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楚景琰還一時半會兒反應不過來,他不再叫六小姐,隻是心裏別扭。至於其他稱謂,他沒那個麵子叫。


    “叫我音音吧。”楚嘉音道,“你這些日子以來,好像都沒給過我什麽稱唿,我們兩個在一起,就你啊,我啊。多別扭啊。”


    “可是……”尊卑有別,楚景琰過不去那個坎。


    他知道終有一天,連楚府最有麵子的楚老夫人,也合該向他跪拜。但現在,他還比不得一個楚家的私生女楚韻。


    “哎呀,沒有可是!就這麽說定了,二哥哥以後叫我音音吧。”


    楚景琰沉默了片刻,才像做了重大決定似的:“嗯,音音。”


    楚嘉音微笑。


    不知為何,二哥哥嘴裏冒出來這聲音音,好像比其他人口中的更好聽一些。是因為二哥哥的聲音比較好聽嗎?


    夜深,春雨不分理由的降了下來,楚嘉音被困在了青竹居中。青竹居沒傘,楚嘉音走不了隻能坐在案牘邊,陪楚景琰挑燈夜讀。


    讀書累了,她就拖著腮幫子要楚景琰陪她聊些亂七八糟的故事,這一夜很快就過去了。


    楚嘉音不可能整夜沒睡,第二日醒來的時候,身下鋪著自己帶來那床毛毯。楚景琰還坐在書案旁,露出疲色,趴在桌上睡了。


    楚嘉音趁著雨停了,想趁機溜迴玲瓏閣,臨走前,把毛毯拎起來,蓋到了楚景琰身上。


    一聲雞鳴響起,楚嘉音躲過桃花的防備,鑽進了已經涼透的床鋪,蓋上被子睡過去了。


    第二日一早起來,楚嘉音又畫了那嚇人的妝容。


    老夫人的人過來看了她之後,悲悲戚戚的迴去了。


    楚嘉音跟配合她演戲的人眨了眨眼,讓他們安心,繼續裝下去。


    幾日後。


    外院,楚韻住所。


    “韻姑娘,六小姐她貌似快不行了。”紅玉說道。


    紅玉被仁慈的饒過了一次,卻還是受不住銀子的誘惑,仍舊替楚韻母女做事。隻是這一次,她行事小心謹慎了許多,這段時間以來都沒讓人揪到錯處。再者,她確實什麽都沒做,別人想找錯處也找不出來,外人看來,她算是安分下來了。


    除了給楚韻傳訊這點值得人不爽快。


    楚韻驚得站了起來,皺眉:“什麽?什麽意思,不行是什麽意思?”


    “看那樣子,是將要病死了。”紅玉迴憶了一遍當時看到楚嘉音的場景,臉色蒼白,唇色發白,眼下發青,確實是不行的樣子。


    “韻姑娘,前幾日大夫被人送著走,不讓我們接觸,怕是因為病情嚴重,不想外頭的人知道。”紅玉道。


    “哼!她那身子可夠嬌貴的,就落了一次水,居然要不行了?死了好,死了以後四房就沒人了,我就不信那老太太能讓四房空著斷了子嗣!”楚韻握緊拳頭,嘴角一揚,莫名的爽快。


    “你說的,可是真的?”楚韻問,“不會是為了哄我開心,想從我這兒多騙點銀子,蒙我的吧?”


    話說迴來,楚韻能支出去的錢都拿了出來,還賠上許多首飾才夠付了那臭道士和他那些兄弟的報酬,現在紅玉要問她要錢,她恐怕一時半會兒還拿不出來了!


    楚韻揪了揪手絹,看紅玉的眼神也變了變。個個都盯著她的銀子來,她這荷包都空蕩了!


    紅玉忙道:“是真的,奴婢親眼所見。”


    “好。等我哥哥和母親進了楚家,我會多給你一些賞賜的。”楚韻道。


    “紅玉先謝過姑娘了。”


    ……


    “早知道,當初就不該繞了那紅玉。”桃花忿忿的說道。


    放小人那會兒誰都沒注意到她混進來了,楚嘉音病怏怏在床上躺著的時候倒是過來瞧了瞧,生怕自己不會露餡似的自投羅網。


    紅玉雖然跟過楚嘉音一段時間,來看她也並非不合理,但依照楚嘉音和桃花對她的了解,她萬萬不會因為什麽狗屁的主仆情誼來關照瀕死的楚嘉音。


    再說了,她對楚嘉音有沒有主仆情還不一定呢。


    “她也是夠蠢的,果然是跟楚韻混久了的人。念舊情來看看我,她自己也不問問自己,良心是否不安?”楚嘉音一邊嗑瓜子一邊說,頂著一張要死不活的臉,雙眸裏卻盡是神采,瞧著比什麽都精神。


    “就是啊!”


    “我這迴可要坑慘那幾個哥哥姐姐了。”楚嘉音道。


    她籌劃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為的是盡早將楚韻轟到見不得人的地方,再不能出來作妖,最好賜她一個永生禁錮的罪責。為了這個大計,隻能委屈其他人了。


    “沒事的,迴頭姑娘你好好賠罪,幾位公子和珍小姐一定會原諒你的。畢竟他們那麽寵你,對不對啊?”


    “但願吧。”


    楚嘉音說到這兒,突然忘記一件事了。


    “我的計劃還有一個重要的步驟,桃花你過來,我告訴你。”楚嘉音迫不及待的想展示自己的聰明機智。


    桃花湊了過來,能報複楚韻那種討人厭的家夥,她挺樂意配合的。如果真能一舉將她擊潰,日後再不受她的騷擾,那自然是最好的。


    楚韻伶俐不足,做的事兒又蠢又讓人嫌,驚動不了什麽大風浪是不錯,可招人煩是真的。誰樂意三天兩頭有隻蚊子在耳邊嗡嗡響,咬了自己幾口血,還放過的?


    “我打算這樣……”楚嘉音附耳對桃花說著。


    她的計劃大概是要將那個臭道士也牽連起來,敢敗壞她和二哥哥的名聲,應該受到懲罰的。最好讓他啊,自己將胡謅楚嘉音和楚景琰之間的事兒,亂傳謠言等等自己供出來,還他們一個清白。


    這件事楚嘉音是跟楚景琰一起商量的,楚嘉音中間有不妥的地方,楚景琰都幫她改過了。此計一成,一定能將楚韻和臭道士,一鍋端了!’


    當然,暗中助紂為虐的紅玉也不能放過!


    臭道士搞了什麽紮針的小人,紮了喉嚨和耳朵?那就用這個來報複他吧!


    “誒誒,桃花你別忘了,送那個大夫一家,去咱楚家的莊園上好好玩玩,算是答謝他的治病之恩。”楚嘉音道。


    桃花也噗呲一笑:“大夫估計都傻眼了,明明走的時候你還好好的,轉眼就成這個要死的模樣。”


    “他又沒見識過我病入膏肓的樣子,最多因為自己治了一個不算麻煩的溫病,卻被重謝了,有些不知所措吧?”楚嘉音挑了挑眉,最後還是笑得在床上打滾。


    那個大夫一看就有些榆木腦袋,被她這樣一捉弄,雖然被重謝,但估計要幾宿都睡不著了。看來等事情過去了,楚嘉音還得鄭重的道個歉才算完事。


    福安堂內,楚嘉珍和楚景明他們跪在楚老夫人麵前,規規矩矩的的抄詩經認罰。


    倒是沒罰他們沒照顧好妹妹,畢竟這件事錯不在他們,罰的是他們知道妹妹掉水這件大事,居然迴來後誰都不肯吭聲。


    現在這幾人知道他們家六妹妹因為落水要病死的,自責得一個個都哭紅了鼻子,嚷嚷著對不起,就差自殺謝罪了。


    “六妹妹跟我們分開的時候,明明還又蹦又跳的,怎麽會?”


    “聽說是因為楚景琰給她下了邪術,紮了個小人,細針把脖子都穿了呢!”


    楚嘉珍也湊合著說了一句:“祖母最近好像都讓人在找那個說小人是邪術所用的道長,估計是想讓那個道長來看看音音。你們說,如果找到了那個道長,音音會不會就有救了?”


    前些時間還一口一個臭道士的楚嘉珍因為病重的六妹妹,改了口,居然尊敬起被自己罵得皮都是爛的家夥來了。


    楚韻暗中偷看到這場景,笑得臉都歪了。看來楚嘉音是真的不行了!


    那個給楚嘉音治病的大夫楚韻現在也找不到了,無法驗證,但有這些人的哭喪,她算是信了一半一半吧。她還就不信,整個楚家能陪著楚嘉音演戲?


    夜色黯淡,伸手難數清五指。紅玉剛從楚嘉音那兒出來,走在無人的小道上,心情愉悅。


    眼看著楚嘉音將要不行了,得報一大仇,還能問楚韻領賞,她自然要高興的。她被高興衝昏了頭,後頭幾個尾巴跟了許久都沒發現。


    直到那尾巴自己愚鈍,鑽灌木叢裏躲藏時,踩斷了一根枝丫,發出了“辟哢”一聲。


    紅玉猛地轉過頭來,在某個黑黢黢的角落裏,看到了一絲鮮豔的衣擺飄過。臨了了衣擺的尾巴被樹枝掛住,“嘩啦”一下撕開了,隻餘一小片掛在枝葉上迎風飄揚。


    鑽進灌木叢的東西跑得極快,猶如鬼魅,嚇得紅玉不輕。


    “誰在那兒?”紅玉驚恐,有些怕,但又鼓起勇氣安慰自己:這世上根本就沒鬼,定是什麽人在裝神弄鬼,不怕!


    這般想著,她摸了摸胸口給自己壯壯膽,磨磨蹭蹭的上前去,打算把那個裝神弄鬼的東西揪出來。


    這時躲進了灌木叢的楚嘉音迴頭敲了桃花的腦袋一下,輕聲嗬斥:“桃花你小心點!哎呀,完了完了,她過來了,我還沒準備好怎麽抓她呢!”


    楚嘉音因為桃花的壞事,恨鐵不成鋼的扯了扯手裏的繩子。要是一會兒直接撲上去就捆人,貌似行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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