的飯桌。至於其他的,也就是把蜘蛛什麽的趕走,掃掃幹淨。


    當晚,有個年邁的乞丐進來,見屋內大變樣,又看見黃家倆兄弟,不禁奇道:“你倆從哪來?”


    黃柴正在啃饅頭,反問道:“你從哪來?”盡量用新學的汴京口音說話。


    老乞丐道:“我從揚州來,在這已經待一個多月了。你倆也是乞丐?”


    黃柴放下心來,敢情也是外地的啊,於是罵道:“誰準許你住這的?以後再敢踏入一步,打不死你!”說著,黃柴就作勢要上前揍那老乞丐。


    老乞丐趕忙跑出去,見黃柴沒追出來,邊走邊罵:“龜兒子,欺負我老頭,缺德貨。”


    黃柴懶得計較,隨他去,晾那老乞丐對他倆也沒啥威脅,罵幾句就罵幾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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