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虔迴到府邸,又邀請戶部的人和商良一起籌劃了明後幾天的賑災事宜,晚上躺在床上,王子虔腦海一直浮現出崔由檢的身影,怎麽也睡不著。當今之計,唯有找到崔由檢的家人才可以有一線生機,隻是人海茫茫,難民眾多,在六個郡縣、二十多萬難民中尋找三個居無定所的難民,實在是難如登天。


    第二天,天放晴了,洪水開始慢慢消退,當地郡守和縣令包括鄉老等開始組織老百姓恢複生產。王子虔和隨從親兵又上街去查看災民們的生活情況。


    路上有一座城隍廟,廟門口有些賤民進進出出。王子虔信步走了進去,隻見破廟裏布滿了蛛絲網,灰暗的空間裏充滿了腐朽和酸臭的味道,更顯出它的淒清和荒涼。破廟裏住了些無家可歸的難民,王子虔命隨從把自己帶來的物品分發給住在這裏的眾人,在查看傷員時,突然一位老人家用枯瘦如柴的手顫抖著拉住王子虔,從那幹癟的嘴裏似乎說出一句話:“崔大人是個好人啊。”


    於是,王子虔便蹲下身來,拉著老人家的手問道:“婆婆,您剛才說什麽?”


    隻見老人家目光呆滯的望向別處,然後又迴過頭傻傻地來望著王子虔,嘴裏都囔著:“我什麽都沒說,您聽錯了。”


    王子虔見問不出什麽話來,隻得和費翔等人騎馬返迴駐所,此時隻見路上一名內侍在一隊執金吾的隨同下策馬而來,遇見王子虔後,施了一禮,然後打開詔書說道:“十二王子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十二王子王子虔治水有功,囑立即返宮麵聖,接受嘉獎,不得耽擱,欽此。”


    原來是淑貴妃聽說王子昭失蹤後,擔心王子展和王子虔兩人出事,所以請聖上王昶下旨,讓二人火速迴京,以免節外生枝。


    雲夢國金鑾殿上。


    大殿上群臣正噤若寒蟬,誰也沒想到當今聖上突然提出立儲的事情。昨天南平郡王和劉長林、費介等返朝後,稟明了封狼居胥的事情,獻上了俘獲的長戎國的馬匹以及赫連勃勃等眾囚犯,同時也痛陳了王子昭失事的前因後果。本來,知道王子昭不顧軍法追出關外後,王昶還懷著一絲僥幸,希望劉長林返迴時能把王子昭毫發無損的帶迴來,哪怕是身負重傷在居庸關養傷也好,可是現在,終究是落空了。


    一晚沒合眼,滿臉憔悴的王昶看著朝堂上站立的各位群臣,請大家商議立儲的事。其實很多人早就眼巴巴的等著這一天了,隻是當這一天以這種突如其來的方式降臨的時候,大家反而不知所措了。因為王子昭失蹤了,原來擁立王子昭的嫡長子派突然失去了中心和方向,而費仲將軍的死也使淑貴妃的氣焰有所下降,畢竟淑貴妃能在朝中立足,和費家為朝廷一直鎮守邊關,聖上對費家總要高看一眼也有很大關係。現在剩下的王子中,原本低人一頭的三王子的地位又開始有所上升了,畢竟他舅舅崔寔多年掌管吏部,多少朝臣都出自他舅舅門下,雖然目前還未形成氣候,但來日方長,誰知道將來就一定不會有幾個出人頭地呢?每個王子背後多多少少都有人為之撐腰,如今,萬一站錯了隊,將來的錦繡前程可就不好說了。


    “劉廷煒,你先說說看,平常你不是一向主意最多嗎?今兒個怎麽不說了。”王昶有點生氣了,這幫朝臣,平常不讓他們說偏要爭吵不休,如今真有事要求助他們了,一個個都成縮頭烏龜了。


    “臣,實在無話可說,十三王子之事,還請陛下責罰臣等罪責,臣願用身家性命擔保,一定找迴十三王子,為陛下分憂。”任劉廷煒再如何深謀遠慮,也實在沒想到王子昭會出這種意外,如今心裏隻剩無限懊惱和自責,至於今天朝堂上要討論什麽,他一概漠不關心,隻求能找迴十三王子,好讓自己贖罪。


    王昶更加不悅了:“你看你說的什麽話,你兒子劉長林收複居庸關,封狼居胥,居功至偉,十三王子目無軍紀,私自出關,此事全是他為學不精,咎由自取!今後不準再議此事。”王昶何嚐不想找迴王子昭,畢竟那可是雲天嘯的外孫,當今皇後的獨子,可一旦想到王子昭可能已經葬身沙漠或者被販賣為奴,則皇家臉麵無光啊,又或者萬一敵人利用王子昭來威脅雲夢國,到時雲夢國就非常被動了,此時正值多事之秋,贈援太白國作戰居庸關已經開支巨大,江南洪災又使雲夢國諸多百姓流離失所、民心不穩,全年收成雪上加霜,如果此時再處罰功臣,隻怕天下大亂指日可待了。


    眾大臣一聽,皇上這是明顯要舍棄十三王子了,得趕緊站隊,特別是原先站在十三王子這邊的一些人,此刻感覺自己正被架在火上燒烤一般炙熱,於是,眼珠一轉,有人馬上站出來道:“啟稟陛下,臣以為,大王子聰慧過人,文武全才,其母妃淑貴妃娘娘又德儀後宮,因此,大王子實在堪當大任!”


    說話的正是當今戶部尚書張仲祥。


    “臣附議。”


    “臣也附議。”


    ……


    一下子又站出十多位朝臣決定支持張仲祥,也是支持背後有費家撐腰的大王子王子展。


    “臣有話要說。”諫議大夫劉行之站了出來。


    王昶正在頭疼,又是大王子,常言道,知子莫如父,大王子其才了了,不堪大用,但偏偏群臣似乎是一個死腦筋,除了王子昭和王子展,好像朕的十七個王子就沒人了一樣:“既然諫議大夫有話要說,就請直言。”


    劉行之出列道:“啟稟陛下,大王子其才任將軍尚有幾分長處,但處理政務恐非其所長。”


    這一句話直接就戳中了王昶的心窩窩,不動聲色的說道:“不知劉愛卿何出此言?”


    劉行之從懷裏掏出一本奏折請內侍靳尚轉遞給聖上王昶,繼續不卑不亢地說道:“這是大王子治水時,坊間風聞的一些百姓和官員對大王子的評價。大王子治水,過分愛惜自己的衣服就如同鳥兒愛惜自己的羽毛,倘有大雨,便派親隨代為視察河堤,其身不正,平常私自接受官員宴請,禦下不嚴,對其侍衛暗中收受官員饋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麻木不仁,對百姓疾苦漠不關心,許多百姓求見一麵而不能。”


    劉行之頓了一頓,又向前一步說道:“臣以為,縈河決堤與大王子有莫大關係!請陛下明察。”說完,便跪了下去。


    “一派胡言!”費允按捺不住訓斥劉行之道,然後站了出來,激動的說道:“陛下,大王子夙興夜寐,日夜操勞,勤於治水,實在有功於社稷,請陛下明察!”


    夙興夜寐不假,勤於治水就有點說不過去了,這奏章上一樁樁一件件有根有據,絕非信口雌黃,王昶飛速的看了幾眼奏章,體諒費允剛失去一個兒子,心情難免有些激動,不願與他計較。於是下令群臣退朝,改日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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