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楚嘉音還真以為這家夥有什麽訣竅來著,畢竟年紀大!古人雲,多吃幾年鹽總在某些奇奇怪怪的方麵比少吃幾年鹽的人,多一些生活技巧,畢竟生和活就是依仗柴米油鹽為基礎。


    現在看來,是她高看楚良善了。


    “那你就不怕沒考好落榜了?”楚嘉音抱著手臂,看也懶得再看他一眼,在一邊非要提著一股勁兒鑽空子笑話他。


    楚良善嗬嗬地笑,說:“你瞧著我這樣兒,是能考得上的?”


    也對。


    還挺有自知之明!


    楚嘉音懶得再跟他說些無聊的廢話了,主動跟他劃開界限,在彼此之間開出了一條相對安全、溝通困難的界限。


    底下的人聽完這卷奇特完全不為了吸引客人而攥寫的話本,唏噓不斷,爭論也不斷,更有氣憤到呸呸不停的。


    “這到底是哪個白癡寫的,誠心讓人聽了不舒坦嗎?”有人甩袖,滿臉怒火。


    旁人應和:“就是!哪有他這樣寫文的?一看就是要落榜的了,真是……”


    “寫這話本的主人若是不落榜,我買一千卷這拓本!”有人豪情一潑,狠心散財。


    “都聽見了啊,這位兄台要買一千卷拓本,那位寫書的兄台可願出來見我們一見啊?交個朋友,日後也好有個照應,即使一同落了榜,那再過四年咱還可以再卷土重來。”


    話說得好聽,底下這些人中有的已經快忍不住要揪著那寫書著的領子,大罵你寫的這都是些什麽惡心磕磣人的玩意兒了。這時候這位寫書的兄台出去,恐怕是兇多吉少,壯士一去兮不可複返。


    楚嘉音瞄了楚良善一眼,那人依舊鎮定自然,仿佛寫書的人真不是他。或許,是楚嘉音猜錯了也說不準,雖然文中所寫確實有那麽六七分很像楚良善的遭遇。


    可寫書,特別是寫話本賺錢的,誰人不是胡編亂造?也許隻是恰巧編排得像楚良善的經曆呢,畢竟文中提到的那個女人,主角的母親,被描寫得如此不堪,不像是一個親兒子會做的事情。


    茶樓說書的時辰過去了,一層落座的人鳥獸散去,至於二樓的賓客,又是叫飯菜又是喊店裏的夥計過來收拾臥房,打算好好睡一覺的。這家客棧風水不錯·,留了不少踏踏實實走過九天科考的秀才們。


    這說不準啊,京都內外城鄉試解元,就在這其中,那下一屆科考,這客棧可要成風水寶地了。


    ……


    “子教寡人伐吳七術,寡人用其三而敗吳,其四在子,子為我從先王試之……呃,想不起來了。”楚嘉音將背過自己的書翻迴來,有嘀嘀咕咕的念了許久,然後又把正麵對朝楚景琰。


    楚景琰收了她的書,放在自己手邊,不讓她再有機會拿走再看。


    “你且迴答我,方才念的的都是什麽意思?”楚景琰問,此書是教授入門學子的,在書的底下有批注。


    可憑借楚嘉音這記性,能記得原文已是很了不不起了,還要叫她記誦釋義,她實在是做不到啊。這段日子以來倒是記了好些生澀難認的詞匯,勉強能將前輩文人的意思譯上幾句。


    楚嘉音咬了咬手指,拚命的想了想,始終沒想到這個“子”指代是什麽。至於前文,她剛背下來又忘得差不多了。但寡人她知道是什麽啊,伐木的伐,在這裏應該不是伐木的意思,跟著帝王,應當是征伐之伐。


    “你……”楚嘉音說出這個字時有仔細瞧楚景琰的神色,見他沒什麽異議,應該是沒譯錯,便大膽了一些。


    “你教寡人征伐……吳……吳國、嗯的七、七種辦法,寡人用其中三個就打敗了吳國,其中四個在你手上,你為了我跟從先王試一試吧。”憋了好久才想出來的一番跛腳翻譯,說罷後楚嘉音這張臉都綠了。


    肯定不對的吧,即使她沒翻閱過譯文,也能很直接的從中發現很多問題,她本身也是帶著很多問題去曲解其中意思的。


    “對個六七分吧。”楚景琰將書送還了迴去。


    楚嘉音略微驚喜,眼睛旋即一亮,居然能對,六七分,看來進步不小嘛。楚嘉音不禁有些得意和高興,一翻開書,默默將方才記誦的東西加深了記憶,並且把她剛剛不懂的部分,好好看了一遍譯文。


    這下記得很深刻了,日後再碰見,應當能識得了。


    楚景琰卻橫空潑了冷水:“你這般讀書,若進了考場,也就隻能寫個幾炷香的篇幅,剩下的怕是挖空腦子也寫不上。”


    “啊?”楚嘉音突然起來的興致跌入低穀,怏怏不振。


    楚嘉音將書蒙在臉上,隻露出兩隻眼睛,看著楚景琰,用她那孩童音色還未消掉的聲音同二哥哥嗲聲嗲氣的說:“可是二哥哥,我不用參加科考啊。就算想參加,也不能的吧?科舉開創以來千餘年,從來沒有我們女子上考場搏功名的份兒。”


    “那你這般刻苦勤奮念書,是為了什麽?”楚景琰問。


    楚嘉音想了想,如今這念書寫字最多是用來各種宴會上,與那些大家閨秀爭奇鬥豔,不輸楚家的麵子。其他的,好像沒什麽用,要問楚嘉音要是能夠下筆如有神會做什麽,她大概會想寫話本開茶樓賺錢!


    “我想寫話本,將來再開一家茶樓,二哥哥你看如何?”楚嘉音期待的望著楚景琰,希冀著他讚許。


    楚景琰不如她的意,反問:“你是楚家的嫡六小姐,衣食無憂,開茶樓寫話本做什麽?”


    “有趣啊!你看這一生到頭,其實也不過那幾個樣子,給我們女孩的出路更是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說已經死定了套路。或嫁人像我現在這般繼續衣食無憂,最多就是成了母親要養小孩,孩子大了,你也自然老了。”


    “或倒黴吧,嫁個壓根不會寵人也不會顧念夫妻感情的人渣,就鬱鬱而終,含怨致死。”


    若非重來一世,楚嘉音的命運就跟這城中閨閣裏的女子別無二致,無非就是嫁人、生子,命好一點的還能親瞧見兒女長大,此生便庸庸碌碌過去了。


    哪像男子一般,讀書備戰科舉是一大挑戰,在外看盡千山萬水賺錢養家也是精彩連連。長出息了的,有的在朝堂上風光無限,有的在戰場上金戈鐵馬好個威風。


    反正無論如何,終歸要比女兒家的一輩子要好玩得多了。


    “你知道為什麽很多人都喜歡聽話本嗎?我可能不太清楚,但於我而言,看話本聽說書先生說書的目的在於,一生太過無趣,過得好也罷,過得不好也罷,都無趣至極,看一看書中人物,就會不由地驚歎他一生多麽精彩、惹人向往。有些人生出來,注定是陪襯在花朵身邊的綠葉,哪怕粉身碎骨也終究成就不了大業,隻能眼巴巴的瞧著那些站在高處的人唿風喚雨,自己在底端呷醋嫉妒。”


    楚嘉音麵前有一個花瓶,花瓶裏插著開得正好的花,花周圍還有綠葉陪襯。因為綠葉的存在,花朵更加嬌豔美麗,可人眼中終究是沒有綠葉的存在,從未留意。


    “說到底,最無趣的便是生在這個世道,做了女兒家。女人為了男人為難女人,男人總有理由且高貴的將女人當作附屬品。附屬品是沒有自由的,她們要聽從男人的安排,不許出門招搖,不許做這做那。”


    世人將漂亮的女子比作各種花卉來唱來寫,卻不知在這個世道上,真正是鮮花的,應當是那些不受任何束縛,可以自由在外拚搏奮鬥的男人。


    他們可以一點一點的爬到高處,那些傳說中的男人,更是奪取了政權,得了江山天下。陪在他身邊的女人,卻都如衣裳一般,也如花周圍用以點綴的綠葉,可有可無。


    人身著衣袍可蔽體遮羞,漂亮的衣袍則可以引路人迴頭,卻非一定要身著衣裳。花瓶的花經綠葉點綴後很美,可要是沒有了綠葉,它依舊是惹人注目的鮮花,隻是少了幾分生氣。


    所以,可有可無。


    這些可有可無的東西……


    楚嘉音將花瓶力度花摘了出來,放到鼻間去嗅它的味道,神色黯然的說道:“也許,自由對我們而言,隻能靠幻想了吧?看了話本後,知道原來還有這樣的方式可以供我們選擇,便不禁產生向往,內心有了色彩。”


    她喜歡話本,並非話本多有趣,而是話本是她人生中唯一有趣的東西。她喜歡幻想自己成為裏麵的主角,比如行俠仗義的女俠,來去自由,不受約束。


    哪怕在夢裏想一想,從說書先生嘴裏聽說,從話本上的隻言片語看見,內心都有一種暢快之意。


    楚景琰也是困在牢中的鳥雀,唯有書卷能讓他知曉外麵的世界如何。他不喜與人接觸,連一個在他身邊嘀咕外頭世界的人都沒有。


    在風塵月到來之前,他對外麵的一切的認知,都是蒼白的。


    這大概就是風塵月那般惹人煩,楚景琰也肯稍稍相信他的緣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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