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姻夫妻確定戀愛關係的第三天,軍人丈夫迴部隊任命。


    由於是戀愛初期的‘小情侶’,二人每晚都會例行電話粥環節,陳靖安學著那些兵瓜蛋子逗小媳婦,不亦樂乎。


    某天南梔突然想起了某個反派角色,柔聲質問,“殷裳又找你了麽?”


    嗯,很好,這是她作為女朋友該有的特權。


    陳靖安搖頭,“沒有,大概是咱倆太恩愛放棄了吧。”


    “……”


    南梔撇嘴,陳靖安的話總帶著三分假意,難以辨別。不過他整天關在部隊裏,殷裳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至於進去尋他,暫且可以放心。


    當夜陰雨不斷,陳靖安囑咐南梔關好門窗,非必要不外出。


    之後二人互道晚安,南梔看著未滅的屏幕抿嘴發笑,想象他說這些話時的動作表情。


    南梔不受控製的暗想,忽而害羞,拿起被子蓋過頭頂,裹著自己開心的笑。


    他告訴過她,這是初戀的感覺。


    是真的,好甜好甜…


    夜裏雷雨交加,南梔被驚雷嚇醒,淩晨三點,開始想念陳靖安溫暖的懷抱。


    忽而發現自己是個戀愛腦,這樣不好,晃晃頭,不能想。


    沈城下了一夜暴雨,早間新聞報道西部棚戶區大麵積塌方,造成重大傷亡,各界正在前往救援。


    天災最是無情,南梔對著人間疾苦不免傷感…


    大雨仍未停歇,陳靖安已經隨隊投身於救援工作,這不僅是他們的工作,也是他們的使命。


    人民生命安全,是他們永恆不變的使命。


    南梔在擔心之餘油然而生一種自豪感,‘保家衛國’這四字的含義,不再隻是電視裏令人敬佩又讓人心疼的英雄,還可以是她的丈夫。


    隨著大雨逐漸停歇,前線事態有所好轉,隔壁姐姐惦記自家男人,準備弄上一頓熱乎飯菜送過去,南梔自然也加入其中。


    這叫做:夫唱婦隨。


    她打下手,大概是心中使命感作祟,南梔今天的表現特別優良,並沒有出現差錯,還獲得了一番誇讚。


    南梔心裏高興,終於不再是隻會給他添麻煩的無用小妻子了,她也可以在他身後看不見的地方盡上一份綿薄之力。


    四舍五入,南梔也是在‘保家衛國’嘛。


    兩位軍嫂忙活了一上午,乘坐送餐的大貨車像災區駛去。


    姐姐純手工秘製大盆炸雞腿、大桶牛肉湯、南梔根據災情人數定了兩千份套餐,確保人人都有熱飯吃。


    兩人到達目的地,直接叫人捐贈把東西送進去,然後人手拎著一個保溫桶步行去尋自家好兒郎。


    路途泥濘,隔壁姐姐又是帶孕之身,二人行的小心翼翼,好在餐食已經陸續送至災民與救援人員手中。


    陳靖安端了份盒飯正在喂一個小女孩,七八歲的年紀,被他抱在懷裏,小腿受了重傷。


    他夾起排骨逗小姑娘開心,滿目慈愛。


    周念禾一身泥土走過來,她剛給一位老人做了應急搶救,這會有點狼狽。


    陳靖安難得的溫柔,她皆收於眼底,“我喂吧,你去吃口飯。”


    “不用。”


    他抬頭瞥了她一眼,“你吃飯吧。”


    周念禾略顯尷尬的笑笑,坐到了兩人身邊拿起盒飯細嚼。


    這些天陳靖安的疏離冷漠擺在臉上,對她永遠架起一道屏障。


    當時災情當前,她二話沒說報名參加救援,也是存了與他接觸的私心…


    她歎了口氣,那小女孩聽到,奶聲奶氣,“姐姐不難過…”


    對著她,露出一對小虎牙,明媚可愛。


    周念禾抬眸,夾了一塊自己餐盒裏的肉喂給小姑娘,“姐姐肉太多了,替姐姐吃點。”


    小姑娘天真爛漫,“好!”


    遠遠看去,他們三人一排,有說有笑…


    南梔呆呆的望著,腳下灌了鉛石一般不敢上前。


    對周念禾,她似乎與生俱來就有一種戒備在。


    還未等她多想,身後傳來一聲高唿,“底下壓著人!”


    眾人聞聲看過去,反應迅速的當數救援人員,陳靖安把孩子放在石凳上立馬邁步飛跑過去,周念禾緊隨其後。


    陳靖安經過南梔時視線頓了一下,轉而未做絲毫停留,直奔事故現場。接二連三的人群從她身邊經過,南梔直接被擠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之後。


    她靜靜的看著他掀起一塊又一塊石板,把那人從廢墟裏拉出,周念禾跪在泥土裏仔細檢查傷口,他們配合默契,說著她聽不懂的專業術語。


    這一刻的南梔時如此的多餘,多餘到連一個光明正大的位置都沒有…


    她心知自己不該在生死攸關麵前如此揣測,可一顆心卻是無從控製。


    那人在默契的配合下終於脫離危險,南梔知道自己沒有繼續停留下去的理由,她迴過身,把保溫桶交給那個小姑娘,“一會把這個拿給那個哥哥…”


    她咬了下唇,不情不願,“還有那個姐姐,一起吃。”


    “幹嘛呢?”


    南梔迴過頭,陳靖安正站在她身後,單手攥著條破毛巾擦額角的泥土,另一隻手臂伸向南梔,“喏,給我衝水洗洗手。”


    他手裏拿著瓶水,不甚清澈。


    南梔應聲站起來欲接過,他嗤笑一聲,毛巾扔到手邊石凳上,“你擰的開?”


    調笑的話脫口而出,聽在耳朵裏很是不痛快。


    他把瓶蓋打開重新遞到她眼前,南梔接過,傾斜瓶身,小水流緩緩落在他粗糲的掌心,洗淨上麵的泥土汙垢。


    洗完陳靖安把水瓶拿迴來,仰頭喝了好幾大口才放下,“你送來的盒飯?”


    問話時他顯得漫不經心,眼底一片烏青,休息不好。


    南梔點點頭,撿起那條毛巾給他擦了下額頭沒擦淨的地方,“還有隔壁姐姐。”


    他哼笑一聲,逗她,“還挺有錢。”


    陳靖安脫了外套翻麵墊在石凳上,衝著南梔拍了下,“坐。”


    隨後自己在邊上席地而坐,彎身管小女孩要保溫桶,“小鬼頭,把我老婆準備的愛心午餐還我。”


    “……”


    他說話的聲音太大,南梔害羞。


    她拉他,“你坐在石凳上吧。”


    陳靖安不聽,拿過手裏的保溫桶打開,“幾天不見會做飯了?”


    保溫桶分三層,最下麵是蔬菜湯和米飯,中層裝著水煮牛肉和炸雞腿,最上層素炒西蘭花,點綴了幾顆愛心型胡蘿卜。


    南梔羞愧的低下頭,陳靖安把保溫桶放腿上單手扶著,另一隻手把人扯過來摁到石凳上坐好,夾了一塊胡蘿卜放嘴裏嘟囔,“就這環境,湊合坐吧。”


    他繼續沒正形的逗,單手端起碗灌了一口湯,“讓我猜猜,這胡蘿卜該是我老婆親手切的。”


    南梔皺眉嗔他,“你怎麽那麽煩?”


    他反問,“你不喜歡?”


    南梔氣急敗壞,正要再說話,被他一筷子堵住了嘴,一大塊牛肉入了口。


    “胡蘿卜不能分給你,秘製的。”


    南梔忽而喜笑顏開,他怎麽能表現的這麽幼稚?


    陳靖安繼續大口吃飯,南梔在邊上乖巧的遞水擦汗,他不時喂一口肉給她,和諧美好,這才叫般配。


    他吃完隨手把餐具扔到一邊,南梔蹲過去收拾,被他抓住了手,“抱一下。”


    南梔又驚又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陳靖安借機親了一下她軟軟的手心。


    嚇得南梔又猛然縮迴自己的手,倆人被石凳擋著,陳靖安把她放在腿上攏在了懷裏抱緊。


    南梔瘦小的後背緊貼在他胸膛,又是那股子身體乳的奶香味兒,往心窩裏鑽。


    “陳靖安。”


    他哄誘著,“就抱一會兒。”


    “……”


    南梔怕極了,大庭廣眾之下,他就要耍流氓,什麽人啊!


    粗糲的大掌還過身體,“想我沒有?嗯?”


    南梔抓著他的手腕往下拽,掙紮著從他懷裏站起來,所幸大家都去吃飯沒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她羞紅了臉,還不忘給了陳靖安一腳。


    往後退了半步整理自己被揉亂的短袖,他怎麽能這樣!!!


    “這環境不好,衣服就是容易髒。”


    周念禾一臉惋惜,手裏不知道何時多了分裝的洗衣液出來,“我幫你洗洗吧?”


    南梔往後退了一小步,尷尬的笑笑,“謝謝你,不用的。”


    周念禾滿身掛泥灰頭土臉,反觀南梔白淨的一張小臉衣物整潔,如此強烈對比,再配上她這幾句貼心話倒顯得南梔嬌氣吃不得半點苦頭。


    陳靖安也站了起來,拍了拍身後的塵土,把南梔攬到自己懷裏,“不用。”


    不知是心裏作祟還是其他別的緣故,南梔覺得陳靖安摟著自己的胳膊格外緊繃,對著周念禾故意挑釁一般。


    那感覺,就好像他要昭告全世界‘他喜歡孫南梔’,管這是真是假,沒輸就行…


    南梔微微動了一下,陳靖安撫上她的指尖輕捏,隨後放開她到身後把保溫桶裝好遞到她手裏,“走吧,我們迴去。”


    “嗯。”南梔微微點頭,聽話的隨著他走。


    她最擅長的就是聽話了…


    走出圍欄區,南梔便先提出與他告別,救援期間不得擅自離隊,誰知道還會不會出現中午那種情況。


    她分的出輕重緩急,自己不是來給他找麻煩的。


    南梔很暢快,笑起來也是甜滋滋的,“我和隔壁姐姐一塊走,你快迴去吧。”


    陳靖安點頭“嗯”了聲,“下雨天一定關好門窗。”


    “好,知道了。”


    她拖著長音迴他,夾著點不耐煩的撒嬌。


    陳靖安無奈發笑,大掌覆上她的後頸貼近自己,在脖頸處輕咬了一口,南梔連連後退,“流氓。”


    他笑得一臉魅惑,“等我迴家。”


    南梔點頭,“嗯。”


    陳靖安轉身邁開步子返程,期間迴過一次頭和她擺手。


    他很好,很溫柔,也很貼心。


    南梔心裏很暖,也很…七上八下。


    陳靖安消失在了視野之中,南梔給隔壁姐姐打電話問什麽迴,姐姐嬌嗔著說晚上再迴,南梔含笑掛斷電話。


    姐姐被留下了,她卻被送了出來…


    南梔打了車迴家,天又陰起來,她把門窗關好,衝了個澡,窩在熱炕上玩手機。


    手指輕觸屏幕,她點開了周念禾的朋友圈。


    最新一條:如今的水煮牛肉再也不是你我獨有。


    下一條:迴到了並肩作戰的日子


    發表日期是昨天。


    南梔不受控製的往下翻閱。


    依然心動、愛你如初、不負此生……


    她的朋友圈不乏青春傷痛文學的色彩。


    南梔翻到去年十一月五日,生日快樂。


    所以…這一條,應該是他們一起。


    他,還有她,以及他們共同的朋友。


    南梔歎了口氣繼續向下輕滑,2014年9月15日,應該是他們分手的日子。


    她說:離開是你留給我最後的溫柔。對不起,再見,我愛你。


    再往下,是他們兩年的甜蜜證明。


    她為他做過的每一頓飯,為他洗過的每一件衣服,還有…她穿著他短袖的曖昧照片。


    周念禾真是個喜歡記錄生活的姑娘,就連初吻,她都要發朋友圈紀念一下…


    2012年3月24日,他們確定關係,她手捧一束玫瑰,笑得甜蜜誘惑。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撫過一朵花,那熟悉的掌,也撫過她…


    如果這還不能證明,那麽那張露出微笑的正臉照也足以表明他們的過去。


    年輕時的他,帥氣青澀,短發,白大褂,儒雅隨和,不似如今邪魅狂狷。


    周念禾的朋友圈簡直是他們戀愛的記事本,每一處都有他的痕跡。


    她的丈夫,在其他女人的青春裏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南梔從最後一張照片退出,猛然發現,這人已經將自己刪除好友,但是她的朋友圈又是對陌生人可見。


    忽而想起,某天陳靖安叫她刪了周念禾,轉眼變成周念禾刪掉了自己。


    他,該是不想她們有瓜葛吧。


    周念禾,代表了年少的美好,代表了青春的淨土,他應該不想被外人打破…


    不知不覺間一滴清淚滑落,南梔驚慌失措的擦去。


    她告訴自己,都是過去了,他們沒什麽,那都是過去的事…


    可手指還是止不住的顫抖,周念禾五分鍾前又發了一條:


    陰雨與你,我選後者。


    下方視頻,是他們避雨的宿舍。


    一半是軍官,一半是醫護,說笑不停,曖昧至極。


    “……”


    南梔終於退出了她的朋友圈。


    她那小小的頭像,身著護士服,青澀可人,那頂帽子,據朋友圈所說是他親手奉上。


    他已成家,她仍懷念。


    怎麽算,南梔都像是多餘的第三者,就好像…今天在營地,他們默契配合,她無助落單。


    南梔的心緒止不住亂成一團,她說服自己接受的那些過去,正是依舊藕斷絲連的現在…


    多麽諷刺,多麽的…讓人難過…


    手機在身畔發出頻頻振動音,陳靖安的來電,她調了靜音背對而去。


    她需要時間去消化,消化她的丈夫與前女友一起過生日,一起參加同學聚會,一起配合救援,一起吃飯休息…


    他們…好像也沒幹什麽吧…


    南梔深唿一口氣,胡亂的把淚水擦幹,裹成一小團漸漸睡了過去。


    二十幾年的經驗告訴她,睡覺能解決百分之九十九的煩惱。


    等她醒來雨還未停,窗外一片漆黑,南梔摸過手機十幾條未接來電,還有一條一小時前的新聞推送:大雨導致災區再次塌方。


    南梔指尖頓了一下,來不及多想,立馬撥電話迴去,對方不在服務區…


    她慌亂起來,從炕上蹦到地下,才發現自己什麽也做不了。


    陳靖安微信下有消息:‘下雨了,你到家沒?’


    二小時前。


    ‘接電話。’


    ‘到家沒?’


    ‘睡覺了?’


    他問了很多,她一句沒迴。


    嗯,她在睡覺。


    “……”


    淚珠斷了線一般劈裏啪啦的落下來,怎麽辦?為什麽不理他?他到危險的時候都在關心自己到沒到家…


    為什麽要鬧脾氣啊…


    南梔突然覺得那些事都不重要了,還有什麽能比他平安無事更要緊…


    她冷靜下來,忽而想到隔壁姐姐在災區,或許能聯係上。


    當下打電話過去,因為下雨隔壁姐姐提早被送了迴來,並不知道實情,隻知道那邊情況不大好,大哥把她放下就急忙趕迴現場了…


    南梔更是心裏沒底,一邊打電話一邊盯著電視新聞報道。


    他一定要平平安安…


    南梔還是放心不下,叫了車往那邊趕去,隻要確定他安全就成,保證不會添亂。


    她到時大雨仍未停歇,來往人員密集,救援物資雜亂堆放,一下車還沒做出反應就被抓了壯丁,一個大姐扔給她一件誌願者紅馬甲,“穿上衣服別亂跑,到那把物資清點分組。”


    “我…我不是…”


    南梔還沒解釋完,便和一堆物資被扔在了原地,那大姐早已揚長而去了。


    “……”


    她歎了口氣,這裏確實缺人,總不能坐視不管。


    南梔就著礦泉水箱坐下,將派送過來的物資分類清點登記入冊。


    偶爾有從裏頭出來的官兵,南梔會抓住問問陳靖安的情況,大家匆匆忙忙,無人知曉…


    淩晨時分大雨驟停,那個安排工作的大姐拖著一身疲憊迴來,南梔剛好分配完成,大姐拉著南梔誇了一句,馬上給她安排到下一批物資當中。


    南梔得了機會抓住大姐,“姐,你幫我打聽打聽,陳連長,陳靖安情況怎麽樣?”


    “咋?相好的?”


    大姐就著中午的涼飯吞了幾口,瞧著小丫頭白白嫩嫩,幹活倒是把好手。


    南梔微微點頭,“我愛人,裏麵沒信號,我聯係不上他了…”


    大姐拍大腿,“哎呦,你還是個小軍屬。”


    她嚼著米飯,“成,我吃完給你打聽去。”


    南梔怯生生的遞上一瓶礦泉水,“謝謝您了。”


    大姐接過仰頭就喝,“客氣啥?”


    之後南梔繼續清點物資,分組排列,這批比上批東西多,碰上亂的難免得出把力氣倒騰,挨了不少的累。


    等都處理完畢已經是次日中午,南梔一夜未眠,早上勉強吃了塊麵包又繼續幹活,這會正像模像樣的給前來領物資的士兵按組分發。


    “嫂子?”


    南梔抬眸,對上一道熟悉的視線,是林海,她瞬間跟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脫口而出,“陳靖安怎麽樣?”


    “陳連忙著呢,沒事兒。”他又問,“你怎麽跑這來了?”


    南梔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下,沒聽到林海後半句,自顧自小聲嘟囔著,“沒事就好。”


    繼而開始埋頭給人拿分配好的物資。


    林海取了物資往迴拿,陳靖安忙活了一晚上可算得閑一會,找個背陰處點了支煙,還沒放嘴裏,就聽林海慌裏慌張的衝著他亂叫。


    “嫂子!陳連!嫂子!”


    他皺眉,“什麽嫂子?”


    正要抬腿去教訓這小子毛燥,一個大姐攔住了他的去路,“你是陳連長?陳…靖安?”


    陳靖安怔住,點頭,“是。”


    “哎呦!你可真難打聽!我打聽了一晚上!”大姐拉著他自說自話,“你小媳婦兒,擔心的了不得了,求我幫著打聽。”


    陳靖安皺起眉頭,煙頭扔到地上,“誰?”


    林海氣喘籲籲,“南梔嫂子,在入口呢!”


    “……”


    陳靖安把眉頭擰成了一道深溝,往外邁步,急匆匆問,“她怎麽在?”


    林海支支吾吾,“誌…願者…”


    他步子邁的更大,那小胳膊小腿跑這來還受得了?


    大姐跑著步在後頭都跟不上,“哎小夥子你慢點,等會我。”


    “……”


    烈日底下,南梔埋在成山的物資後頭,灰頭土臉的把東西分給士兵,然後再拿小鉛筆在筆記本上記錄,時不時拿著滿是塵土的小指尖數數,又可愛又認真,陳靖安卻覺得心髒被揪了一下。


    大姐終於追了上來,把南梔拉住,“哎呦,我來分吧,你男人來找你了。”


    南梔垂著頭算數沒聽清,“不用姐。”


    扭頭繼續清點,陳靖安無奈的笑笑,上前,幫她搬下一箱礦泉水。


    南梔專注於工作,沒注意來人,柔聲細語的指揮,“這組要十箱。”


    她也不抬頭,低著腦袋還是算數,要麽把視線放在本上,要麽在物資上。


    最後一組終於分完,南梔鬆了口氣抻下懶腰,和苦力道謝,拿出一瓶礦泉水,“謝謝你啊。”


    陳靖安接過,“不客氣。”


    南梔猛然抬頭,茫然的對上他布滿笑意的眼睛,忽而嘟起小嘴,委屈起來。


    哎呦,這小可憐樣兒,誰看了不心疼。


    陳靖安抬手蹭她臉頰上沾著的灰,結果自己手髒媳婦兒成了小花貓…


    “累不累?”


    南梔垂下頭輕搖,小手抓上他的衣角,“陳靖安…我打不通你的電話…”


    她小聲抽泣起來,隨後便控製不住靠在他懷裏大聲嗚咽,陳靖安把人攏在胸前輕輕安撫。


    真糟糕,把小姑娘嚇到了…


    “沒事兒了,我不是好好的,嗯?”


    南梔聽不見似的,小手緊緊抱著他的腰身不斷聲哭噎,所有難過委屈都撲進了他的懷裏。


    陳靖安輕輕拍著她的背摩挲,給足安全感。


    南梔哭了足足有五六分鍾才斷聲,意識到自己唐突的舉動不合時宜忍了聲低音抽噎,自己的小髒手胡亂的抹眼淚,被陳靖安抓著不放。


    他從大姐那尋來了張紙巾,一麵擦眼淚一麵擤鼻涕,特殊時期,開源節流。


    “哎呦!你這丫頭可真能哭,陳連長衣服都濕了。”


    大姐在邊上樂嗬吐槽,陳靖安也笑,“是,大雨都沒這厲害。”


    “……”


    南梔輕捶他,“陳靖安你怎麽這麽煩人…”


    他“嗯”了聲,拉起她的小手,白嫩的虎口處有留有傷痕。歎了口氣,在傷口四周輕輕摩挲,眉頭微微皺起,輕聲念叨,“受傷了…”


    南梔看了一眼,這是昨晚搬東西被紙殼劃傷的,並沒覺得疼。


    他把小手拉緊小心的避開傷口,“吃飯沒?”


    南梔點了下頭,“吃了。”


    “吃的什麽?”


    她轉身指了指桌麵上擺著的半塊麵包,彎起哭腫的眼衝他笑。


    他又歎了一口氣,心口堵的厲害,這小丫蛋跟著他受苦了。


    南梔輕輕掙開他的手,從桌子底下拿出一桶泡麵,神秘兮兮,“我給你藏的。”


    陳靖安捏她小鼻子,“以權謀私?”


    南梔氣哄哄的皺起眉,“你是救災英雄,不算…”


    她抿起唇憋出個成語,“不算徇私舞弊。”


    天啊,小媳婦兒太可愛了!


    陳靖安把她拉到懷裏,“你吃沒吃?嗯?”


    他垂著頭離她特別近,來往人多,南梔不好意思,害羞的推開他,保持距離。


    大姐從棚屋裏端了壺熱水出來,“哎呦,小丫頭早上的泡麵你沒吃啊?正好我這燒的熱水,快泡上。”


    南梔被陳靖安盯得不敢抬頭,隨後他笑了笑,接過水壺,“我媳婦兒疼我,沒舍得吃。”


    他敲了敲她的小腦袋,“是不?”


    南梔被道出了心思氣急敗壞,扭頭要走,被他拉了迴來。


    “給我泡麵啊,幹什麽去?嗯?”


    南梔又嘟起嘴,眼看著小樣兒就要掉眼淚,陳靖安歎了口氣,“你眼睛裏進雨了是不?小哭包。”


    他拉著她坐下,把泡麵泡好,等著的功夫就著礦泉水把剩的半個麵包吞下去,又潮又幹,還比不上她做的飯…


    泡麵泡好,陳靖安從別處搬了凳子過來,掀開,拿叉子卷上一大口喂給她,南梔搖搖頭,“我不餓,你吃吧。”


    陳靖安另一隻手也抬了上來,捏著她的小下巴壓開了嘴,強行喂下去。


    “……”


    他就這麽一口接一口的喂,話都不讓她說清楚。


    南梔眼底又開始泛酸,被他抓個正著,厲聲威脅,“憋迴去。”


    “……”


    終於一碗麵都喂進了她的肚裏,陳靖安滿意的笑起來,抬手仰頭把泡麵湯喝幹淨,手掌隨意的擦了一把,“咱們南梔也是英雄,就應該吃碗熱乎的泡麵。”


    “你餓不餓?”


    南梔小聲的問他,擔心他吃不飽。


    陳靖安笑著搖頭,側頭俯在她耳邊低語,“有情飲水飽。”


    “陳靖安!”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不禁逗。


    陳靖安笑了笑,隨後開始了一項令人費解的活動。


    他把泡麵桶用清水衝了幾次,確保幹淨後把熱水倒進去,“一會兒渴了喝熱水,這條件有限,你將就點。”


    他像哄小孩似的,摸著她的發頂輕揉,“忙完了就先迴家去,乖。”


    南梔悶聲點了點頭,他怎麽能這麽好…


    陳靖安隨後歎了口氣,有些不太情願,“我得迴去了,你照顧好自己,受傷的地方千萬別沾水知道不?”


    南梔輕聲應著,“嗯。”


    陳靖安轉身往迴走,沒幾步迴過頭,“好好吃飯!”


    南梔繼續點頭,目送他往裏去,此時此刻便是最好。


    兩天後,救援全部結束,部隊與醫療組準備撤離,誌願者們留下查缺補漏。


    陳靖安工作結束,可他的小媳婦還在一線戰鬥著,所以咱們陳連長轉身就投入到了新一輪的工作:給他光榮的誌願者媳婦兒做助理,二十四小時貼心陪護。


    一天後誌願者工作結束,陳靖安領著媳婦兒迴家,夫妻倆榮獲此次災情‘最佳奉獻獎’。


    得此殊榮,南梔功不可沒。


    光榮事跡傳到北城去,南梔給陳家長了頂大的臉麵,陳解之親自電話慰問,葉晚棠埋怨陳靖安胡鬧讓小姑娘跟著吃苦。


    打心底裏,她還是心疼這個兒媳婦。


    陳靖安抱著媳婦兒愛不釋手,說她人小本領大。


    南梔害羞,不好意思的小聲解釋,說自己不是去當誌願者,隻是下車就被抓了而已…


    陰差陽錯。


    陳靖安埋在她脖頸咯咯發笑,“合著是讓人給抓了壯丁。”


    南梔累的打不起精神,擱他懷裏昏昏欲睡,沒一會兒便身子發軟進入了夢鄉。


    他端詳著那小鼻子小臉兒,瘦了黑了,也漂亮了…


    這些天,他看到了刻在骨子裏的閃光點,她善良、勇敢、堅定、聰慧…還有…她並不嬌氣,是個能吃苦受累的全能姑娘!


    這些所有,皆是孫南梔,他的,孫南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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