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其實自大周朝時就已經有了不菲的家底了,當時的陳家,無論是絲綢茶葉陶瓷,還是鹽鐵生意,都是遍布整個中土的。”


    陳初然淺淺地抿了一口琉璃杯中那散發著夢幻色彩和淡淡甜香味的雲水釀。“當時的大周皇帝甚至一紙詔書讓當時的巨賈陳吉和他的海上軍隊一起,穿越東海,到達對麵的大荒,打通大荒與中土之間的商路。”


    初九已經坐在了她的麵前。她的麵前放著一杯足以賣到上百雲幣的雲水釀,但初九卻看都沒看,“但是當時陳吉拒絕了,因為東海是奇險之地,就算是當時的七境修行者也不敢橫穿東海。所以皇室一直對陳吉進行著打壓。”


    “皇室?不,他們不敢。”陳初然淡淡說道,“當時的大周已經由盛轉衰了,以前的皇室會供養起碼兩位數以上的供奉,那時能算得上是供奉的已經不到雙手之數。就連以前要八境修行者才能擔任的大供奉之職,當時也換成了被稱為七境最強者的林蒼篁。那些人以為這樣便可高枕無憂,殊不知七境就是七境,井蛙不可語海,夏蟲不可語冰。不到八境,他又有什麽資格擔任這大供奉一職?”


    “巧的是,當時陳家也養了幾個供奉。用那些人的話來說,恐怕就是囤積私軍。而且其中有好幾位都是七境修行者。所以皇室不敢全力打壓陳家。但現在的陳家,僅僅隻能做到小富即安。我們沒有多餘的錢去養私軍了。這世間也幾乎沒有七境之上的修行者了。”


    “沒有修行者,商會的影響就會一落千丈,所以,我們必須追求玄道唯一。所以,洛夢茹就不能拿到那靈膏。”


    ......


    ......


    半個時辰前。


    蘇陌融入夜色後沒有前往洛夢茹所說過的司天塔,也沒有直接跑去司署。而是慢慢悠悠地走向了雲水居的方向。


    雲水閣環境甚是清幽,四麵有湖,唯有一條小道貫穿湖與湖中心的天藍色建築。湖上還有些微的畫舫小舟,管弦絲竹之聲聲聲入耳,溫柔者類似秦淮河燈,高亢者又不過金戈鐵馬。偶爾還有靡靡之舞曲傳來。


    蘇陌隻是腳步微緩,他沒有過多駐足,而是直接進了雲水閣裏。


    “客官好,二樓正有雅座,客官請。”店裏的招待看到蘇陌前來立馬上前。微笑伸手示意。


    “不必了,其實我是和我的夥伴一起來的,他已經在等我了。”蘇陌擺擺手。“不過我不知道那名為【清弄】的雅間該怎麽去,你能帶我過去嗎?”


    “自然可以。”招待絲毫沒有看不起蘇陌一身布衣的裝束。禮貌地在前麵帶著路。兩人來到了二樓一個很偏僻的門口前,上麵的木牌赫然寫著“清弄”二字。


    “客官有什麽需要可以直接通過房內的’觴水‘遞給我們。”招待向蘇陌行了一禮,隨後便轉身離開了。


    蘇陌等到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自己視野裏之後,才緩緩地開了門。


    門裏正坐著一個人。那人發須飄飄,模樣俊逸,書卷氣濃厚。蘇陌進門後,向他行禮道:“顧先生好。”


    “不必多禮。”顧清弄溫和的聲音傳來,“你是夢茹的侄子,我也有幸教過夢茹一段時日。我們也不必那麽生分。且坐下說話。”


    “多謝先生了。”蘇陌與顧清弄分主賓對坐後,蘇陌再次感謝道:“多謝先生今天帶我們遊覽軒泉學宮。”


    “無妨,就算我不導引你們,你們也會有一天弄明白這一切的。”顧清弄頷首道。“倒是蘇少郎,你的文武試成績已經出來了。我今天正好攜帶出來。你要觀上一觀嗎?”


    “甚好。”蘇陌答道。


    顧清弄從懷中掏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紙,將它仔細展開後,遞給了蘇陌。


    蘇陌沒有看前麵各項的成績,隻是看著最下麵一個大寫的“中甲”。他知曉,這便是他的最終評分了。


    “我可以住進清鳳苑了?”


    顧清弄失笑道:“早間批閱你文試答卷的那位柳大先生可是對你的文章讚不絕口,還說朝堂上未來必有你的一席之地,怎麽現在反而好像囿於能否進入前六十。這可不像你文章中吞吐河山的氣概啊。”


    “先生謬言了,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無處落腳的話又怎能談得上有一席之地呢?”


    “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蘇少郎,我想問一下,此句語出何處?還是你自己有感而發的?”


    “這......”蘇陌打了個哈哈,“一本雜書罷了,不足掛齒。”


    “雜書麽......不出意外的話,少郎你一定可以入住清鳳苑的。”顧清弄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糾結,“話說少郎你這次來尋我所為何事?”


    蘇陌心下一凜,得知此間事情成與不成,就看當下了。“先生知道我姑姑近況嗎?”


    “你與夢茹分別不到一天,哪有近況之說,”顧清弄笑道,“不過你姑姑好像又立下一大功,朝廷那邊已經頒發下法旨,讓她明日進京一趟。”


    “明日......那看來隻有今天晚上的時間了。”蘇陌麵色鎮重,看向顧清弄,眼中卻出現了一抹猶疑。自己該不該信任眼前這個人呢?


    “少郎可是在擔心你姑姑受傷之事?”顧清弄仿佛有一雙洞徹人心的眼睛般。


    “是的先生,”蘇陌微笑迴應道,但他低垂的手已經靠近了斂息玉佩,“先生怎麽知道我姑姑有傷在身的?”


    顧清弄平靜地答道:“我觀夢茹行走時還帶著一名軍士,而她以前最是獨來獨往,從不會帶上下屬行動。所以我判斷她恐怕是有什麽不便,再者,她前些日子給我傳書說她去了南部行省一趟,聯想到南部行省的現狀,我便隱約有了猜測。再加上你的口風,我也是剛剛才知道。”


    蘇陌已經握住玉佩的手稍稍放鬆,“先生高見。”


    “目前市麵上的藥是難以治愈她的傷的。”顧清弄給自己倒上了一杯清酒,“她的傷應該是修行者留下的。如果是修行者留下的傷,那是屬於玄奧的‘道傷’範疇。用平常的傷藥是難以治好的。不過夢茹本身就是修行者,而且還達到了第六境的層次。再加上她的煉體境界也是第六境,那點傷少則數周,多則數月就會自動康複的。”


    “學生以為,等不了那麽久。”


    “哦?”顧清弄注視著眼前不過十八歲的白衣少年,“你倒是說說,以她的能力,如何等不了這幾個月?”


    ......


    ......


    “沒想到子安身邊居然有你這樣的丫鬟。”陳初然看著初九,真的有些驚訝了,“我看你不適合當丫鬟,更像個富貴朱門中的大家。”


    “初然姐姐過獎了,其實很多東西都是公子教我的。”初九微笑道。她的臉上露出兩個可愛的梨渦。“大家閨秀可不太好當,起起伏伏最終還不是嫁人的命?”


    “這也是你家公子教給你的?”陳初然微訝,“子安的眼界果然不一樣呢。”


    “不過小姑娘,你難道以後不嫁人?”


    “誰說的,嫁人也分嫁給喜歡的人和不喜歡的人啊。我以後嫁給我喜歡的人不就好了。”


    陳初然覺得和這樣一個小女孩爭辯下去也是無味。她話鋒一轉,“初九,你也不用藏著了。你告訴我,子安是不是已經走了。”


    初九裝傻:“啊?公子還在裏麵休憩呢。”


    陳初然微微一笑。她把玲瓏酒盞和兩個琉璃杯都放在桌上。“初九,我走了,子安迴來後告訴他一聲,三天後新生的入學儀式是在雲水閣旁的四方湖上舉行。讓他不要忘了來。”


    初九點點頭:“一定一定。”


    ......


    ......


    外麵不知何時下起了小雨。


    雨中行走在街頭的人們打開了傘,仿佛雨中盛開了花朵般。最吸引人的莫過於萬千竹紙傘中的那一抹紅色。旁人都明白,那是七裏街歌坊歌女才會打開的傘。


    四周的樂聲還未停止。小雨無法澆滅四方湖上客人們的雅興。他們繼續喝酒,繼續賞舞,繼續擊節為自己喜歡的樂曲或者姑娘喝彩。


    渝州城沒有宵禁,晚上反而比白天更熱鬧。


    一些身穿黑袍的人走入了人群,他們沒有打傘,但是他們都帶上了鬥笠。黑袍袖口上,一個暗金色的瞳孔繡飾明滅著,冷冷地看著這座城市。


    他們是檢正司的人。


    “這裏離司天塔有兩裏路遠,但是學生隻怕學生連這兩裏路都走不完。”


    “你是說檢正司的人?那群人的確像見不得光的老鼠一樣。”顧清弄少見的臉上浮現一抹慍意,“不過這些家夥也的確麻煩。你若是信得過我,不妨把要給夢茹的東西先給我。我可以保證,在今晚送達。”


    “就等著先生這句話了。”蘇陌從袖中拿出一個小木匣。“勞煩先生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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