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冬日的清晨。


    年僅七歲的皇帝又因摔跤磕破皮而嚎啕大哭不止。先帝怒氣衝衝,指著先皇後與年幼的皇帝罵喝不止。


    太醫院的太醫前來診治,恰帶了還是個藥童的司徒寬。


    太醫檢查了傷口,說隻是皮肉傷,未傷到筋骨,擦了些藥膏不出三天便能痊愈。先帝聞言愈加生氣,直罵皇帝無用!


    不過十來歲的司徒寬也不知哪來的膽量,他對先帝磕了個頭,而後挺直脊背對他徐徐道:“陛下,孩童最是純真,不會無緣無故哭的如此傷心,許是傷心、許是傷痛。三王子麵色發白,唇色發白,不像是是傷心,倒像是疼痛難忍。微臣查閱過三王子的醫案,三王子每摔傷時都會如此,臉色、唇色均發白,同時還伴有驚悸、盜汗之症,嚴重時甚至有過兩次昏闕,此症狀會隨傷口結痂而好轉。以微臣所愚見,三王子恐是對痛異常敏感。這世上有人對痛無感,即便傷口汩汩血流不止都不覺痛,而三王子恰相反,便是破點皮,也如被斬斷手指一般痛...”


    正因司徒寬的這番話,先帝才知多年以來皇帝的所受的委屈,也是那以後,司徒寬便成了皇帝的專屬禦醫。


    之後的十幾年,皇帝習武之時,必有司徒寬陪同,司徒寬也專門為他研製了好些止痛、麻痹的藥。


    火盆再次發出輕微的劈啪聲響,皇帝迴了神,他撚了撚汗噠噠的手指,忽覺司徒空異常安靜。


    他轉頭一看,見司徒空手裏捏著一枚金針,雙目圓瞪,嘴巴微張,一副吃驚又呆滯的模樣。


    “你這是?”皇帝好奇問道。


    司徒空“啊”的應了一聲迴了神,他咽下口水,嘿嘿傻笑兩聲道:“草民方才,方才聽到您與祖父的過往,有些失態。”


    “嗬嗬嗬,你倒是奇怪。你對朕的這怪疾不好奇?”


    司徒空擦了擦汗,心道:這哪有您與我師姐得同樣怪疾來的蹊蹺...好像知道了一個了不得的事情...


    他佯裝無事,答道:“稟陛下,草民對您這怪疾不好奇,草民比較好奇您為何此時對痛無感知,您可是用了什麽稀世寶藥?”


    皇帝認真的打量了一番司徒空,隨後微笑道:“果然是司徒寬的長孫,這好奇心隻在藥上。”


    胸中一陣氣血翻湧,他臉色微變,指了指胸口道:“悶。”


    司徒空神色陡然一變,他紮下最後一針,拉起皇帝的手腕,三指一搭,安慰道:“別怕,蠱蟲已僵,不出一刻鍾便會隨血而出。可千萬別怕,吐出血來才好。”


    皇帝臉色鐵青,這哄孩童般的話,這司徒空是如何說得出口的?


    想他一國之君,威嚴赫赫,怎會害怕吐幾口血?


    奈何現下胸口如巨石壓頂,沉重難當,言語幾欲凝噎,唯有靜心盤膝,專注調息以緩此不適。


    司徒空微微有些緊張,這屋子裏除了兩個小公公,已無他人。


    福臨公公去了禦書房,這萬一皇帝有啥不...呸呸呸!不可妄言,不可妄言!定會無事...福臨公公,您還是迴來罷...


    他站在一側,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心焦。


    不出一刻鍾,皇帝果真如司徒空所言,蓄積已久的汙血,猛然從他口中噴瀉而出。


    小公公們驚唿一聲:“陛下!”慌忙跑上前,拿帕子、倒水,亂成一鍋粥。


    司徒空惱了,他朝那小太監唿喝道:“別動!把蠱蟲踩死了,我打斷你們的腿!”


    那兩小公公當場石化,雙腳一動都不敢動。


    司徒空蹲到地上,手指撥弄著那黑紅色的血塊,尋找蠱蟲的身影。


    吐出汙血,皇帝便覺得神清氣爽,胸中那沉悶的感覺全然消散。他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看到司徒空趴在地上,用手指捏起一隻又細又小的黑色蟲子,微微皺眉。


    “可算找著了!”司徒空笑道:“你這小東西,差點被你溜了。”


    那蟲子微微一動,欲攀爬到司徒空的手指上,他趕緊拿出空瓷瓶,將它裝了進去。


    “這就是那蠱蟲?”皇帝問。


    “恩,可不是麽,竟還活著。”司徒空蓋上蓋子,笑著兩聲,隨即又對著瓷瓶罵道:“你主子差點毀了我司徒家的招牌,我司徒空不扒了他的皮,對不起我祖父!”他將瓷瓶裝入懷中,抬首之時,見皇帝正盯著他,一臉的肅色。


    他身體一僵,心道:糟了,又忘了這是皇帝啊!


    他掏出瓷瓶,趨步走到到皇帝身邊,滿臉堆笑,雙手高舉瓷瓶道:“陛下息怒,草民方才一時高興,失態了。”


    皇帝接過瓷瓶,捋了捋美髯,問道:“依你方才所言,可用這蠱蟲抓到下毒之人?”


    “是,養血蠱蟲均成雙,單隻不可活。即使百步開外,養血蠱蟲也能依靠氣味尋到對方。”


    皇帝捏著瓷瓶,眼中閃過一絲厲芒。


    他從未吃過什麽丹丸,每日的飲食也都會有人驗毒,這毒究竟何時中的?怎麽中的?都無所知。


    有了這蠱蟲,那便是有了線索可查。


    殿門外傳來幾聲敲門聲,接著聽一小公公道:“稟陛下,福臨公公讓奴才來稟,人抓找了,是繡春宮的宮女,衛大將軍將人扣在禦書房,等您旨意。”


    “繡春宮?”皇帝起身,也不顧背後的十幾枚金針,徑直打開房門,衝了出去。


    司徒空與那兩個小公公麵麵相覷,愣了幾息才反應過來,連忙追了出去。


    “陛下,陛下,天涼,您披一件外裳。”


    “陛下,針,針...”


    “陛下!”


    三人氣喘籲籲,一路追到禦書房。


    禦書房此刻籠罩在一片肅穆的氛圍中,與先前迥異,寒氣逼人,盡顯威嚴。


    皇帝端坐在軟椅上,目光炯炯,一言不發,審視著跪地的宮女。


    福臨公公站在他身側,衛將軍則是提著明晃晃的大刀,刀尖對著那宮女。


    “陛,陛下,草民先替您拔針。”司徒空微微發顫的聲音打破這冷肅的氛圍。


    皇帝目不轉睛,依舊盯著那宮女,福臨公公對他點了點頭,示意他上前。


    司徒空深吸一口氣,垂首上前,一針一針拔掉金針,竟覺得這幾息的功夫如此漫長。


    “說!是繡春宮的哪位娘娘?”衛將軍一聲喝,嚇的司徒空打了一個激靈。


    他收好針,悄悄走到門口,正想離開禦書房,聽皇帝一聲嗬道:“司徒空,你去何處?”


    司徒空躬身拱手道:“陛下,蠱毒已解,草民,草民想迴司徒府。”


    皇帝冷笑一聲,轉移視線再次望向堂下跪著的宮女,手指一下又一下敲打在桌案上。


    福臨公公走上前,對司徒空道:“陛下方排出蠱毒,還請司徒公子留步稍候,待陛下了卻此事,再為陛下診脈。”


    司徒空“哦”了一聲,也未多想,隻得站在一側聽候指令。


    他看著皇帝的側臉,思緒慢慢飄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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