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舒雖是個修武都踏不進門的家夥,可勝在記性好,手腳靈活。


    年少時在軍中也是,那一手上好的邊軍功夫,饒是澹台木蘭也要由衷得誇一句,不錯,學起六合刀也算得有模有樣,可惜總覺著徒有其型,差些火候,他尋思是不是隻因著他不會修武,


    可明明那日扶祁並未動用絲毫內力,依舊是刀氣可長數十米,刀勢洶湧。


    咕嚕嚕。


    念腹內之空空,獨愴然而涕下。


    所謂吃飽了才有力氣做事。


    這般思索著,不知不覺來到了酒家門口。


    這間酒家內大多是些俠客,身邊多半帶著兵刃。


    台上有人說書,說得是三國趙子龍初入長阪坡那一段,沈流舒對這段早就滾瓜亂熟,所以也沒什麽興致。


    小二殷勤的過來詢問,“客官,你要些什麽?”


    沈流舒隨意點了些能填飽肚子的,不過奇怪的是,也不怎的,平日裏從不飲酒的他竟然鬼使神差的點了酒水。


    他找了位置坐下,盡量遠離那些人群,畢竟看著都有些兇神惡煞,尤其一位光頭和一位賊眉鼠眼的劍客。


    “聽說了嗎?白家的那位要下嫁了。”


    那二人的桌旁,靠近光頭這邊擺著截頭金背大刀。


    “錦州的?”劍客抬頭。


    光頭點了點頭。


    “白家素來高高在上,怎麽會下嫁?”


    劍客有些疑惑。


    “我還能騙你不成,是真的,是要嫁個劉家那位大少爺。”


    “劉家的?”劍客本就眼小,常人眼小,還能看見一條縫,可他一眯,卻是連縫兒都尋不得,“如此說來,倒也算是門當戶對了,可白家人向來心高氣傲,尤其是那姐妹倆,如何能願意?”


    “宮裏的意思......”


    光頭雖生得五大三粗,這心思倒是縝密,見周圍無人注意,湊到他的耳邊又悄悄說道,“縱使他白家有天大的手段,也斷不敢公然抗旨吧。”


    “噓,別亂說。”


    劍客使了使眼色,示意人多眼雜,禍從口出患從口入。


    一旁的沈流舒不曾修武,自然沒有這般好耳力,隻瞧見二人竊竊私語。


    可這一切都被角落裏的一道身影,聽了個一清二楚。


    正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可這家夥確實酒也醉來人更醉,不過三兩杯下肚,人已經東倒西歪,滿嘴胡言。


    “小二,來,再......再上一壺好酒。”


    沈流舒醉醺醺的說道。


    小二是個有眼力的人呢,小心試探道,“客官,您喝醉了,要不樓上歇息?”


    “不,再上一壇。”沈流舒用樸刀撐起搖搖欲墜的身子。


    這酒樓內的人哪一個不是海量,換做平常自是要嘲笑一番某人的糗象,可今日卻默不作聲,隻因一位女子。


    常年刀尖舔血的人,沒有些看家的本事如何行走江湖,早就有人注意到了角落裏那道身影,但摸不透境界。


    酒樓魚龍混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是不會有人嫌命長去招惹一位不知底細的高手。


    所以今日自然也是收斂了一些。


    “上一壇作甚,小二,聽老娘的,上十壇。”一道倩影從後方出現,眾人皆是避之而不及。


    單聽聲音都不難想象這是一位遺世佳人。


    女子將佩劍拍在桌上,一腳踩著木凳,一手叉腰,摘下淺露,豪氣得喊道,“小子,本姑奶奶陪你喝。”


    小二識趣得搬了十壇酒上來。


    沈流舒晃著酒杯,眯著眼瞧見,指如削蔥根,口如含朱丹,麵若芙蓉花,身姿半窈窕。


    出塵的氣質,卻道是冷了胭脂,暖了情火。


    她似能勾動人們心底最原始的衝動和欲望。


    “嬌嬌傾國色,緩緩步移蓮。”


    沈流舒下意識的想起這句詩,脫口而出,實在應景。


    但若有熟識之人必會大笑,何來的溫婉,何來的嬌弱。


    白家有女初長成,一隻老虎一匹狼,說得正是姐姐白紙畫與妹妹白羽扇。


    話語間雖然俗套了些,但話粗理不粗。


    待到又近了幾分,他咧嘴傻笑,口中含糊,“咦.......這.......這個姐姐長得.......長得好看,娶迴家做媳婦肯定長臉。”


    有幾個見識廣的俠客,一眼認出這是白家的那位小姑奶奶,心中暗自為沈流舒惋惜:多俊俏的兒郎,怕是見不著明日的朝陽了。


    “那要不,小弟弟你娶了姐姐如何?”女子彎下身子,挑起了他的下巴。


    何為語出驚人,何叫初生牛犢不怕死。


    “娶你?”沈流舒頭搖得似撥浪鼓,“不要不要不要,才不要娶你呢,你說你長這麽漂亮,娶了你肯定是中看不中用,到時候我還得伺候你,還不如一個花瓶好用,不娶,不娶,才不要娶。”


    這番語罷,已有幾個膽小的欲起身離開。


    畢竟,這要是殃及池魚,交代在這了,那可就太憋屈了。


    誰料這女子並不惱怒,纖纖抬素手,斟滿一杯酒,一飲而盡,說不出的優雅,道不明的豔麗。


    沈流舒見慣了軍中人的豪飲,平日裏更是滴酒不沾,隻因著他實在是不勝酒力。


    三碗不過崗,是那酒烈。


    可他卻三杯倒,這酒說不定還是清湯寡水,沒什麽滋味。


    今日難得飲酒,這胸中藏著野獸,滿腔皆是豪情壯誌。


    試問哪個男兒不想建功立業,誰不想揚名立萬。


    他以前想著做個清官,可是被曹多寶害了,後來想著做個司馬也不錯,又慘遭變故,卷入了這個漩渦。


    他想起那片荒沙,想起了蠻子,想起了老慕,想起了一起生活了十幾年的那些鄉親,想到了義父還有柳兒,那個滿嘴斯文的學究,喜歡吃雞腿的老頭.......


    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天道不公,人心不古。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隻有好好活下去,才有可能。他不再是那個膽小的傻子了,他有事要做,即使不去複仇,鄉親們的死需要一個真相,沈府二十餘口性命也要一個說法。


    否則,他心難安,心不安,則意難平,意不平,則方寸大亂。


    修武一途,亦為君子之道,雖未入門,這門檻他似乎摸到了一絲,略有所悟。


    這般想著,又是豪飲一番,三壇酒見了底。


    女子瞧見他的左眸又閃了一下,轉瞬即逝的光。


    “這麽喝實在不過癮。”


    白羽扇說道。


    沈流舒掀開酒蓋,抬起一壇酒,頓頓頓的往下灌,一壇見底,他用衣袖一擦嘴角,望著女子。


    有趣,實在有趣。


    女子對他的眼神很感興趣。


    在那一雙並不好看的眸子裏,她看到了懦弱與堅強,隱忍與不屈。


    本來這次偷偷溜出來不過是替姐姐把關,不曾想倒是遇見了有趣的人。


    二人又幹了半壇,沈流舒早已上頭,都說這酒後吐真言,可酒後胡言也不在少數。


    “你.......你........叫什麽名字?”


    沈流舒手靠著酒壇,半張臉都快掉進了那壇口內,抬起迷離恍惚的眸子,左瞳有些異樣。


    白羽扇瞧見了,若有所想,心中一動,又不知起了什麽壞心思,將一壇酒飲盡,“姐姐我叫白紙畫,你呢?”


    “白紙畫?”沈流舒沒忍住樂出了聲,“你還不如叫白癡畫,好傻的名字,這是誰取的?不會是你自己吧?”


    此話說得上是招恨了,好在白羽扇本就是個不喜世俗的性子,再加上這次是偷溜出來的,所以身邊也沒帶護衛。


    她自己也覺著這名字很傻,怎麽忽然看麵前的男人竟然又順眼了不少。


    嘶!


    雖早知道這是個敢說的主兒,但眾人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心底也是微微打顫。


    然而更驚人的還在後頭。


    沈流舒喝到後頭居然大哭了起來,白羽扇頭一迴見男人哭,一時間不知所措,想要上前安慰,卻被他一把抱著哭了許久,往日裏那些男人即使對她畢恭畢敬,但她最是討厭,別說抱著她,就連近她三尺都得殘廢,今日胸前的那塊上好的布料竟仿佛要褪了顏色。


    說來也怪,她自己也不知為何。、


    女子將清白看得重,可到了白羽扇嘴裏隻換來一句迂腐,就連府上請來的教書先生也被她氣走了好幾個。


    每一個見了她都是老鼠見了貓。


    今日難得碰到一個不怕她的人,不她這般寬慰自己,可麵頰仍舊紅的通透,這心跳自也是快了幾分。


    “行了,男子漢大丈夫,有淚不輕彈。”她的手輕輕拍著沈流舒的後背。


    隻是未到傷心處。


    這後頭一句,她沒說。


    漸漸齁聲起。


    白羽扇十分無語:這家夥,居然睡著了?


    “怎麽?看戲看夠了?”


    冷若寒霜。


    她剜了眾人一眼。


    果然,這才是白家那個小姑奶奶。


    眾人這才緩過神,除了幾個自恃武功不錯的上前拱手道別,其餘的早就沒了影兒。


    店小二急得喊道,“別走啊,你們還沒付錢呢!”


    白羽扇隨手甩出一張銀票,那小二撿起一看,數了數,殷勤的問道,“需不需要給客官安排一間上房?”


    白玉扇並未迴答。


    店小二見她皺眉,便識趣得去了後頭。


    本以為就會這般睡去,可某人卻醒了,口中不知呢喃這些什麽,下意識的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你弄壞了我的衣服。”白羽扇平淡的說道,她想看看這個萍水相逢的小子嘴裏又會蹦出何等虎狼之詞。


    沈流舒的酒仍未醒,看了一眼某人胸前的那灘口水,站起身子,搖晃的舉起一根手指,“賠你十件就是了,小氣。”


    “有趣。”


    白羽扇並不在意這件衣服。


    這小子同她說話還當真是一點也不客氣。


    她一手搭著腿,豪邁的坐姿,大多男人都自愧不如,一手抬起酒壇狂飲。


    “一個人喝,多沒意思,我陪你。”沈流舒如今上了頭,心中隻剩下盡興二字。


    於是二人將剩下的幾壇酒也給幹了。


    嗝!


    沈流舒打了個飽嗝。


    “舒坦。”


    生得一副君子的模樣,卻毫無君子做派。


    白羽扇瞧著麵前站立不穩的人,倒是和那鄉井之人沒什麽兩樣。


    “你可知我是誰?”


    白羽扇托著下巴,臉上的紅暈未減,瞧著也是有些上臉。


    她酒量不錯,平常府裏上上下下的人加起來也不是她的對手,堂堂一州世家的千金,不學琴棋書畫,不賢良淑德的也就罷了。


    竟然隔三差五的召集府裏的下人門客一同比酒,為了這事她父親可沒少訓斥,但大多是左耳進右耳出,激不起一星半點的浪花。


    父親隻得破口大罵,“你看看你,以後誰敢娶你!”


    她的父親,白堂,錦州的異姓王,封號東平。


    白家這些年崛起的速度有些快,一是白堂目光如炬,二靠的就是聯姻。


    如今宮裏最尊貴的那位娘娘便是白堂的胞妹,白芨。


    要說這枕邊風可真是好吹,原本手無實權,空有個名號的東平王,如今掌控了官鹽,這可是一樁肥差,官鐵比不得幽州,所以這官鹽的買賣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最後倒是落到了白家的手裏。


    錦州商賈之道一直是十四州中的翹楚。


    白家也得此機遇,大肆發展。


    要論起緣由,白堂的胞妹白芨肯定居頭功。


    自古婚姻大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這般看來姐姐的婚事,說是指婚,倒不如說是府上的意思。


    其實也難怪姐姐不放心,姐姐骨子裏雖然是個倔性子,可從小到大父親的話還是聽得,不像自己,無法無天慣了。


    所以錦州的人私下都管她叫小姑奶奶。


    久而久之,這名聲便也這般傳開了。


    “你不是白......白紙畫嗎?”


    沈流舒斷斷續續的說道。


    “是,也不是。”


    白羽扇模棱兩可得說道。


    “什麽......什.......麽是不是的,我說你.......你是,你就是。”


    “行了,酒也喝了,天也聊了,本姑奶奶該走了。”


    白羽扇起身欲走,已經耽擱了不少時辰了,即使先前玩心大起,如今這外邊的太陽都快落了山頭。


    “等等,人們都說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走,帶你走走。”


    說著沈流舒就去拉白羽扇的手,奇怪的是她並未躲開,任由這個小了他幾歲的家夥牽著。


    二人大搖大擺的出了酒樓。


    此時,酒樓的掌櫃探出腦袋,擦了一把冷汗,“可算把這個姑奶奶送走了。”


    店小二奇得緊,上前詢問,卻被掌櫃嗬斥,“不該問的別問,還不快滾去收拾!”


    小二努了努嘴,悻悻得一甩白布,去收拾了。


    喝多了,兩人就處瞎逛,勾肩搭背,你一言我一句,不亦樂乎。


    原本是不該如此的,但誰讓某人一出門就摔了狗啃泥。


    白羽扇見他一瘸一拐的狼狽模樣,雖然笑了許久,但還是扶著他,誰曾想居然走了一路,倒是成了如今這般勾搭的姿勢。


    若是學究在此,必然會搓著手,吹著胡子,瞪著眼,捶胸頓足,長歎一聲,短道一句,大喊,“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當真是有辱斯文,實在是有辱斯文。”


    “糖葫蘆嘍,糖葫蘆嘍!”


    幽州街邊小販可是出了名的多,這打鐵的手藝頂好的是在這,所以平日裏來尋件趁手兵器的江湖俠士,多要來此落腳。


    這也造成了幽州魚龍混雜,比其餘十三州更亂,朝中的禁軍有大半都壓在幽州與汴州交壤之處。


    有文官反對,說禁軍在此若宮中出了什麽變故,怕是來不及救駕,唯恐驚了聖上。


    武將不以為然,即使撤了全部禁軍又有何妨,先不說扶祁這位名義上的國子監祭酒,還有後山那位老祖,試問天下有幾個膽大不長眼的敢在天子腳下鬧事。


    “這位公子,給你家娘子買串葫蘆?”


    那小販說道。


    這一幕似曾相識,但他並未多想。


    白羽扇剛欲反駁,沈流舒倒是裝出一副財大氣粗的模樣,“來十串!”


    小販樂得開心,這讚美也是毫不吝嗇,什麽你娘子宛若天仙,你可真有福氣之類的話語滔滔不絕。


    付了銀錢,沈流舒也不管白羽扇是否樂意,一股腦兒都塞到了她的懷裏,還不小心碰到了某處的柔軟。


    這酒許是後勁大,白羽扇紅到了脖頸。


    天色漸晚。


    不知不覺逛到了河邊,這晚風吹散了兩人幾分酒意。


    不遠處的河畔邊站著一位黑衣人,看不清麵容,望著河上。


    順著他的視線,依稀可以看見有位頭戴鬥笠之人正在小舟上垂釣。


    孤舟蓑笠翁。


    雲水渠居然還有人敢垂釣。


    白羽扇怎麽說也是大家千金,這些見識還是有的,雲水渠雖有著天下第一渠之稱,可它平靜之下暗藏的波濤無人敢輕視,尤其是摸到了那個境界的人。


    小時候曾聽爺爺說過,雲水渠是天上的弱水散落人間。


    弱水三千,鴻毛不浮。


    雖然隻是個沒有根據的傳說,但也可以看出它的可怖。


    噗通。


    二人定睛一看小舟上居然早就沒了人影。


    水裏冒著氣泡。


    “猜丁殼吧,看誰去救。”


    白羽扇提議道。


    最主要的是白羽扇想看看沈流舒到底是何等境界,她看不到一絲一毫實力,隻有兩種可能,對方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還有就是對方實力遠超自己,她將沈流星歸為了後者。


    “好。”


    沈流舒出了剪刀,白羽扇則是布。


    “我贏了。”沈流舒很興奮。


    白羽扇早就想好了,“誰贏誰去救。”


    開玩笑,論賴皮,白羽扇可是鼻祖。


    “可我明明贏了。”


    沈流舒還是想反駁一下。


    “可本姑奶奶說的規則是誰贏誰去。”


    白羽扇眼睛一挑,“怎麽,莫非你不敢?”


    激將法對於一個醉酒的某人來說十分好使。


    沈流舒一時半會兒腦子也轉不過來,再加上酒壯慫人膽,頭腦一熱,一個躍起跳進了水裏。


    嘶!


    這冰涼的河水可比寒冬臘月還要冷上一些,酒瞬間醒了大半。


    他這才想起自己不會水。


    其實這也怪不得他,從記事起就長在荒北,那地方莫說河,就是水都是稀缺,所以荒北的人大多不善水。


    他撲騰了幾下,嗆了好幾口水。


    白羽扇有些後悔,本打算試探一番他的實力,誰知這竟是個旱鴨子,想下水救人,一道黑影閃過,將人從水中撈起。


    此人便是先前的黑衣人,身後背了一個木匣。


    他剛將老人撈起,又見一人落水,便順手救了。


    “女娃娃,這是你夫君?”


    老人身上的衣裳並未有絲毫水珠,胡須上也未曾沾染分毫。


    白羽扇瞧了一眼地上的某人,許是酒意又上了頭,覺著有些熱,臉也有些紅,她搖搖頭。


    “可惜了。”老人調笑道,“老夫看你二人先前可是親密無間啊。”


    白羽扇扯開話題,抱拳道,“敢問前輩是......”


    “老夫不過一閑散老頭罷了。”


    老人笑了笑,扶正了鬥笠。


    若此時沈流舒清醒,必然一眼認出,這老人自然就是當年來家裏的客人。


    此時那黑衣人背了個木匣,湊到他的耳邊低語幾句。


    “原來是那小子,難怪這般眼熟。”


    老人打量著沈流舒,“長高了,也壯了,就是黑了不少。”


    “就是這修武境界實在是.......也不知道那幾個老家夥葫蘆裏又賣的什麽狗皮膏藥。”


    他自顧自喃喃了一會兒,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玄鐵所製,正麵是一個篆寫的“影”字,背麵一個“玖”。


    他用真氣將沈流舒的衣服烘幹,又把令牌塞到他的懷裏。


    “大人,請三思啊,這可是.......”黑衣人急忙阻止。


    “老夫何止三思,都快七八思了,好了,此事莫要再提。”


    老人抬頭一臉慈祥的笑,“女娃娃,那就辛苦你將他送迴去來。”


    白羽扇早就驚得合不攏嘴:氣勁外放至少是宗師級別的手段,而自己是三品宗師,仍舊看不透這個老頭,說明對方很可能是六品宗師,甚至是傳說中的大宗師.......


    她這次十分的恭敬,畢竟麵前很可能是一位大宗師,“晚輩知道了。”


    老人離開前又迴頭說道,“對了,女娃娃,你的武途太順了,這樣下去很難精進了。”


    白羽扇一愣,轉而想通了什麽,感激涕零,“晚輩多謝前輩提點。”


    “嗯,孺子可教也。”


    老人捋著胡須踏空而去。


    這就是武道的極致嗎?


    夜半的寒風刺骨,這下徹底醒酒了。


    睜開惺忪的雙眼,發現自己正躺在河畔邊,麵前是一位陌生的美麗女子,“你是.......”


    他話音未落就被白羽扇一記手刀打暈。


    待到再次醒來,沈流舒已經躺在了酒樓的房間內,他摸著自己的腦袋,覺著腰酸背痛,仿佛昨日被人毆打了一頓。


    “原來是場夢。”


    他歎了歎氣,也不知是惋惜還是感慨。


    伸了伸懶腰,一塊鐵牌砸到地上。


    他撿起一看,赫然一個,“玖”。


    後記:


    汴州郊外別院。


    尋常院子門外大多有兩隻石獅子守著,可這別院,卻放了兩隻饕鬄,張著血盆大口。


    門上的牌匾是塊缺了一角的金絲楠木,刻著模糊不清的三個字,“查決司”。


    院內雜草叢生,若非躺椅上一位老人悠閑得晃著身子,怕是無人敢想象此地有人居住。


    “不會水,還敢救人,這性子倒是和那個老家夥兒一個模子刻出來。”


    “大人,屬下有一事不明。”


    仍舊是先前的黑衣人,背著七尺高的木匣。


    “若是關於腰牌的事,你就莫再提了。”


    “屬下想問的是以您的修為即便這雲水渠危險,可也不至於落水......”


    “咳咳。”老人清清嗓子,將鬥笠取下遮住麵,他自然不能說自己那次打了瞌睡這才失足落水,畢竟人活臉,樹活皮。


    他擺擺手,“行了,下去吧,老夫乏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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