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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康縣，一座距離江城三百多公裏的小縣城。
縣城隻有不到二十萬的人口，坐車繞上一圈，一個小時綽綽有餘，不光地方不大，縣容縣貌也遠遠不像名字那麽富足安康，哪怕和一些三線城市相比，都要落後一個時代。
既沒有什麽知名企業，也沒出過什麽曆史名人，從古至今，籍籍無名。
但凡有點誌向的人，都不願意窩在這麽個屁大點的地方。
這裏，就是楊明的故鄉。
他的家，就在縣城西頭，幾趟胡同裏麵的一戶平房。
清晨四點，秦淑芳就睜開了眼睛，從炕上坐起來，忍不住的歎氣。
“一大清早就嗨嗨呦呦的幹啥呢？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幾分鍾過去，炕上的楊泰翻了個身，不耐煩的嘟囔道。
“你說我嗨呦啥？好像你能睡得著似的，你醒的恐怕比我還早呢吧？”秦淑芳瞥了老伴一眼，“我說老楊啊，今天就年三十了，你不給你兒子打個電話啊？”
“打啥電話打電話？我是他老子，要打電話也得是他給我打！”
楊泰氣哼哼的說了一句，又換來秦淑芳的一個白眼。
“你就嘴硬吧你，主動給你兒子打個電話能掉塊肉是咋的？就你這脾氣，怪不得你兒子不願意跟你說話呢！”
秦淑芳又歎了口氣，眼圈發紅的看向窗外，“今個兒就是年三十了，也不知道小明他能不能吃頓熱乎的年夜飯，跟誰一起過這個年。”
“你快別叨叨了，你兒子不是告訴你他要加班麽？世界五百強的大公司還能不管飯咋的？人家指定吃的比咱好！你瞅瞅你這出，淚眼巴叉的，給誰看呢？”
“你這張嘴咋那麽招人膈應呢？我又沒給你看！二十多年了，哪年過年我也沒和我兒子分開，我想我兒子不行啊？你個沒心沒肺的玩意！”
秦淑芳嘟囔著，下炕趿拉上拖鞋，去外屋地準備早飯，卻沒聽到老楊那一聲低低的歎氣。
一個上午，秦淑芳心不在焉的準備著年夜飯，楊泰則始終對著電視，時不時的點根煙，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今天煙抽的比平時哪天都勤，用來當煙灰缸的罐頭瓶子，被煙頭堆了一小半。
下午一點，老兩口吃完午飯，楊泰躺到炕上，正準備眯一會，忽然聽見有人敲響了自家小院的鐵門。
他騰的一下直起腰身，就要穿鞋下地，然後就看見秦淑芳盯著他樂，老臉頓時一紅，就好像小孩子賭氣似的別過臉去。
“樂啥樂？還不趕緊去看看是誰敲門？”
“你啊……”
秦淑芳噗嗤笑出了聲，也不把話說完，扔掉手裏準備晚上做蒜醬的蒜頭，快步走出房間，笑容滿麵的打開小院的鐵門，然後就愣了一下，臉上的希冀被失望所取代。
出現在門口的並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兒子，而是個和她兒子差不多年紀，穿著一件黑色貂皮，脖子上掛著金鏈子，紅光滿麵，肚子溜圓，看著有些眼熟的男人。
“嬸子，不認識我啦？是我，朱大成啊！”見秦淑芳仍有些疑惑，朱大成又咧嘴一笑，“我和你兒子楊明是同學，小學同學！想起來沒？”
“哦……哦！”秦淑芳恍然，“是老朱家的大成啊，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幾年不見，一眼都沒認出來，你這是……”
“這不是過年了麽，我特意來看看嬸子，看看我楊叔，給你們帶了點禮物。”
豪氣的說完，也不等秦淑芳反應，朱大成迴頭看向停在門口的一輛黑色比亞迪，招了招手道：“沒看見我嬸子出來了麽？趕緊去後備箱裏把禮物拿出來！”
朱大成話音落地，一個同樣穿著黑色貂皮大衣，化妝打扮頗為妖豔的年輕女人明顯不情願的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一邊嘀咕，一邊走向車尾。
“你又不是打不開後備箱，我在車裏等你就得了唄？”
“哪那麽多廢話？趕緊的！拿了東西過來給我嬸子問好！”
朱大成眼睛一瞪，迴頭對秦淑芳笑笑，“嬸子你別介意，我對象是大城市的姑娘，平時讓我慣壞了，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笑容中透著說不出的得意！
秦淑芳趕緊擺擺手，“大成你這是哪的話，你能有這份心，特意來看看我們就挺好的了，還帶啥東西啊？閨女啊，別拿了，嬸子不要，真不要。”
聽到秦淑芳這麽說，那年輕女人果真就停了下來，朱大成又是一瞪眼睛，快走幾步來到那女人的身邊，背著秦淑芳嘿嘿一笑，偷偷嘀咕了兩句，然後打開後備箱，拿了一箱飲料，一大袋子糖出來。
“嬸子，我進屋看看我楊叔去，東西給你拿進去了啊！”
拎著兩件禮物，帶著對象，朱大成也不管秦淑芳連聲說著不要，徑自穿過小院，走進大屋。
“楊叔，我來看你來啦！”意氣風發的吆喝了一嗓子，朱大成將飲料和糖放到地上，就跟迴到自己家似的，搬了兩個塑料凳子坐了下來。
“你是老朱家那小子吧？這是迴家過年來啦？”楊泰坐到炕沿上，招唿道。
“嗨，別提了，我倒是想在家消停兒的過個年，可惜江城那邊的生意實在是離不開我，也就待個三十初一，初二就得迴去，這不剛迴去看了看我爸媽，屁股還沒坐熱呢，就來看你們二老了嘛。”
楊泰點點頭，“你這孩子，倒是有心了，叔謝謝你了，這是你對象吧，閨女真俊！”
“還行，還行。”朱大成咧嘴一笑，嘴上說的謙虛，臉上可沒有半點謙虛，四下打量了一下，又奇怪的問道：“誒？楊明呢？今天都年三十了，咋還沒迴來？”
這時候秦淑芳也進了屋，跟著遺憾的說道：“我家小明單位加班，今年過年怕是迴不來了。”
“加班？”朱大成誇張的瞪大了眼睛，“他根本就沒上班，加什麽班啊？”
秦淑芳一愣，趕忙說道：“咋能沒上班呢？頭些日子他來電話跟我說，他們是世界五百強的大公司，春節這陣子……”
不等秦淑芳說完，朱大成就哈的笑了，笑的那叫一個陰險而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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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康縣，一座距離江城三百多公裏的小縣城。
縣城隻有不到二十萬的人口，坐車繞上一圈，一個小時綽綽有餘，不光地方不大，縣容縣貌也遠遠不像名字那麽富足安康，哪怕和一些三線城市相比，都要落後一個時代。
既沒有什麽知名企業，也沒出過什麽曆史名人，從古至今，籍籍無名。
但凡有點誌向的人，都不願意窩在這麽個屁大點的地方。
這裏，就是楊明的故鄉。
他的家，就在縣城西頭，幾趟胡同裏麵的一戶平房。
清晨四點，秦淑芳就睜開了眼睛，從炕上坐起來，忍不住的歎氣。
“一大清早就嗨嗨呦呦的幹啥呢？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幾分鍾過去，炕上的楊泰翻了個身，不耐煩的嘟囔道。
“你說我嗨呦啥？好像你能睡得著似的，你醒的恐怕比我還早呢吧？”秦淑芳瞥了老伴一眼，“我說老楊啊，今天就年三十了，你不給你兒子打個電話啊？”
“打啥電話打電話？我是他老子，要打電話也得是他給我打！”
楊泰氣哼哼的說了一句，又換來秦淑芳的一個白眼。
“你就嘴硬吧你，主動給你兒子打個電話能掉塊肉是咋的？就你這脾氣，怪不得你兒子不願意跟你說話呢！”
秦淑芳又歎了口氣，眼圈發紅的看向窗外，“今個兒就是年三十了，也不知道小明他能不能吃頓熱乎的年夜飯，跟誰一起過這個年。”
“你快別叨叨了，你兒子不是告訴你他要加班麽？世界五百強的大公司還能不管飯咋的？人家指定吃的比咱好！你瞅瞅你這出，淚眼巴叉的，給誰看呢？”
“你這張嘴咋那麽招人膈應呢？我又沒給你看！二十多年了，哪年過年我也沒和我兒子分開，我想我兒子不行啊？你個沒心沒肺的玩意！”
秦淑芳嘟囔著，下炕趿拉上拖鞋，去外屋地準備早飯，卻沒聽到老楊那一聲低低的歎氣。
一個上午，秦淑芳心不在焉的準備著年夜飯，楊泰則始終對著電視，時不時的點根煙，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今天煙抽的比平時哪天都勤，用來當煙灰缸的罐頭瓶子，被煙頭堆了一小半。
下午一點，老兩口吃完午飯，楊泰躺到炕上，正準備眯一會，忽然聽見有人敲響了自家小院的鐵門。
他騰的一下直起腰身，就要穿鞋下地，然後就看見秦淑芳盯著他樂，老臉頓時一紅，就好像小孩子賭氣似的別過臉去。
“樂啥樂？還不趕緊去看看是誰敲門？”
“你啊……”
秦淑芳噗嗤笑出了聲，也不把話說完，扔掉手裏準備晚上做蒜醬的蒜頭，快步走出房間，笑容滿麵的打開小院的鐵門，然後就愣了一下，臉上的希冀被失望所取代。
出現在門口的並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兒子，而是個和她兒子差不多年紀，穿著一件黑色貂皮，脖子上掛著金鏈子，紅光滿麵，肚子溜圓，看著有些眼熟的男人。
“嬸子，不認識我啦？是我，朱大成啊！”見秦淑芳仍有些疑惑，朱大成又咧嘴一笑，“我和你兒子楊明是同學，小學同學！想起來沒？”
“哦……哦！”秦淑芳恍然，“是老朱家的大成啊，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幾年不見，一眼都沒認出來，你這是……”
“這不是過年了麽，我特意來看看嬸子，看看我楊叔，給你們帶了點禮物。”
豪氣的說完，也不等秦淑芳反應，朱大成迴頭看向停在門口的一輛黑色比亞迪，招了招手道：“沒看見我嬸子出來了麽？趕緊去後備箱裏把禮物拿出來！”
朱大成話音落地，一個同樣穿著黑色貂皮大衣，化妝打扮頗為妖豔的年輕女人明顯不情願的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一邊嘀咕，一邊走向車尾。
“你又不是打不開後備箱，我在車裏等你就得了唄？”
“哪那麽多廢話？趕緊的！拿了東西過來給我嬸子問好！”
朱大成眼睛一瞪，迴頭對秦淑芳笑笑，“嬸子你別介意，我對象是大城市的姑娘，平時讓我慣壞了，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笑容中透著說不出的得意！
秦淑芳趕緊擺擺手，“大成你這是哪的話，你能有這份心，特意來看看我們就挺好的了，還帶啥東西啊？閨女啊，別拿了，嬸子不要，真不要。”
聽到秦淑芳這麽說，那年輕女人果真就停了下來，朱大成又是一瞪眼睛，快走幾步來到那女人的身邊，背著秦淑芳嘿嘿一笑，偷偷嘀咕了兩句，然後打開後備箱，拿了一箱飲料，一大袋子糖出來。
“嬸子，我進屋看看我楊叔去，東西給你拿進去了啊！”
拎著兩件禮物，帶著對象，朱大成也不管秦淑芳連聲說著不要，徑自穿過小院，走進大屋。
“楊叔，我來看你來啦！”意氣風發的吆喝了一嗓子，朱大成將飲料和糖放到地上，就跟迴到自己家似的，搬了兩個塑料凳子坐了下來。
“你是老朱家那小子吧？這是迴家過年來啦？”楊泰坐到炕沿上，招唿道。
“嗨，別提了，我倒是想在家消停兒的過個年，可惜江城那邊的生意實在是離不開我，也就待個三十初一，初二就得迴去，這不剛迴去看了看我爸媽，屁股還沒坐熱呢，就來看你們二老了嘛。”
楊泰點點頭，“你這孩子，倒是有心了，叔謝謝你了，這是你對象吧，閨女真俊！”
“還行，還行。”朱大成咧嘴一笑，嘴上說的謙虛，臉上可沒有半點謙虛，四下打量了一下，又奇怪的問道：“誒？楊明呢？今天都年三十了，咋還沒迴來？”
這時候秦淑芳也進了屋，跟著遺憾的說道：“我家小明單位加班，今年過年怕是迴不來了。”
“加班？”朱大成誇張的瞪大了眼睛，“他根本就沒上班，加什麽班啊？”
秦淑芳一愣，趕忙說道：“咋能沒上班呢？頭些日子他來電話跟我說，他們是世界五百強的大公司，春節這陣子……”
不等秦淑芳說完，朱大成就哈的笑了，笑的那叫一個陰險而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