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度有的時候認為,托納利的一些習慣是裝出來的,可有的時候也可能是因為裝習慣了,就真的成了他的習慣了。


    就比如他有時候,那突然的、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自信。


    也比如現在這個時候,他臉上流露出的這讓人難以理解的驕傲。


    安度仔細想了想,突然好想有些懂得了托納利的驕傲來源,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含著金鑰匙出生的。


    能夠有這麽好的一個出生,難道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嗎?


    想想過去的那個“自己”,過的是什麽生活,他就越發的理解了托納利的想法。


    於是,深知自己不配驕傲的他,頭也不迴的轉身就走了。


    “你等等我啊!”


    托納利用毛巾擦了把滿是汗水的臉頰,這才發現安度已經走遠了......


    離開了決鬥場,兩人又去和阿奇柏德和羅伯特打了個招唿,畢竟幾人約定了之後要一起參加野外生存考核。


    ......


    若布爾街道。


    奧康納一身白袍,站在一幢公寓前,一臉猶豫未定的模樣。


    在漫長的猶豫過程裏,他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打開了手中的文件夾。


    一張資料表,出現在他的眼前。


    “案件:財產糾紛。”


    “地點:若布爾街道六街,十二棟,布曼公寓。”


    “問題:過去三個月中,五名居民及房東先後去世。”


    “事件要素:房東去世後,兩名兒子因為公寓所屬問題,發生分歧。”


    “時間:762年,3月23號,周一下發。”


    “原審判者:安度。現審判者:奧康納。”


    “概述:該案件曾由淨化者查得小隊證實,不曾牽扯邪物,目前還在後續調查中,由南區......”


    奧康納輕歎一聲,久久沒有反應。


    不知道為什麽,最近這一個月來,他始終覺得拉斯金,似乎格外的重視安度......


    不論是案件的分配,還是整理交接上,奧康納都直覺的能夠感受到這一點。


    尤其是幾個案件的難度,這對於一個新人來說明顯是不合適的,可是拉斯金卻依然這麽分配了。


    奧康納將文件收好,最後看了一眼眼前的公寓,緩緩走了進去。


    漆黑的樓道裏,沒有一絲光亮,奧康納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觀察著腳下,避免出現意外。


    “怎麽這麽黑?”他看著周圍的環境,忍不住低聲道。


    即便是在白天,這幢公寓也依然沒有讓人感受到一絲陽光的感覺,相反還十分的潮濕。


    根據心中的方位,奧康納花費了幾分鍾的時間,終於是找到了原房主所居住的公寓。


    現在,這間公寓已經是曾經房主的大兒子在居住了。


    “咚咚咚!”


    清脆的敲門聲在這份漆黑的環境中,十分明顯,而奧康納也沒有等待太久,麵前的這扇破舊房門也應聲打開。


    房門發出一陣磨牙般的“吱呀”聲,一個消瘦的男人帶著深深的黑眼圈,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你好,我是教會的工作人員,奧康納。”


    奧康納禮貌的說道,同時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因為麵前的男人,渾身都散發著一股刺鼻味。


    這是一種仿佛已經幾個月沒有洗過澡的惡心酸臭味道。


    男人點點頭,將房門打開,接著就向屋內走去。


    奧康納緊皺的眉頭不曾舒緩,跟在男人的身後,走進了屋子。


    映入眼簾的第一印象,就是亂。


    那不是常規意義上的亂。


    正常來說,一個正常人的家裏,就算是衣服四散灑落,東西到處亂放,地上鋪滿垃圾,卻也隻是普通的亂。


    因為不會有人吧櫥櫃推倒,不會任由碗碟碎裂後依然遍地都是,更不會將已經發臭的垃圾,任由它在那裏生蛆腐爛。


    奧康納本能的,身子微微前傾,這是他曾經作為淨化者,在麵對危險前的習慣。


    “哈倫先生,我想和你聊一聊,關於你和你弟弟的事情。”


    “哈特?”哈倫愣了愣,眼神有些呆滯道:“那個家夥怎麽了?”


    奧康納表情嚴肅道:“你的弟弟,哈特先生已經向仲裁庭申請了審判,關於這幢公寓的歸屬問題。”


    哈倫嘴角口水的痕跡仿佛還未徹底幹涸,滿是惡臭的口腔異味即便隔著數米,依然清楚的傳達給了奧康納。


    “我不清楚,他怎麽說?”


    奧康納忍受著眼前這詭異的現象,以及哈倫呆滯的反應,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根蠟燭,同時關注著對方的反應道,


    “他說,要求你將這幢公寓的所有權,交付一半給他。”


    手中的蠟燭被擺放在桌上,奧康納看都不看的就拿出了火柴,將其點燃。


    一時間略顯昏暗的屋內,多了幾許光亮,這讓那些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一時間極其不適應,四散奔逃。


    哈倫厭惡的看了眼蠟燭,卻沒有更多過激的反應。


    “我知道了。”哈倫點點頭,本就頭發不多的他,僅僅這一個動作,就再次抖落了幾根頭發。


    “我會和他商量這件事的。”


    哈倫這麽說的同時,也對著奧康納揮了揮手,看起來對於這位客人極其不歡迎。


    奧康納雖然神經一直緊繃,可是到了這一步,卻反倒放鬆了一些,將蠟燭輕輕吹滅,放進了口袋。


    “感謝你的溝通,希望你與哈特先生可以有一個滿意的結果。”


    說完,他便倒退著退向房門,自始至終都沒有將後背留給對方。


    直到離開了這間滿是腐爛味的公寓,他才長出一口氣,同時眉頭也更加的深鎖了。


    “難道是我想多了?”


    他輕聲自語著,同時更加疑惑起對方的行為。


    剛剛不止一個瞬間,他都本能的感覺到了一絲危險,可是當蠟燭點燃後,他已經做完了攻擊的準備時,卻又表明了一切正常。


    這就變得很不正常了!


    一個正常人,會把自己的家裏,弄成這個樣子嗎?


    奧康納帶著一頭的霧水,離開了這幢布曼公寓。


    而在他離去之後,哈倫也再次迴到了臥室裏。


    沒有深入的奧康納,自然也就無法看到臥室裏,那更為驚悚的一幕。


    大量黑色的、濃稠的仿佛粘液一般的物體,四處灑落著,卻合理的規避開了一條道路,正是從屋外到哈倫臥室床上的路。


    似乎有些疲憊的哈倫,帶著困意狠狠的摔在了床上,連前戲都沒有就這麽的陷入了昏睡中,如同在碼頭辛苦工作了一整天的工人一般。


    他睡得很香,很沉,就像是昨天,前天,大前天......


    離開了布曼公寓,奧康納來到了戈爾韋小區。


    這裏,是哈倫的弟弟——哈特所居住的小區。


    父親名下有一整幢的公寓,作為小兒子的哈特,生活環境自然也不會太差。


    相比於哥哥,作為弟弟的哈特就顯得正常了許多,斯文的談吐,一身正裝,家裏也是幹幹淨淨,整整齊齊。


    坐在舒適的沙發上,奧康納斟酌了半天才問道,


    “我想請問下您,有多久沒有見過你的哥哥了?”


    哈特坐在椅子上,手裏拿著剛泡好的咖啡,思索道,


    “大約一個月?或者更久?”


    哈特帶著調侃的語氣道:“我和他的關係不太好,父親去世後,就更少來往了。”


    奧康納輕點著頭,陷入了沉思中。


    那看來,哈倫的狀況應該是最近這一個月才轉變的了?


    想到這裏,奧康納抬頭觀察起了哈特的反應,確認了哈特應該並不清楚哈倫目前的狀況,心下才長舒了一口氣。


    也許隻是心裏問題......奧康納這麽猜測著,同時也對自己最初的判斷,產生了一些質疑。


    畢竟不是所有精神有問題的人,都和邪物沾染關係,更何況他還嚐試用教會的白蠟,進行了測試。


    哈特也終於是發現了一絲不對勁,帶著些疑惑道,


    “哈倫是出了什麽問題嗎?”


    奧康納迴過神來,麵帶笑容道:“沒有,隻是有些好奇,你們為什麽會因為財產的問題。”


    說道這裏,他的語氣也帶上了一絲深沉:“告到仲裁庭,這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哈特也是長歎一聲,無奈道:“父親生前有兩份財產,結果去世後,最好的公寓卻被他拿去了,隻留下了一份不景氣......甚至是晦氣的產業給我。”


    哈特的臉上漸漸浮現憤怒,他重重的將手中咖啡放下,一時間濺的桌上到處都是。


    “之前他說先去穩定了公寓的事情,之後就來和我協商財產的分配,結果就再也沒來找過我!”


    “我也去了幾次公寓,結果都沒人!他就是想要躲著我!”


    奧康納理解的點點頭,卻不禁好奇道:“你是說,你去了以後,他並不在?”


    哈特無奈道:“沒錯,去了三次,都沒找到他,去他以前的住處,大家也都說他很久沒迴去了。”


    奧康納立即問道:“你最近一次去找他,是什麽時候?”


    哈特不假思索道:“上周五,也就是我去仲裁庭起訴的那一天。”


    似乎覺得這樣還不足以表達他的誠意,他補充道:“那天我在門外等了一早上,也沒等到他,也不知道他是怎麽經營的,一幢好好的公寓,黑的和鬼屋一樣,房客都被嚇跑了一大半!”


    不在公寓?可哈倫的樣子,不像是最近出過門的樣子......而且公寓內,確實是有些黑啊!


    “那現在公寓的租金,是他在收嗎?”奧康納想了想道。


    “沒錯,都是他在管理,隻是恐怕現在也沒有幾戶人在住了吧。”哈特歎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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