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曆牌上出現了2016-9-4的顯示,周遭的環境變成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孫振皓茫然地坐在座位上,看著眼前的四眼男子,對了,這是負責給他和蘇欣擬定婚前協議的尹律師。


    隻聽那尹律師用平緩而專業的口吻說道:“這是二位的離婚協議書,請過目。”


    離婚協議書?孫振皓大驚,看著對方將三份文件推到他麵前,其中一份被他身旁一隻小手拿了起來。孫振皓瞪眼看去,坐在他身邊的不是蘇欣還有誰?


    蘇欣認真地看完那份協議書,衝尹律師說道:“沒問題了。”


    “那孫先生呢?請問有什麽意見嗎?”尹律師問道,孫振皓正想說話,卻感覺聲音堵在嗓眼子裏,全然無法發出來。


    “如果沒問題的話,就可以簽署協議了。”尹律師說道。


    有問題!怎麽沒問題了!孫振皓急得身上都冒汗了,也就是死活講不出話來。


    他心裏大叫著“我不要離婚!我不要跟蘇欣離婚!”,身邊的蘇欣已經在低頭簽名了,他的手完全不受控製,也拿著筆,在那份離婚協議上簽字——


    我不要簽啊!孫振皓死命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腕,但那隻右手仿佛自己有生命似的,唰唰唰地就在紙上寫出了他的名字。


    明明這一刻的場景還在律師所,一轉眼間,他跟蘇欣就站在了民政局裏麵,他手裏不知何時起多了一本離婚證。


    孫振皓完全傻了眼,呆站在原地,蘇欣一蹦一跳地拿著本子,說道:


    “太好了!那我可以馬上跟隊長結婚了!”


    什麽?孫振皓又是驚出一身冷汗,而蘇欣,挽著憑空出現的張翔,對婚姻登記處的職員說:


    “我們要登記結婚!”


    什麽?!孫振皓氣得要炸開了,他的聲音終於迸發出來:“不準!!”


    他猛然睜開雙眼——


    眼前一片昏黑,那聲“不準”的餘音,似乎還繞在梁柱上。孫振皓撫著額上的汗,他乏力地喘了喘,思緒逐漸迴到現實中。


    這噩夢太可怕了……孫振皓感覺心髒還在狂跳不已。


    他取過放在床頭的手機,向來理智沉穩的他,想到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上網查詢化解噩夢的方法——


    這個可怕的夢境,他絕對不會讓它變成現實的!


    早上八點,微風輕漾,雲霧稀薄,晨光和煦。


    樓梯上響起一陣淩亂的腳步聲,蘇欣慌手慌腳地跑下來,來到最後一段扶手旁邊時,她依舊執拗地選擇了滑下來,落地後的謝禮動作也是必不可缺。


    “老哥早!”她像狂風一般從孫振皓眼前掠過。


    蘇欣今天的裝扮相當可愛,上身是白色飛飛袖娃娃衫,下身是花邊牛仔中褲,背著一隻卡通印花背囊。


    她撂下背囊,頭一件事就是衝進廚房裏,揭開電飯鍋蓋子。


    梅姑困惑地問道:“蘇小姐,您要吃早餐嗎?”


    “我現在沒時間吃了……”蘇欣一麵說著,戴上隔熱的手套,將電飯鍋的內膽端出來,裏麵香噴噴的白米飯已經熟透了。


    蘇欣將米飯放在餐桌上,用勺子攪拌開來,目的是讓米飯快點降溫——做壽司要使用涼米飯。她隨後便進入了暴走模式,又是和壽司醋,又是煎蛋餅煎香腸,接著還得把蛋餅切條,然後拿來竹簾和大塊的紫菜,對照著手機上的教材,正式包起壽司卷來。


    孫振皓沉默地看著,他的心也像被泡在醋裏似的,酸得發脹。


    昨夜那個叫他心驚膽戰的噩夢仿佛還曆曆在目,而今他就要親眼看著蘇欣去給張翔送愛妻便當了。


    以前無論是哪一任女友跟他提分手,他都可以泰然處之,可是來到蘇欣這一塊,他覺得所有的理智所有的修養都不夠用了。


    隻要一思及蘇欣會離開他,他的五髒六腑就疼得幾乎要裂開。這種恐懼與無措,孫振皓生平遇過兩迴過,第一次是元旦那晚與蘇欣失去聯係的時候;第二次就是昨晚在夢中看著蘇欣與張翔相攜而去的時候了。


    孫振皓想象著,若是蘇欣說要跟他離婚,要離開他,他會怎麽做?闖進腦海裏的全是瘋狂的念頭,他到時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將她囚禁起來,把她藏在一個隻有他知道的地方,每天每夜都占有她,要是她敢逃走,他會將她鎖起來,直到她懷上並生下他的孩子,直到她承認她是他永遠的老婆!


    要把她藏在什麽地方好呢……對了,前段時間他看上了東南亞那邊的一座孤島,公司有意競標下來建度假村,幹脆就將那裏建成他跟蘇欣的私人樂園好了……


    孫振皓瞬間腦洞開太大了,構想著一係列很重口的強取豪奪情節,那頭的蘇欣,繼續茫然不知地做著壽司。


    她正小心翼翼地將壽司卷切塊,架在一邊的手機響了——


    “喂?”蘇欣用了免提接聽。


    “你出門了嗎?”鄧嘉華的聲音傳來。


    “還沒呢……”


    “我們準備走了,你怎麽過去啊?”


    “啊?這麽快啊?”


    “現在都九點了,去到就差不多了!”


    “我壽司還沒弄好呢~~”蘇欣哀嚎:“再等等我行嗎?”


    “我們要到公交車站去,再等你就趕不上了。”


    “哎呀……那你們先去好了,我弄好就過來。”


    “那你快點吧!”


    蘇欣講完電話,更加地手忙腳亂了。孫振皓一直在餐廳裏聽著,他靈光一閃,計上心頭。


    蘇欣做好壽司後,又用水燙了個西蘭花,外加炒了一盤伍惠萍送來的蘿卜幹。她本想再煮點小肉丸什麽的,可是來不及了,她將壽司放到三層高的飯盒裏,包好,然後從冰箱取出一個密封盒,裏麵裝著昨晚洗好的番茄、青棗、藍莓等水果,她將食物都放入一隻粉紫色的牛津布飯盒袋子裏,提起就大步流星地就要往門外衝,孫振皓不緊不慢地飄來一句:


    “我送你去吧。”


    “咦?”蘇欣的身形登時刹住,她噌噌地往後退了幾步,退迴孫振皓身旁。


    孫振皓見她滿臉的不可置信,他又重複一遍:“我送你去看球賽吧。”


    “老哥!你真是個大好人~~~!!”蘇欣感動得淚目。


    “……”好人是嗎……孫振皓在心裏小小地把自己唾棄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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