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荒北的野獸早已虎視,那喰骨的餓狼舔、拭爪牙。若非關山扼住了咽喉,這偌大的天下,這萬裏的河山早就易主。唯有九黎,能破這困獸之鬥。餘一生所求,非厭勝之術,亦非這虛無縹緲的掌中權、身後名。


    ——扶祁


    那日琴坊花魁大會被劍淮南這個不速之客鬧的不歡而散,老鴇心裏可謂是七上又八下,本想提議在辦一場彌補,畢竟這些權貴,尤其是王爺,實在不是她一個能得罪的起。


    “明日要來一位宮裏的大人物,你可千萬讓人服侍好了,否則就算他放過你,本王第一個不放過你。”


    老鴇連忙戰戰兢兢地點頭哈腰。


    可當聽說王爺要包下整個琴坊,更是張大了嘴,滿臉驚愕,說話斷斷續續,詢問是否當真。


    得到肯定的迴答,心裏的大石頭這才落下。


    今兒個一早,老鴇就站在門前等候,整個琴坊所有的姑娘不論是休息也好在外頭的也好都被她喊迴來,排場自然是大,可唯有一人拂了麵子——那個新來的花魁,卷發藍眸的姑娘。


    老鴇佇立門口可謂是望穿秋水,突然,神色一動,眉眼一挑,好比那新開的染坊晾出的布,紅的、黃的、藍的、紫的、綠的,五彩斑斕都是歡喜的顏色。


    “王爺~”老鴇也是個有些手段的人,半老的徐娘,風韻猶存,即使那麽酥麻的喊上一句,倒也不讓人覺著膩。


    那阿諛奉承,溜須拍馬的讚美之詞信手拈來,“王爺能來小店,實在是令小店蓬蓽生輝,您就如......”


    朱啼頷首,輕輕嗯了一聲,他最是享受別人的吹捧,這讓他逐漸迷失了自己,也讓他更加的自大。他負手而立,目視前方,引來一眾姑娘的眉眼傳情。凜凜立兮,貌比潘安,美目流兮,不若荼蘼。


    “啊哈哈哈哈哈!”


    段無悵不請自來,拱了拱手,“王爺,今日來的甚早。”


    朱啼眉頭一皺,“段大人似乎閑的很,本王可並未請你啊。看來待到迴京,本王如實稟告父皇,你這位置做的實在太舒服,我天朝不養閑人。”


    段無悵大笑道,“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王爺還是顧著自己的好,說不得也有要求到下官的事。”


    雖用的敬詞卻無絲毫尊卑之分。


    “你!”朱啼氣的咬牙,恨的切齒,但卻動不得,隻因為這是那裏出來的人。一甩衣袖,冷哼一聲。


    橘兒一臉的疑惑,輕輕拍了一下身邊的人,問道,“秋水姐姐,你可知道媽媽這次將我們都喊來是為何?”


    秋水昨夜一晚都沒睡好,被那個地主家的傻兒子纏著聽了一夜的戲,那傻子樣子生得不錯,可是一張嘴就留哈喇子,她委實有些接受不了。


    “說是來了一位宮裏的大人物,不可怠慢。”


    橘兒聽罷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但心裏仍然惦記著沈公子。


    突然一道急促的聲音想起,“來了,來了。”


    眾女擺正姿態,落落大方的迎接。


    “籲!”


    來人一個跨步翻身下馬,身手矯健,身高近七尺,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劍眉斜斜飛入鬢角落下的幾縷烏發中,刀刻出一筆一劃的棱角,眼中含神,嘴角帶弧,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目若秋波,雖怒時而若笑,即視而有情。穿著一襲繡綠紋的紫長袍,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絛,外罩一件亮綢麵的乳白色對襟襖背子。袍腳上翻,塞進腰間的白玉腰帶。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


    有詩為證:“為人潔白皙,鬑鬑頗有須,盈盈公府布,冉冉府中趨”。


    生得可謂是風流韻致,自然是個才子。此人便是我朝最年輕的國子監祭酒,扶祁。


    “抱歉抱歉,實在抱歉,卑職來晚了,讓王爺久等了,還望王爺大量,海涵啊。”扶祁帶著歉意作揖。


    朱啼趕忙上前迎接,“扶祭酒來的正是時候,有什麽好抱歉,祭酒能來就是本王莫大的福分,如何說的上怪罪。”


    若是區區一個國子監祭酒倒是不必讓他費心費力,屈下身子的討好,扶祁是個少有的天才,五歲習武,六歲精通音律,七歲熟讀古經,十歲考中秀才,十二三便是文武雙狀元及第,弱冠出任國子監祭酒,如今不過而立,便掌管著二十萬的禁軍,即使曹旭再看他不順眼,也不會觸他的黴頭,就因為皇上不知是著了什麽魔,還是被鬼怪迷了心竅,一向昏庸的他做的最明智的決定便是將一些俗世大小事務全權交由他管理,江山這才苟活至今,黎明百姓才能討的一份生活。


    老鴇並不知這是何人,看她畢竟是個有眼力的人,光是看著一身穿著打扮,再加上朱啼的態度,便知曉此人應該就是那位大人物,怠慢不得。


    “哎呦,王爺,這位大人,快快裏邊兒請,這上好的廂房啊,早就備好了。”轉身招來姑娘,“姑娘們,還愣著幹什麽,快來服侍幾位大人物啊。”


    “這就來了,媽媽。”鶯歌燕語,仿佛置身花叢中。雖已入秋,但仍有春色。


    秋水早在第一眼看見扶祁時便淪陷了,什麽王爺沈公子早就拋之腦後,三步並做兩步的上前獻殷勤。可奈何還是慢了一步,這些姐姐們可是比她猴急多了,這可是金龜婿啊,長得好看,還是個貴人,最主要是他的笑有種魔力,勾魂奪魄,就像那個人一樣。橘兒是個心思單純的,不死心的穿過人群往後看,可是換來的隻有陣陣失落。


    待到落座,段無悵又不知去了何處,但王爺並未在意,他客氣了一番,一拍手,又是一群輕紗薄暮,麵容姣好的姑娘端著各色的美食而上。


    扶祁伸著脖子,有些好奇,“早就聽聞琴坊特有的三樣式:弦音、烏笛和星盤,今日有幸得見,扶某覺著倒是應了那句,弦音未斷西流水,烏笛星盤酒三杯。”


    “扶祭酒過謙了。”朱啼示意身邊的姑娘為他斟酒。他拿起酒杯,放到鼻尖輕聞,“此酒名為荼蘼,是本王的門客自西域遊學歸來帶的特產,有種別樣的醇香,扶祭酒不嚐嚐?”


    扶祁身邊服侍的人是秋水,也不知怎麽的被她給搶了先,身後是姐妹們的怒視和埋怨。她是個有些心思的人,早就為扶倒上酒,雙手奉上。


    “謝謝。”


    扶


    祁不過隨口一句道謝,卻在秋水心裏泛起層層漣漪。


    他用左袖一遮,一飲而盡,“荼蘼是花亦是酒,好!好!好!”


    看著扶祁一連道了三個好,而且並未盡興,有續飲的趨勢。朱啼心中歡喜:看來情報無誤,這扶祁當真是個喜酒之人,也不枉費我費了一番心思從西域搞來的荼蘼。


    段無悵總是那麽不合時宜的出現,說話也是掃興的很,“這酒也喝了,話也聊了,不知段某可否像扶祭酒討教一二,也算開開眼,讓我等見識一下這二十萬禁軍統帥的本事。”


    “早就聽聞段大人的純陽剛勁宗師以下無敵。”扶祁又飲了半杯荼蘼,“扶某不過一個讀書人,承蒙陛下賞識,才討得這國子監祭酒的位置,若是禁軍統帥,實在都是虛名,不過是出謀劃策,做些文官該做的事罷了,武道什麽的,倒是一竅不通。”


    “扶祭酒實在謙虛了,既然如此,那段某也不好勉強,在下還有案子要查,告辭。”


    段無悵抱拳後離開,扶祁並未說話,隻是平靜的坐著,自顧自的飲酒。


    忽而狂風大作,隻聽一聲大喝,“無風起浪!”


    原來是段無悵不知何時又出現在了眾人麵前,手中刀已出鞘,向扶祁飛奔而來。


    再看扶祁,仍舊麵不改色的飲酒,直到白光在麵門出現,襯的酒杯中的影子輕微的晃動,這才將弦音一撒,酒水散落漫天,似仙女散花。


    手指輕點,吐出一個,“去。”


    那些散落的酒水並未順勢而下,在空中匯聚,不過刹那,衝向了段無悵的刀,弦音盡顯,泉水叮咚。


    麵若桃花,一氣嗬成,風輕雲淡。


    段無悵見這些酒水飛來,暗道一聲不好,在空中強行借力一個迴轉,跌落在一旁,模樣狼狽不堪。


    什麽!?他是宗師。


    朱啼有些發怵,氣勁外放,借力打力,是宗師才能做到的事情,看來傳言不假,這段無悵是個而立的宗師,他確實有驕傲的資本,那個地方的人果然可怖。但更令他惶恐的是扶祁的身手,自始至終並未看清扶祁是否出手,唯一的動作便是那看似不經意的灑了半杯的荼蘼,可這樣便打敗了一位宗師。而且看樣子,遊刃有餘。


    扶祁的聲音始終沒用波動,“段大人的純陽剛勁還是差了些火候,但假以時日,必是我天朝的棟梁之才。”


    一旁的秋水早已看呆,雖然不知發生了什麽,但剛剛見那人兇神惡煞的衝過來,而扶祁仍舊無動於衷,以為他就是個讀書人,還猶豫著是否應該來個以命相救,但最後斟酌再三還是覺得活著才是最大的本錢。如今見他輕而易舉的接下了,內心實在懊悔不已,若是先前自己再果敢一些就好,說不定,他還會......可需知萬事沒有迴頭路。


    段無悵不多言語,起身鞠躬,“多謝扶祭酒手下留情,先前段某人多有得罪,他日必將登門賺錢,告辭。”


    “這荼蘼真是不錯,王爺可否將那位門客的姓名告訴在下?”


    朱啼還沉浸在先前的震撼中,隻是一個勁木訥的點頭答應,“好好好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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