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周搬到了這個城市,林清就沒有再出過門了。


    媽媽正在廚房乒乒乓乓,通知她等會家裏有客人要來——這是幾天前林清就知道的。


    “林清,你的房間收拾好了嗎,都搬過來一周了,行李都收拾好了嗎?”


    林清躺在客廳沙發上無聊的按著電視遙控器,各個台都按了個遍也沒有找到有趣的節目。往右一瞟,隻見她親愛的媽媽拿著鍋鏟隻將一個腦袋探出廚房,一雙大眼瞪著她,似乎有一種她沒收拾好就衝過來揍她的架勢。


    歎口氣,林清按遙控器的動作沒停,腦袋偏像廚房眼睛卻還盯著電視屏幕,正氣淩然,底氣十足:“好了好了,你快去做飯吧別管我了。”


    其實林清並沒有收拾房間,原因是她連行李箱都沒有打開,這一周都是靠著隨身背包裏的換洗衣服活著的。反正也不用出門,林清將懶癌少女特征發揮到極致。


    不用說,她都知道客人是誰。她們上周才搬過來,人生地不熟的,除了鄭叔叔還能有誰。林清三年級的時候爸爸媽媽就離婚了,她被判給了媽媽。剛開始生父還每年給她兩百塊象征一下,自從五年級的時候他再婚生了個兒子後,她這個女兒就像蒸發的水一樣,從來沒存在過。


    這個鄭叔叔是媽媽後來遇到的,中年男人,長相也算端正,在林清的記憶裏,自己的生父脾氣暴躁,一點就著經常和媽媽吵架甚至有時候會大打出手。對,林媽媽並不是個省事的主,也是個強勢的暴脾氣。鄭叔叔就不一樣了,脾氣相當好,這幾年對媽媽的好他也是看在眼裏的。現在媽媽都帶她搬來這裏了,如果.....


    還沒等林清想到如果怎麽樣,門鈴就響了起來。“林清,去開門。”當然一起傳過來的就是媽媽的催促。


    放下遙控器,林清悄悄翻了個白眼。開門這種事不用說是個人都會做的吧。


    “小清,新家住的還習慣嗎?”門口的男人穿著黑色大衣,暗紅色圍巾看起來十分暖和。中等身高,一雙大眼神采奕奕又帶著中年人看孩子的溫柔神色。


    林清禮貌迴了個話,接過男人遞過來的果籃,在家穿的單薄的她被男人帶來的冷氣凍的一激靈,不由扯了扯袖子。“鄭叔叔,你先坐會,我去把媽媽叫出來。”林清朝鄭國富禮貌一笑,拎著果籃噌噌噌跑進廚房。


    電視裏還響著剛剛林清隨便調的電視劇,新家是媽媽在新學校旁邊租的老樓房頂層,小的可憐但好在離新學校近不用住校,所以林清並沒有什麽怨言。小小的廚房擠進來個林清瞬間變得十分緊湊,林媽媽歎口氣,吩咐女兒把做好的才盛出來端上桌,然後摘了圍裙去客廳接客。


    “哼,見色忘義的女人。”林清撇撇嘴,認命的開始盛飯布菜。


    飯桌上,三個人吃飯略微尷尬,林清也不是沒有和鄭國富一起吃過飯,隻是以前都是三人去飯店吃飯,從來沒有在家裏這樣三個人頭碰頭,麵貼麵的吃著林媽媽用並不出眾的手藝做出來的家常便飯——這一切大概都因為這個家實在太小了,這餐桌毫不誇張地說真的隻有巴掌大。


    果然還是距離產生美啊。林清心裏想。


    “小清,等會叔叔帶你去超市逛一逛,買點零食和新文具好不好?”


    最先打破尷尬的是鄭國富。林清心下感激,終於有話題了,立刻朗聲迴答:“太好了,我都來一周了也沒出過門,再過幾周都開學了。”


    話音剛落,林清隻覺小腿一痛,再抬頭看她媽,顯然是這位暴躁的中年婦女正在提醒她不要太得寸進尺。有時候林清會想,是不是全天下的媽媽都會在餐桌下踢女兒的腳以示警告。吐吐舌頭,林清知道在鄭叔叔麵前媽媽也奈何不了她。


    一頓飯慢慢結束了,三人收拾完畢出發去市中心轉轉。


    林清的媽媽是個工作狂,剛搬來的第二天就開始工作了,所以這也是林清第一次看到這個新城市的樣子。坐坐在溫暖的車裏,向車窗外望去,因為是冬天,四周的樹都變得光禿禿的,不像南方的樹,就連冬天都是柔柔的掛在枝頭的樣子。北方給林清的第一個感覺就是冷,又冷又硬。不知怎麽的,隻從窗內望出去,就能感受到外麵的冷意。


    新家是二三線城市的郊區,開車到市中心也要二十分鍾。


    即使是市中心也沒有什麽繁華的樣子,現在正值年關,街上相對於說是繁華不如說是熱鬧。鄭國富找了個路邊停好車,帶著母女二人來走到街上。北方人似乎更重視新年,街上的雪都被掃到兩邊,不像林清想象中的白雪皚皚,被清掃過的雪混著髒髒的灰塵變成硬邦邦的灰色冰碴堆在一起,踩在上麵還會嘎吱嘎吱的發出聲響。


    這裏是市中心最大的商場,基本周圍住戶有什麽大事都會過來采購。


    “小清,想吃什麽跟叔叔講,別客氣。”


    鄭國富指了指商場周圍,都是一些穿著棉襖,舉著喇叭吆喝的小販。糖葫蘆,蜜棗,煙花爆竹,春聯水果應有盡有。林清笑著點點頭迴複鄭國富。她可是深深記著出門前媽媽的警告--不能隨便要東西。


    二三線城市,商場隻有兩層,一層賣鞋服,還有個大超市。二層居然有一座電影院和一個小型室內遊樂場。這一下午林清搜羅了新文具,又拉著鄭叔叔和媽媽沉迷遊樂場無法自拔。


    晚上九點一行三人終於到家,鄭國富送母女上樓後坐了會便驅車離開。今天林清收獲頗豐,手裏拎著懷裏抱著的,還有幾隻在娃娃機裏抓到的娃娃。媽媽有一個追求者真好,先把女兒賄賂好,什麽都好說。林清美滋滋的想著,把寶貝一股腦的塞進自己房間裏。


    “別美了,好好收拾收拾,把以前學的好好複習複習,再過不到一個月新學校就開學了。”林媽媽斜靠著門框,叉著手嘮叨著。“還有啊,開學之後你姥姥來照顧你,媽媽工作忙。”


    林清哼哼唧唧敷衍著,手上動作沒停,這個娃娃放床頭,睡覺要抱著的。這隻新的圓珠筆塞進筆袋,上麵還有一個小小的甜甜圈掛墜呢。


    她姥姥有兩個孩子,她媽媽和她舅舅,舅舅生了個兒子。獨苗生了個獨苗,自然是個大寶貝。想也不用想,姥姥在這裏呆不長久,畢竟要迴家照顧著寶貝孫子不是,她這個外孫女可沒什麽金貴的。林清從小就知道,女孩子和男孩子大概是不一樣的,她出生的時候,盼著孫子的爺爺因為出來的是她這樣一個小姑娘,半夜喝酒摔倒了,嘴唇卡在路邊的石頭上縫了五針,小時候她就覺得那嘴上的疤十分嚇人,像是葫蘆娃裏的大胡子爺爺,真嚇人。


    林媽媽看提到姥姥林清就神色不快,暗歎口氣,也不再說話,隻囑咐林清早點睡覺。


    北方的夜晚比白天更冷,還好雖然是老樓,但依舊供暖十足,林清躺在溫暖的被窩裏,不久便沉沉睡去。夢裏她變成了一片雪花,在夜空的冷空氣裏飛舞著,但她不覺得冷——一片雪花怎麽會覺得冷呢。輕輕的白白的,不知道自己會飄到哪裏,身邊有無數的和她一樣的小雪花,他們有的落在枝椏上,裝飾這個雪白的城市;有的落在馬路上,等待著第二天被早起的清潔人員掃到一邊,化成灰色的冰碴黏在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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