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麽?”裴雲一邊啃著手中的魚,不停地發出嘖嘖聲響,一邊滿嘴是油地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他絲毫也沒有看到裴鳳和席禎兩個人兩雙嫌棄地眼神,或者說他知道,裝作不知道罷了。


    “我們接下來要去三清像前懺悔,有人在觀中殺生,汙染了這一方清淨。”席禎沒好氣地白了一眼裴雲,嘴裏也不忘打趣這個可愛的師侄。


    裴鳳抿嘴一笑,這一笑,笑得是若荷花含苞待放、若百花仙子羞落凡塵、又像西子捧心般,足可以顛倒眾生。


    席禎假裝沒有看見,倒是裴雲,瞪著一雙無辜的眼睛說道:“哪有,我是在觀外麵捕抓的魚,也是在山間烤熟的,隻是在觀內吃而已。師叔你和妹妹都不吃,那就隻有我吃了。”


    席禎頓時啞然失笑,直到今天,他才發現自己的師侄有如此可愛之處,或許也是自己這個做師叔的沒有做到位,都很少去看自己身邊的人的閃光點。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席禎輕咳一聲道:“鳳兒,這迴我們……”


    話才剛剛開始說,裴雲嘟囔了一聲說道:“唉!為了免於三清的責罰,我看我還是不要道觀內吃了,還是去外麵吃去吧。”說完,便拎著手中的魚,一邊啃一邊往觀外走去。


    誰都清楚裴雲為什麽這麽做,但是都藏在心裏,不敢說出來。席禎當時並不知道自己是有多麽地手足無措,隻是一個勁兒用手中的筷子,攪動著碗裏的粥。隻不過,裴鳳的狀態也好不到哪兒去,隻是一個勁兒低著頭,通紅的臉把耳朵也染紅了。


    “鳳兒,其實我很想跟你說,我……”


    “我知道,”席禎的話才說到一半,裴鳳連忙抬頭,一雙會說話的眼睛凝視著席禎說道:“如果你不願意,那我還是你的師侄。”說著,聲音竟然顫抖了起來。


    席禎欲言又止,心裏卻是十分地震撼,又十分地羞愧。這時他不知道該怎麽說,因為他看到了裴鳳堅定地眼神,所有的話都往肚子裏咽下去了。


    “那好”席禎放下碗筷,看著裴鳳收拾桌麵的忙碌的聲影說道:“那一會兒我們就下山去吧。據說鎮東鏢局在全國都有分號,饒州城毗鄰鄱陽湖和長江水陸兩運道口,應該會有他們的分號。我們前去找找,順便找鎮東鏢局托一份鏢。”


    “托鏢?”


    “對,托鏢。”


    熱鬧的古縣渡碼頭,人頭攢動,客商往來如織,吆喝聲此起彼伏。正對著通衢碼頭,一幢高大的建築屹立在路邊,像是睜大著眼睛和嘴,麵對著碼頭上來來往往的船隻。建築的大門上赫然懸掛著“鎮東鏢局”的招牌,大門的兩邊,各自站立者一隻威武雄壯的石獅子,含著珠子栩栩如生。大門的左邊,高約三丈的旗杆上,大大的“鏢”字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大門前,左右各自站著兩個短打裝扮的壯漢,紮著頭巾,前麵兩人每人腰挎一柄單刀。後麵兩人每人身背雙刀,像是門神般威風凜凜。


    三個打扮精致的少年,徑直往大門口闖去。守門的大漢見三個富家公子窗門,單刀同時唰地拔出,相交攔在大門前。


    左側的少年搖著扇子,眼神瞟了一眼大漢,搖著頭對中間的少年說道:“大哥,我看這鎮東鏢局果然威風不比尋常,大門口也甚是氣派,隻是少了一樣東西,倒是美中不足啊!”


    右側少年露出一陣哂笑問道:“三弟,你可說說,這大門口少了啥?”


    左側少年望著大門兩側,來迴瞄了一迴,輕挑挑地說道:“按理說這鎮東鏢局大門也不缺啥,有狗有鏈子,就缺一幅對子。不如我拋磚引玉出個上聯兒,大哥二哥來個下聯兒?”


    中間那少年笑道:“三弟有如此雅興,大哥自然奉陪,但是不知三弟上聯何出?”


    幾個看門的大漢麵無表情,在他們眼裏,這三個人像是遊玩的公子哥兒,不像是和走鏢有關。這但凡行走江湖之人,遇人首先看外表,基本確定對方是做什麽的。這三個少年,個個俊朗無比,又細皮嫩肉,不像是江湖中人。鎮東鏢局所接的鏢,要麽就是江湖中的財物,要麽就是官家,要麽就是巨賈。這三人既不像是江湖中人,也不像是官家府中的管家,更不像是巨賈。因而大漢們把他三人攔在門外,不肯入內。


    左邊那少年思索了一會兒說道:“這上聯嘛,曰:琴瑟共舞,四大王偏少一輪水。”大漢不知這上聯之意,中間被喚作大哥的少年卻是早就明白此間意思,微微一笑道:“三弟這上聯可有意思了,這四個王加一輪水,卻是四個汪啊!”隨後這少年又問向其中一大漢說道:“這四個汪,該怎麽讀?”


    那大漢雖然不怎麽識字,但來人都說出來了,難免一陣鄙夷道:“那不就是汪汪汪汪麽?”大漢一說出來,其餘三個大漢噗呲一聲,但是最後好歹忍住了沒有笑出來。那大漢馬上就意識到自己被耍了,勃然大怒道:“哪裏來的小兔崽子,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居然到這裏含沙射影放肆起來了,趕快走,否則別怪大爺我不客氣了!”邊說著,邊做出作勢要打人的姿勢。


    三個人連忙一邊躲一邊放肆地笑,被喚作大哥的少年甚至笑得上氣不接下去地說道:“叫的真好,三弟你看我的,看我怎麽對你的下聯兒,你聽好了:魑魅相鬥,兩邊鬼須加六柄刀。”


    被喚作三弟的少年略一沉思,立馬大笑道:“大哥對得巧,對得妙,這兩邊鬼加六柄刀,不正是鬽麽?話說何為鬽?那不正是山中鬼怪麽?”


    這話一出,那四個大漢,連忙將刀放下,竟然找來一塊石子,在地上比劃起來。但是這幾個粗枝大葉的漢子,哪裏知道這鬽字怎麽寫?其中一少年連忙走到四人中間,搶過石子,在地上寫出“鬽”字兒說道:“這便是鬽了,山中鬼怪,不過巧的很啊,你們四個人分作兩排,恰巧總共六柄刀,這真是巧得很啊!”


    這來來往往通衢碼頭,門口瞬間便聚集了諸多圍觀者,有些識字兒的將這幾個字寫出來,頓時人群中也是一陣哄笑。那三個少年更是笑得前後仰合,不亦樂乎。那四人相互看了半天,方才知道自己被戲耍了,四人臉色頓時一陣通紅,黑著臉兇神惡煞般喝道:“幾個不知死活的兔崽子,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竟敢到此處撒野,你們這是找死。”


    鎮東鏢局威風在外,在江湖上在官麵上都頗有聲威,因此鏢局的鏢師們也費橫跋扈慣了。今見到這三個看似弱不禁風的少年敢如此調侃,心中自然是十分的惱怒,巴不得要把這三人擒住,狠狠地給個教訓,以報羞辱之仇。因此,四個人便從四個角度往三人撲來。三人慌忙一陣驚恐,連忙慌也似的跑了起來,這四人追,三人繞著獅子跑,好不熱鬧。


    四人追了一陣,連這三人的衣角都沒碰著,不禁更加惱怒起來。四人一發狠,再次從四個方向,往三人狠狠撲去,這番要是被抓住,非要被打個皮開肉綻不可。圍觀的人們也不禁為這三個弱不禁風的少年捏了一把汗,哪知四人快要撲到三人之時,三人也不知使用了什麽法術,忽而跳到人群之中去了。四人猝不及防,早已收不住,隻能各自驚叫,四人頭就這樣碰在一起,跌倒地上。


    人群中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四個人兀自無辜的摸著頭,眼冒金星地張望,企圖從人群中找出那三個人來。正在場麵混亂不堪之際,屋內走出一個魁梧的中年漢子。這中年漢子可真是生得魁梧,走路虎虎生風,雙臂擺動孔武有力,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含著精光。


    眾人見漢子出來,當場鴉雀無聲,漢子朝四人一聲怒喝道:“你們這是幹什麽?成何體統?”


    那四人正欲爭辯,人群中一聲戲謔之聲傳來:“都說人怕出名豬怕壯,這劉總鏢頭出名了,架子也就大了。鎮東鏢局果然也開始店大欺客,果真是待客之道啊!”


    圍觀人群感覺氣氛不對,慌忙一溜煙跑光了,隻剩下三個少年站在原處,冷冷地看著地上四人,一陣冷笑。


    那四人一間這三個少年,氣不打一處來,正要起身,那漢子伸手虛按住四人,虎步來到三人眼前沉聲喝到:“三位小哥,不知鎮東鏢局與足下是有什麽仇怨,三位既然上門了,何不留下名號?”


    適才出上聯的少年沒有迴答漢子的話,隻是看著另一少年說道:“大哥二哥,我早就說了,鎮東鏢局家大業大,不會在乎我們這點小生意,你看果不其然,還沒進門就被是條狗追著咬。我看我們這趟算是白來了,不如迴去吧。”說完便作勢要走。


    那漢子見這三人二話不說就要走,雖是心中惱火,但也強壓著怒火,攔住三人平靜地說道:“三位既來之則安之,要走又是何意?若我鎮東鏢局有什麽得罪三位的地方,還請三位說清楚。”漢子本欲強留,又見這三人氣度不凡,想是哪位官家的公子,因此也不敢用強。


    那喚作大哥的少年連忙拉住另外兩人,笑著說道:“二位賢弟不必如此,我看鎮東鏢局也是很有誠意的,連總鏢頭都出來了,想必我們所托之物,定能無虞。”


    漢子見這三人不像是前來尋仇鬧事的,倒像真的是前來托鏢的,連忙滿臉堆笑說道:“這位公子說的極是,我鎮東鏢局江湖行走十數載,道上朋友還多給點麵子。客官要是有重物相托,來我鎮東鏢局定是不錯的,三位即來,何不廳內敘話?”便作勢邀請三人入廳。


    三人隨著漢子之後而行,路過那四個漢子之時,漢子怒道:“還不快退下去,沒眼力見兒的東西,還在這裏丟人現眼。”說完又滿臉堆笑地引著三人往前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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