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手術很成功,現在你已經是一台二手拖拉機了。”


    “來,這是你的上路許可,趕緊貼上去然後起來給我聽個響吧。”


    在鋒影迷蒙的意識重新蘇醒的時候。


    銀發少女手持著扳手和電鋸,站在手術台一側對自己說話的場麵仿佛還曆曆在目。


    但是隨著迴憶的走馬燈繼續閃現,這些畫麵便隨著無影燈的光芒迅速淡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暗沉的天色映入眼簾。


    鋒影仿佛又迴到了那個被一襲寒光捅穿胸口的夜晚。


    銀發的魔女站在前方,一雙紅眸無感情地俯視著他。


    而自己卻隻能帶著疼痛,遺憾,無力等如夢魘揮之不去的情緒緩緩倒下。


    就像現在這樣……


    躺在地上,鋒影有些恍惚地抬起頭,看著手持利刃,在對麵靜靜站立的嬌小身影。


    她身若纖月,銀發如瀑,一隻赤紅色的瞳孔仿佛燃著火光,靜靜地望向自己。


    好像在無聲中表達一個意思——就這?小機器人你到底行不行啊?


    一切仿佛昨日重現,就連這種蔑視眾生的眼神也依舊沒什麽變化。


    而就在半機械人下意識想著的時候。


    也是直到這時,那嗡嗡的耳鳴才隨著走馬燈的結束漸漸散去。


    於是他聽見了風卷沙塵拂過身旁的蕭瑟,以及遠處的人群中,言三語四的聒噪聲。


    在這片尚未完工的大型競技場上。


    一些身穿軍服或是工地裝的人們,正三三兩兩地站在看台上。


    或是在大聲吆喝叫好,又或是在搖頭感慨著什麽:


    “我從來沒見過這麽激烈的劍鬥,剛才這兩人打得好兇啊,那火光蹭蹭冒的,我都看不清動作了……”


    “是啊,沒想到白帝長官除了醫術和異能以外,就連劍術也這麽厲害,我記得那個鋒影是拿過劍術冠軍的?她這也能打得過對方?才這麽小的年紀,怎麽就能懂這麽多呢?”


    “我更傾向於是那個男的大病初愈,狀態不好……不過即便是純劍術都能打出這種氣勢,隻能說不愧是月影,就是不知道白帝小姐在這裏麵排行第幾名。”


    他的話音剛落,這時候就有人樂了:“最強月影那肯定是白帝長官沒跑了,懂不懂什麽叫一人幹碎巢穴,解救上千人質,還逼得領導連夜開會的含金量啊!”


    於是像是被這個話頭引起了興致,身邊的同伴也笑著道:


    “別忘了還有那個學生會林主席,她的能力也蠻強的,一旦被命中連異能者都能封印。”


    “其實我看這個鋒影也不賴,這不,連競技場都還沒建好呢,白帝長官就迫不及待地帶著他去決鬥了,這說明肯定很重視他……”


    “沒人說妮璐小姐嗎?暴怒之刃了解一下,她也很強的好吧。”


    就在一群普通人聊起異能,聊得正嗨的時候。


    突然,有人提出的異議反倒是引起了眾人的側目——


    “等等,你說的梅瑩老仙是誰?”


    而就在眾人麵麵相覷的時候,站在另一側看台的嶽山也在朝著場中的人影大聲喊道:


    “喂!鋒影同學!你剛剛才做完手術,身體不是還沒好嗎?”


    “實在不行就先投降吧,改日再戰不丟人的!白同學肯定會理解你的!”


    巨漢的大嗓門在周邊迴蕩著,然而場上的兩人誰也沒有搭理他。


    此時的鋒影已經緩過勁來,低下頭。


    看著被卸除了金屬擋板的胸口上,一朵白色的小花正從中黑色的肌肉中悄悄地冒出,頑強地迎風而立。


    他似乎能感覺到,隨著花的根部正在緩慢地延伸,吸食血液。


    自己原來體內那用來替代血肉組織,且時不時會在刺激下暴動的惡魔植入物。


    在這一刻仿佛陷入了嬰兒般的沉睡,漸漸地失去了活力。


    雖然連帶著他的行動能力也受到了影響。


    但是這種全身卸下重擔,仿佛自己又重新擁有了肉體的感受,卻是舒服地讓他僅剩的大腦產生了一種幻覺。


    好像自己又迴到了某個陽光和煦的午後,此時正躺在庭院的草地上享受著午休的安寧。


    而青梅竹馬的女孩則是坐在身邊,拿著草葉,在竊笑聲中逗弄他的臉頰:【小鋒,說好了陪我去逛街,你怎麽先睡啦?】


    “小瑤……”


    看著眼前仿佛鐫刻在記憶深處,清晰得不可思議的身影。


    鋒影在心神震動中下意識地睜大了眼睛。


    然而還沒等他來得及翕動嘴唇,說一句我好想你。


    隨即一道肅然的聲音便在耳邊突然炸響:【林鋒!你又在發什麽呆!】


    【你忘了你還在戰場上嗎?現在你還在戰鬥,你的刀劍指向的又是何方!決不能放棄任何揮劍的機會!這句話你還記得嗎!】


    聲如洪鍾的響聲讓男人迅速醒過來。


    轉過頭,就看見青梅竹馬的父親,也是兼任自己師傅的嶽父正渾身血汙地站在一旁。


    虛幻的身影無視了周邊的大火,身後緩緩倒塌的道館,以及正在天空中肆意咆哮的惡魔。


    他隻是伸手攬住自己的女兒,用著一雙流著血淚的空洞眼眶麵對自己:


    【林峰,去戰鬥,去磨煉,去為師門複仇,然後,也要替小瑤……好好活著。】


    ————


    看著自己的人形貓抓板已經在機械的傳動聲中重新站起,持劍對立。


    手指拂過刀身的白澤平靜地頷首:“不錯,能夠頂著致幻的副作用在十秒內迴歸意識,算你勉強過關了。”


    “那麽接下來的測試是……哈唿,看看你和這朵花的極限在哪……”


    “怎麽樣,要來玩個遊戲嗎?一不小心就會死人的那種……”


    白澤沒把他當病人,也沒把他當人看。


    隻是在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後,語氣含糊地說道。


    距離上次他一拳打碎研究站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有好幾天的時間了。


    在將梅瑩老仙客氣地請出實驗以後。


    白帝城的專家便通過囚犯們的傾情奉獻。


    初步為幾種能有效吸取汙染的寄生物,擬定了一份名單。


    如今在巢穴核心的大蘑菇身邊,工人們已經興建起了數座植物園以及生物育種站。


    借助其不斷散發的黑淵氣息誘使變異,再結合生物科技以及黑色黏液中的特殊成分。


    專家們開始試著培育出致死率低,且對混沌能量極為敏感的子代物種……


    而在這之中,有一種外觀形似馬蹄蓮的小白花。


    無論是在顏值,還是它能讓宿主在死後,呈現出較為溫和的死狀這一點上。


    都得到了包括陳靈馨和狗子在內,身邊一票人的認可。


    於是它得以脫穎而出,成為被重點培育和測試的樣本。


    如今這種花的異種剛出現沒多久,就被白澤順手用在了眼前這位曾經的敵人身上。


    鋒影的身體結構大多數由機械組成,不僅拆裝簡單。


    就連體內的血肉,也是由充滿了混沌熵的惡魔觸手交纏著構成,本身就是個非常優秀的測試對象。


    唯獨可惜的是,開發出這項技術的研究小組已經在實驗事故中喪生。


    如今受限於材料和適格者的限製,想完美重現這項技術還是挺麻煩的……


    而在另一邊,看著白澤頂著下眼瞼的黑眼圈,手掌轉動刀柄。


    對麵的鋒影也沒有發動能力,隻是在沉默中再次踏步上前,揮刀襲來。


    同樣在強撐著精神的陳靈馨,忍不住在心中喊道:【小白!你到底是怎麽迴事!你是在生我的氣嗎?你是在鬧脾氣嗎?】


    【明明身體已經累得不行了,但為什麽就是不肯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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