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不與車流滾,犬吠激昂走地聲。


    紅日初生天下耀,寒珠土落一程程。


    山村的早晨是在一片喧鬧中被打破的寧靜,雄雞一鳴,狗吠隨之而來。勤勞的狗兒們四處奔跑,仿佛在告訴自己的主人自己正在賣力地工作。紅日一出,照耀在葉兒的露珠上,一閃一閃地閃著紅光。露珠兒的滑落,滴在土地上,滋潤著這裏的萬物,人們生活在這樣一片土地上,一直那麽的安靜、祥和。


    經過了一天一夜的調息和療養,黃圭儼然好了許多,臉上也多了些許血色,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黃圭向來是急性子,他想讓自己好得更快,一大早能獨自行走了,就迎著朝陽舒展胳膊。


    裴鳳也是心情一片大好,這樣的景色是任何一個人都會沉醉其中的,更何況是一個本就喜歡寧靜的一個女子。裴鳳貪婪地吮吸著清新的空氣,這一刻她忘了所有的危險,景色太怡人了。


    黃山一邊守著爐子在熬藥,一邊讀著書,陽光沐浴在他的身上,映襯出一個瘦小的影子。


    胡一脈透著窗,看著眼前的一切,滿臉的微笑。然而此時他的手上,擦拭的卻是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隨後又擰開了拐杖,將剛剛擦拭的長劍隱藏在拐杖裏,眼神中藏著深邃,帶著和景色很違和的殺機。


    一切還都是那麽地祥和,然而,一聲聲撲啦啦的鳥兒驚起的聲音打破了這樣的寧靜祥和。胡一脈連忙手持拐杖站在門口,鳥兒驚起,必有不速之客。裴鳳和黃圭都是久曆江湖的人,也從這驚起的鳥兒當中嗅到了危險的降臨,兩人慌忙跑到胡一脈的身邊,全神戒備著。


    “哈哈哈哈,看來薑還是老的辣啊!終歸是江湖人,就不必裝著做個農夫了。”樹林中傳來一陣大笑,同時一陣大風吹來,吹得樹兒左右搖晃,樹葉亂飛。


    胡一脈挺了挺身子,低聲對黃圭說道:“今日你等不要力戰,你身體還未恢複,一定要保護好自己。一旦我有不測,你們一定要帶著山兒走,離開這裏,我就把山兒交給你們了。”


    裴鳳黃圭正要說話,胡一脈高聲吼道:“十七年不見,陸先生還是這麽豪氣幹雲,恭喜陸先生功力更上一層樓了。”


    “哈哈哈哈,對啊,十七年不見,胡先生還聽得出是在下,看來胡先生這十七年一定是非常地想念在下。恐怕是想念的食不足味,寐不能寢吧。哈哈哈哈,如果是這樣,那陸某倒要感謝胡先生掛念,有勞了!”聲音傳來的地方,一道白色色身影如離弦之箭,立在離胡一脈五六丈之外的空地上。隻見來人一襲白衣,身著書生裝扮,卻滿臉橫肉,眼神中充滿著殺氣;背上背著長劍,手中搖著折扇,像極了一個遺世而獨立的高人;雙鬢夾雜著幾縷發白的頭發,周身的頭發卻是周密而黝黑。


    “陸先生,十七年不見,風采依舊。地獄儒生的綽號,果然名不虛傳,老駝子老了,行將就木了,能在臨死之前能再見故舊之麵,死而無憾。”胡一脈在氣場上絲毫沒有認輸,依然將腰板挺地筆直,就算是背上背著駝子,卻依然盛氣淩人。


    “陸先生,想必今天是來解決你我之間十七年的舊賬吧,既然如此,跟這些娃娃們沒什麽關係了吧!還請陸先生不要為難這些娃娃們,你我之間的賬,我想今日能做個了結也不錯。我也時刻都在等著陸先生的到來,果然你沒有讓老駝子失望,比老駝子預計的還早了一天。”胡一脈懷抱著拐杖,故作悠閑的姿態望著眼前這個號稱地獄儒生的人。


    “哈哈哈哈”陸抒文又是一陣狂笑,笑聲刺耳,讓所有人都覺得不舒服。陸抒文揮了揮手說道:“胡先生,你看我這身裝扮,像不像十七年前的白衣秀士?也就是我的先兄?沒錯,你也不要驚訝,十七年來,我無時不刻都在想著今天的場景。我一直保留著先兄生前的衣服,就為了今天能穿著它,向胡先生討迴一個公道。至於其他人,我沒有興趣。”


    胡一脈鬆了一口氣,但是隨之又緊張起來,因為他看到陸抒文的揮手後,出現在林中的邱烈、姚廣孝、袁榮、還有被抬著的袁珙,這數十人的出現,讓胡一脈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看來今天是在劫難逃了。


    胡一脈歎了一口氣說道:“陸先生,十七年前之事,真的是老駝子無意。令兄受到的是重掌力襲擊,送道我這裏的時候,心脈已斷,神仙也救不活。時也,命也,陸先生不去找發掌之人,卻來尋我不是,這讓老駝子實在不解。”


    陸抒文晃著步,兩眼發光盯著胡一脈,眼神讓人不寒而栗,陸抒文大笑道:“別人不知,我卻是知道,江湖上號稱你為鬼醫,所謂鬼醫者,並不是你的藝術真的成了鬼神,而是你有一招絕藝,就是讓病人先成為鬼,然後再將他救活成為人,對嗎?當然,醫者也不是百分百能救活人的,因此先兄去後,我將先兄的屍體給了很多江湖上的朋友檢查過。那些朋友告訴我的是,先兄並非死於那該死的一掌,而是在救治過程當中胡先生賜給先兄膻中穴的那一指。醫者殺人,你難道不覺得羞嗎?你殺別人,不關我的事,但是你殺的是我的兄長,如此你就以為你能瞞天過海逃避嗎?”


    胡一脈眯著眼睛,吧嗒吧嗒抽起煙杆來。每抽一口,都狠狠地吸進肺裏,再慢悠悠地吐出來,這股貪婪勁兒,像是抽的最後一口煙一樣。


    胡一脈吐出最後一口煙,一陣桀桀怪笑道:“也罷,既然瞞不住,那老駝子也不妨直說,令兄確死於我手。令兄號稱白衣秀士,可作風卻不是個秀士,奸淫擄掠無惡不作的陸略武,難道不是人人該殺之而後快嗎?老駝子不為自己殺他,而是為了那些被他糟蹋了的良家姑娘們殺的他。陸先生要想替你兄長報仇,且盡管來吧。”說完便拉開架勢。


    陸抒文陰陰一笑道:“好好好,承認就好,承認就好,這樣你也可以安心去做個真正的鬼醫了。”言畢身形一晃,搖著的折扇橫空劈下去。


    這一劈,氣勢如虹,裏麵灌注了陸抒文數十年的功力,因為陸抒文想畢其功於一招,所以出手便是殺招狠招重招。


    胡一脈當然知道陸抒文的想法,他不敢硬接這一招,而是身形一轉,卸去大部分力道,同時拐杖一橫,一招二郎擔山,扛起了餘威。即便是如此,這一招的餘威依然將他逼退了好幾步。胡一脈雖是武林前輩,但是其所恃者,並非絕世武學,而是絕世醫學。縱然在武學上有專研,但畢竟隻能算得上是江湖上二流高手。這陸抒文卻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在麒麟會當中,恐怕武學修為遠在袁珙方孝孺之上僅次於馬三保。因此,數招下來,胡一脈漸漸就隻有招架之力沒有還手之力了。


    然而胡一脈卻也不是一無是處,陸抒文所忌憚的,是胡一脈身上的毒功。十幾年前的胡一脈,也算得上是個儒麵爾雅的男人,年輕之時也俊美風流。如今如此之醜陋又背個駝子,想必是連毒功所致,且前有袁珙為例,陸抒文也不敢大意,折扇隨時準備張開,擋住可見之毒。


    胡一脈猜到陸抒文定是懼怕自己手上的毒功,因此也時不時地裝腔作勢要用毒,陸抒文每次閃避,都發現並沒有所謂的毒物。這次數一多,陸抒文也不禁心頭惱怒了起來,他一邊催發招式一邊譏笑道:“原來這就是鬼醫真正的修為,卻是逗小孩子開心的玩意兒,我還是太高估了你,真是我的恥辱。”


    胡一脈不怒反而陰笑道:“是嗎?那既然如此你何不盡全力取我人頭?以你的功力,十七年前我就不是你的對手,十七年後的今天,我恐怕擋不住你盡力五招。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說完又張口喊出要用毒,同時急速後退幾步,雙手一揚,兩隻袖子當中同時冒出一股綠色的氣體,衝向陸抒文。


    陸抒文剛開始以為這又是虛招,正欲衝上前,突然發現胡一脈袖子中的毒氣,內心一陣大駭。不過陸抒文畢竟是陸抒文,就在毒氣翻滾而來之時,陸抒文折扇一揮,一股強大的氣浪吹響毒氣。毒氣沾上附近樹上,樹葉立即見黃,紛紛下落。


    陸抒文內心暗自僥幸,手上卻是一招緊似一招,同時打開的折扇一橫,扇骨中幾隻細小的銀針破空而出。胡一脈一個閃身,堪堪避開兩支銀針,卻躲不開剩下的銀針。隨著一聲慘叫,胡一脈跌在地上痛苦不已。陸抒文如影隨形,身如鬼魅般雙掌重重地打在胡一脈的胸口。胡一脈口吐鮮血,倒在地上,已經沒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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