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走後,病房內隻剩下了他們兩個人,時嫣能感受到壓抑的氣息,很不舒服。


    她想明白了,自己手裏的條件不多,隻有小孩和時光,以及自己。


    太心軟無法做成大事,她掐準了手心肉,“你的心願沒達成,小孩還在,所以你會拉我去手術台嗎?”


    這句話刺痛的不止一個人的心。


    季琛皺了皺眉心,她背對著他看著窗外平靜的說出這個問題,他又感染風寒,怕傳染,隻好強忍著想站起身走過去跟她麵對麵談的衝動。


    雙手放入兜裏,目光沉重地盯著她瘦削背影,“時嫣,這個孩子你要是願意可以留下。”


    時嫣咬了咬幹澀唇瓣,心底涼意滋生,“我們每次我都很小心,你也知道我目前沒有這個計劃,那麽我為什麽會有了她,你能告訴我嗎?”


    意思不明確,但他們小孩的存在影響了她對人生的規劃,她並不是懷著期盼和喜悅迎接她的到來的。


    再結合她跟醫生的問題,很明顯偏向不要的意思。


    季琛握拳咳嗽了起來,聲音大大像是要把肺給咳出來,且在平息後臉部都染上了緋紅。


    時嫣無動於衷,不知他身體不舒服,隻是認為他反應太激烈,她想不通,能謀殺自己孩子的冷血怪物,竟然會因為她的一個小小的疑惑而自亂陣腳。


    她翻了個身,看著坐得很遠的他,“你的反應告訴我,這個孩子的到來並非意外。”


    季琛後背後腦抵著牆喘息,喉嚨裏的癢意,以及胸腔裏的無名火都讓他感覺眼前快要出現霧氣。


    他微微仰起頭,“是意外。”


    “那好。”時嫣冷眼相視,字字句句都戳著對方的心,“我不想要她,手術單可能需要你簽字,希望你能同意。”


    季琛沉默了幾秒,麵色陰冷,腦海裏的思緒很瘋狂,她的眼神極其堅定,“賭約的目的確實是為了讓你來到醫院簽字做手術,我的孩子不可以流著仇人的血液,但是……”


    他頓了下眸底滿是戲謔,“你的反應讓我突然改變了主意,既然她沒死你也不在乎她的死活,那麽她這個時候死就不會讓你心痛一分一毫,所以她不該這個時候死,我不會簽字。”


    時嫣瞬間感覺頭頂如有一盆涼水潑下,手腳身心全都冰涼,吃力地起身牽扯到了一些傷口,頓時臉色蒼白難看,說話時藏在寬大病服裏的身體都在發抖。


    “你是想,等我有了母愛,等我會因為失去她而痛苦萬分,再製造點什麽意外,造成跟你做噩夢說得一樣,一屍兩命的結局?”


    她凝視著他滿目震驚,季琛心下刺痛了一下又一下,他一唿一吸都格外沉重格外艱難,但啟唇間還是堅定如初,“是,也不是。”


    “不是什麽?一屍兩命的結局還不夠?”時嫣悲傷到極致,胃部灼燒到抓緊床沿幹嘔了一聲。


    “我也突然改變主意了,你說的很對,既然她沒死,我也不在乎她,那麽我留著她能膈應你,能讓全世界都知道你讓仇人之女生下了你的孩子,不是挺好?嘔……”


    時嫣又幹嘔了一聲,可她什麽都吐不出來,她仰起頭衝著看似冷漠實則隱忍到臉部肌肉繃緊的他笑了出來,幹嘔出的熱淚也從眼角流了出來。


    季琛站起身走向時嫣,從兜裏伸出手,單手扼住了她脖頸,看著她絕望崩潰瘋狂的神情,看著她病弱蒼白,別有一番淒美的麵容。


    時嫣身體往下癱軟,抬手覆蓋住他的手,“首例跟仇人之女育有一子,未來的孩子父親,你用力啊,你怎麽隻敢狐假虎威呢?”


    季琛手部青筋暴起,眼底有一種無聲怒火,但手裏卻始終沒有用力。


    他鬆了手,背對著她揉捏了下眉心,“你做噩夢遲遲不醒,國外研究基地,弟弟假冒醫生,哥哥才是真名醫,其姓名為琍斯·喬布倫。”


    !


    時嫣眸光亮了瞬,又熄滅,“所以那段被抹去的記憶你一直記的,你一直在騙我,從那時候起你就有了施行複仇的想法,而你也是意識覺醒,有係統,死而複生過。”


    意識覺醒?係統?係統是?她也可以死而複生,果然不假。


    季琛沒多想,隻要知道對方跟自己是一類人就足夠,“你不用激怒我,我真正的複仇從知道你身份的十九歲起就開始了,所以你無法激怒我,也沒用,而你成功了隻會讓自己再經曆一次死而複生,臨死之前那生命流逝,剔骨削肉般的痛苦。”


    他忍了夠久了,又怎會輕易被她激怒?


    赤裸裸的威脅,話裏麵的信息也讓時嫣一陣恍惚,他們的初見在他的十九歲,他那時非常陰鬱宛若行屍走肉,之後被她玩弄後才變得生動。


    但她沒想到,更沒想過,她以為的生動不隻是代表新生和墮落,還有他以複仇為目的的背後。


    自刎那刻前後的痛苦仿佛出現在眼前,重新經曆在身上。


    季琛搭上時嫣肩膀,嚇得她全身抖動了一下,隨後她茫然麻木地抬頭,他另一隻手撫上她臉頰。


    輕柔地撫摸,亦如閃婚後,蜜月之旅的日日夜夜。


    她推拒,他抓住她的雙手借力湊近,低頭啄了啄那更加誘人的慘白唇瓣,另一隻大手覆蓋住那塊孕育他們之間第一個小孩的神奇之處。


    無名指上刻有字母的戒圈如同給這處加了一層枷鎖,“你害怕顫抖,病弱淒美的樣子比你生動鮮活,霸氣甜美的平時還要讓我喜歡。”


    他擒住那唇瓣從淺到深,雙目時刻都在以時嫣的麻木表情為攻城略地,前進的動力。


    或許是想過的,她用力咬了下去,鮮血彌漫,迫使他放開自己。


    一次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他總會鬆開。


    季琛口腔內外各處都是傷口,她越狠他就更狠,什麽風寒,全都感染算了,反正她能複活。


    他鬆開她後,嘴角都流出了一點血,神情依舊冷淡,“二小姐喜歡仇人的血?滋味如何?”


    時嫣又開始腹部陣痛了,她躺下側臉靠著枕頭,費力地去拿床頭的抽紙,手時而抬起又因疼痛而放下。


    一隻骨節分明,蹭托著她的臉邊吻邊揉弄她耳垂調情,有著象征婚姻忠誠,已有伴侶的手,抽出了兩張紙巾,塞進了她手裏。


    同時,他也摁下了唿叫器。


    她愣了下,鬆開紙巾,揪過他外套袖口,拿來擦嘴。


    季琛拿起紙巾擦了擦嘴角,全程保持彎腰動作僵硬著。


    醫生趕過來時,時嫣蜷縮在床上痛苦呻吟,手心死死地揪著那外套袖子低聲唾罵,“髒東西。”


    醫生都發懵了一刻,跟季琛對視一眼,後者看著他朝病患方向歪了歪頭,他趕緊上去檢查。


    檢查後,結果為情緒波動太大導致的陣痛,再細問一下。


    “你們吵架了?”


    時嫣冷哼一聲,“何止,他吵不過想掐死我。”


    季琛嘴角還掛著點血絲,唇上傷勢讓人不可直視,他平靜地描述了一下剛才的事故,“吵不過就堵住她的嘴,然後被咬了……就這樣。”


    醫生看這情況也明了,看著孩子父親冷言冷語,“你老婆冒著各種風險為你懷小孩,你倒好,先是讓人遇到危險被送進醫院,人家醒來後又跟人吵架,你說,你到底懷著什麽心?你到底想幹什麽?你想好做父親,承擔父親這個角色應該承擔的責任了嗎?”


    時嫣看著醫生說到有情緒後,指著季琛的鼻子斥責。


    “不顧大人和小孩的危險,還跟病人吵架,你這樣等孩子出生後,難道要孩子天天聽著你們吵架過日子?你說怎麽辦?想過沒?


    夫妻一起過日子,能過過不能過拉倒,別把生命當兒戲,有什麽事兒趕緊說清楚,你也趕緊改改你的臭脾氣,都是有頭有臉的人,難道不懂這些道理?我告訴你,你要真想要這個小孩,真得好好看看育兒手冊,做老公守則,脾氣也改了,不然以後誰能受得住你,知道沒?”


    都被說得鼻青臉腫了,季琛不僅沒反駁還道,“知道了。”


    時嫣感覺好受了點,小腹也不疼了,她深唿吸一口氣,“醫生,我要做引產……”


    “行,孕婦也調整好情緒,別輕易動氣現在可不是一個人的生命了,什麽?你要做什麽?”醫生到半截才反應過來。


    季琛對醫生做了個請的動作,“我會好好跟她談談,您先去忙。”


    醫生看他態度還可以,“好好談談,現在身體不支持做手術,就算要做也要先養幾天。”


    “好,謝謝。”


    門關上,人前顯貴,老練沉穩的正人君子就成了心懷仇恨,心狠手辣,心情陰晴不定的小人。


    季琛直言,“有了孩子後你真弱。”


    時嫣表情冷冷清清,“你不願意,你的仇人我,也不會懷上你的孩子,我們彼此彼此。”


    季琛看了她一眼,坐到床邊支起病床上的桌子,拿起早餐保溫盒,一一拿出鋪開,又拿起蘋果和水果刀安靜地削蘋果,“吃飯。”


    熱氣撲麵,伴隨著勾起肚子裏饞蟲的香氣。


    時嫣咽了咽口水,她摸了摸小腹,裝作無動於衷。


    季琛把削了皮的蘋果切成幾份,拿水果刀插了一塊抵到她嘴邊,“孩子沒意義,你想要什麽?”


    時嫣也知道以他們現在的關係,當然沒意義,孩子生出來也不會得到父母的愛。


    最多就是隻能盡金錢上的義務,絕對比她小時候還要慘。


    她有些感同身受,放在腹部的手收緊了一點,看向他的目光灼灼,“放了我父母,我姐,你還要跟我簽保證書,白紙黑字表示你以後也不會傷害他們。”


    這個世界總是待她不公,總有一個人出現,享受她所擁有的東西。


    父母的愛,特殊能力,成人愛情,現在就連生命都是。


    他怎麽就也意識覺醒了呢?怎麽也能死而複生呢?如果他殺了她所在乎的所有人,唯獨不讓她死,不讓她有機會殺了他,他們都死不了時間無法迴到過去,那她定會生不如死。


    這時特助才慢悠悠地趕到,他又去買了一些禮品,“這是boss給您買的營養品,他忘記拿了,這是我買的,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時嫣默了,實在是做不到有冷漠之外的其他反應,隻道了句,“謝謝。”


    季琛看向特助,“你買的報我的名字,有意思?”


    後者滿臉問號,“你暈過去的時候不是囈語著??”


    他打斷了特助的話,“難道不是你買的?”


    特助啞口無言,季琛麵無表情,“行了,會給你報銷。”


    “咕嚕嚕”一聲傳來。


    季琛看向臉色有些僵硬的時嫣,指了指特助,“有什麽事你跟他說,他會給你做,我隻負責查閱簽字。”


    同意了也不說同意,非要用另一個形式表示同意。


    時嫣嘴角抽搐,看著特助點頭示意,隨後重複了自己的要求。


    她開口就是一句,“我同意季琛季先生的提議,做引產手術放棄這個孩子的生命……”


    直接給特助嚇懵了,wc,後續更是聽得懵懵懂懂。


    放過時光老總夫婦,還有老板娘那養姐,那遲野呢?關鍵還是用滅了老板孩子的方式救人?


    他看了眼交代完事情後,老板娘推開水果開始吃早餐,被推開喂的水果後心情還不錯的季琛,心想如果老板娘話裏帶著遲野這倆字,老板怕是不會同意這荒誕的保證書。


    但是畢竟親眼麵對他們一路走來,還是cs的老人了,就拿收購遲野公司這件事來說,他怎麽就覺得這合同可能有詐呢?難道老狐狸真的會讓自己兩頭吃虧?


    既放人還不報仇了,就等著慢慢滲透時光,幾十年後直接不費吹灰之力拿到手?或者不拿了?反正以後就是夫妻共同財產,一定意義上也算是報仇了。


    不過這些可能都不算什麽,可小孩?真的不要了?


    這可是他和二小姐的第一個小孩啊,他真的會拿來交換?其情誼和價值是那些東西能換的了的嗎?


    他總覺得有詐,總覺得老板讓老板娘直接跟他說,把這件事交給他是別有用意。


    動手腳!


    對,就是這樣。


    請讓我獨享工資謝謝。


    這個要那個要,全都要,技術部市場部研究部……什麽部門的工資全都是我大名鼎鼎的特助的,老子全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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