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塞天地,日月石上生。高峰夜留景,深穀晝未明。


    山中人自正,路險心亦平。長風驅鬆柏,聲拂萬壑清。


    ——無名


    人們都說一山不同天,南山山腰的天氣與山頂也是不同。


    劉奕辰習慣在日落時分挪一張躺椅,愜意的靠在上頭,看著夕陽西下。


    他掏出懷中的油紙打開,取出一塊桃酥,吧唧著嘴,好不快活。


    倏爾耳邊傳來一句熟悉的.......


    天氣漸涼,這也算得好事,沒有討嫌的蚊蟲,沒有燥熱的空氣。


    汴京妙齡少女失蹤一案算是告一段落,宮裏那位的意思是不要輕舉妄動,畢竟沒有實打實的證據,而且樞密院自開國以來就存在,勢力龐大,其樞密使更是享有先斬後奏的特權,若是一個不留神,小命都保不住。


    將軍府,不如往常的平靜,偶有侍女走過,也是匆匆忙忙,深怕自己手腳不利索,被姑姑責罰。別看鄭河山是個舞刀弄棒的粗人,實則單論文采,比起那些文人騷客也是不遜分毫。


    今天是將軍府的大事,鄭河山發妻的生辰,說來倒也奇怪,這將軍府上下雖無人見過這將軍夫人,但每逢這九月初八,府中老人接旨,將軍是會大辦一場,雖不邀請外人,且將眾人忙的累活,可是每每入夜,都會有管家來發賞錢,大夥兒直唿謝謝將軍,而管家卻是說道,這是夫人的意思。


    鄭秋水也已過碧玉年華,空長這十七年,卻也是未曾見過自己的生母,平日裏也不聽爹爹提起,小時候還總不時的詢問,後來年紀漸長,學得詩書,倒也懂事,不去詢問,可每逢年年的此時,爹爹卻是念叨個不停。


    書房


    鄭河山正伏在案上,一筆一筆的臨摹那副如今盛行的詞: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岡。


    這是一位求他辦事的人送的,不知怎得,向來不喜收禮的他,卻是破了例,一雙眼遲遲未曾離開這幅詞。口中呢喃著一個名字,含糊不清。


    “咳咳咳。”這些年身體倒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看著手中鮮紅的血,鄭河山感慨道,雖然明知遲早會有這一天,可是總盼著這天能來的再晚些,左肩也是隱隱作痛,想當年初生牛犢不怕虎,竟敢一人一騎殺入敵營砍帥旗,現在想想也是魯莽,但若沒當年的魯莽,又如何遇見那個像詩一般的女子,又如何有著今天的鎮國大將軍。


    “爹爹,爹爹。”


    聽到鄭秋水的聲音,鄭河山忙是從迴憶中驚醒,將手背在後頭,生怕被人瞧見。


    鄭河山露出唯有對鄭秋水才會有的溫柔,十足一幅慈父的模樣,“香兒,今日是你娘親的生辰,你不去幫襯著,來這書作甚?”


    “爹爹,”鄭秋水撒嬌的搖著鄭河山的手臂,“好爹爹,您就告訴我娘親是怎樣的人吧?”


    鄭河山沒有迴答,反問道,“那混賬小子呢,去哪了?”


    鄭秋水自是知道爹爹口中這混賬小子指的何人,“我讓張嬸領著他去做苦力了。”說著還壞壞的一笑。


    看著身旁撒嬌的女兒,鄭河山故作威嚴,輕拍了她腦袋一下“,你啊,都嫁為人妻,還這般胡鬧。也罷,這麽多年了,你也為人妻,也該與你說說了。”


    “你的娘親,是個難能一見的大美人。”鄭河山陷入了迴憶,嘴角噙著從未有過的滿足的弧度。


    聽著父親說著那些她不曾知曉的往事,父女兩也時不時發出由衷的笑。


    本想找鄭河山說些事的劉奕辰在一旁竟也不知不覺聽完了,看著麵前溫馨的畫麵,多麽令人羨慕。


    反倒是鄭秋水先看到了他,一聲“相公。”將他從這癡醉中叫醒。


    “哼。”鄭河山向來是不給劉奕辰好臉色的,不過這些時日他倒也習慣了,自己這個外冷心熱的老丈人。


    劉奕辰作揖,“嶽父大人。”


    “虧你還記得我這個嶽父,我還以為劉大人如今如日中天,我這將軍府廟小,容不下您這尊大佛呢?”


    “爹爹!”


    看著鄭秋水一臉氣鼓鼓的,十足像個小包子,鄭河山也沒有過於為難劉奕辰,“行了,別在那屈著了,吃飯去吧。”


    鄭河山本就不喜文人那套拘束,說話自然也是直來直往。


    看著氣氛略顯尷尬的鄭秋水,故意一手挽著劉奕辰,一手挽著鄭河山,畢竟這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


    往年雖也辦這生辰宴,但大都不過用完晚膳就歇了,今日倒是喝酒喝個不停。


    鄭秋水怕鄭河山喝醉了,忙是攔著,“爹爹,莫要貪杯,待會兒,您還要去軍營呢。”


    “今日不去了,爹爹要好好陪陪你,好好陪陪你娘親。”說著鄭河山又是豪飲一大口,還不忘對一旁的找方遒說道,“你倒是喝啊,怎麽?不給我這個嶽父麵子?”


    “不不不,小婿哪敢啊,隻是,”劉奕辰麵露難色,“隻是實在不勝酒力啊,不然定陪嶽父大人盡興。”


    這話倒是不假,劉奕辰酒量真的不行,甚至還不如自己的妹妹,也是不止一次的被嘲笑過。


    “一個大老爺們,不會喝酒,怎麽能行?”於是悲催的趙某人被鄭河山強行又灌了好幾口酒,把他嗆的直咳嗽。


    鄭河山笑罵了句“廢物”,一杯一杯的不過癮,直接抬起酒壇就灌,似大海決堤,如奔湧江濤。


    不知為何,今日的酒,甚是苦澀。


    迷蒙中他仿佛又看見那詩一樣的女子,著這平日裏最愛的那一襲蘇繡雲紋華錦紗,向他走來,他的口中呢喃著那個名字,含糊不清。


    夜風散開幾圈漣漪,萬家燈火暖了秋風,這一夜也便悄然的過去。


    後記:據《蠻王策·不臣篇》記載,權臣劉某善飲酒,可豪飲七壇半不醉,奈何懼內,這酒罐子的名號便也被遮去了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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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話:明日迎新加上是黑色星期三,所以你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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