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嘉音出了福安堂後,隻覺得自己該想個辦法,讓祖母不再對楚景琰如此偏見頗深才是。一個是自己珍愛的人之一,一個是自己為了保護楚家和自己未來必須抱的大腿,可不能讓兩者疏遠生分了。


    否則,她夾在中間,豈不是很難受?


    桃花侍候在側,見小姐心事重重,不禁擔心:“姑娘,您不舒服嗎?您要是有什麽不好,可千萬要記得跟桃花說啊。否則要出任何差池,老夫人可要怪罪我了。”


    “我就是在想一些事情。”


    “音音,音音!”楚嘉珍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激動的嚷嚷,含著楚嘉音的名兒。


    楚嘉音循著聲兒扭頭,因著腿腳不便,等著她湊自己麵前來。


    “珍姐姐。”楚嘉音見她麵露喜色,略微猜到了些什麽,“悄悄去見齊公子了?還是送情書有了迴音。”


    “哎呀不要胡說!”


    楚嘉珍難得露出羞赧之色,楚嘉音不禁打趣:“哦,我差點兒忘了,齊家已經上門提親了,就算不去見人,不送情書,你與他的親事也已成定局。”


    “你再拿我戲說,我可不同你講了。”楚嘉珍實在受不住她這樣提自己的未婚夫,何況還是剛定下來的,她與齊公子還不算太熟……唉,總之提得太多不好。


    楚嘉音親昵的依偎著她撒嬌:“好姐姐,我不笑你了,你快說說什麽喜事啊?有我的份嗎?”


    “有,全家都有。”


    “什麽喜事啊,居然全家都有份。”楚嘉音更好奇了。


    楚嘉珍先前被她戲了一遭,這會兒有了機會反攻,自然不願放過。她故意裝得一副冷靜將要開口說的模樣,惹得楚嘉音期待值都提到頂峰了,最後又歎了聲氣閉嘴不說了。


    被擺了一道的楚嘉音活像吃了個沒陷的包子,差點兒噎了個半死,苦哈哈的埋怨:“哎呀姐姐啊,我的珍姐姐,你就告訴我吧。”


    胳膊被楚嘉音抱著搖了好些時候,楚嘉珍實在受不住,便應:“好。我告訴你。”


    楚嘉音忙將眼睛睜得大大的,示意她自己在聽,快些講出來。


    “鄉試要開了,哥哥們都過了院試,就等著鄉試開呢。夫子說過咱家的幾個哥哥們才華都不錯的,考了鄉試,明年就要去考會試。過了會試,又要進宮到皇上麵前考殿試,過了殿試,咱家可就有人在官場上站著了。”


    “到時候再無人敢說我楚家是商賈之家,地位也得往上提一提。”楚嘉珍有些驕傲的說。


    楚嘉音卻毫不怕哥哥們怪罪,潑了冷水:“我覺得要過這三試挺難。不過……二哥哥肯定行!”


    前世沒留意過楚景琰到底得了什麽名次,最後又混去了哪兒,那時候的楚嘉音隻管跟宋書明身後,後來才隱隱約約知道被她欺負了數年的二哥哥成了朝中數一數二的權臣。


    “二哥哥又不是咱家的。”楚嘉珍也毫不留情的揭了一發,“成天二哥哥,二哥哥,都不理我了。反正不是親生的,你要不跟了二哥哥算了,省得日後見不著叫不到了。”


    已經對著二哥哥花癡有一陣的楚嘉音,臉色驟然一白又轉紅,最後隻能用抱怨的眼神去看楚嘉珍,並說道:“珍姐姐,你可莫要胡說八道。同在一個屋簷下住了數年,又叫了那麽多年哥哥,真處成了其他關係,那不尷尬死了。”


    楚嘉珍瞧她這別扭的神色,更來勁了:“哎喲,嘴上是這麽說,我看你心裏可不這麽想。你當初就是因為喜歡宋書明,所以跟在人家背後追著人不放。如今被宋家退婚一事鬧得寒了心,又轉而黏上了二哥哥,十分可疑哦。”


    “我那是為了學習!學習!”楚嘉音刻意掩飾般重複了一下重點,卻造成了反效果。這欲蓋彌彰的舉止,更叫人忍不住猜疑。


    被笑話到最後,楚嘉音眉頭一皺,發覺事情不簡單。


    珍姐姐平日裏哪會關心哥哥們啊?哥哥們都沒芙蓉糕重要,值得她上心。


    楚嘉音抓住反擊的機會,壞笑著問她:“珍姐姐,你是為了過來,跟我炫耀齊公子的吧?”


    新出爐的秀才之中,十幾歲那一輩的人裏,除了楚景琰,成績最佳的,可不就是楚嘉珍的未婚夫齊麟嘛?


    “這哪是炫耀啊,我就是隨口說說,分享分享。”話是這麽說,可楚嘉珍臉上難掩自豪。


    “哦,分享分享。珍姐姐的夫君日後一定會飛黃騰達,連帶著珍姐姐也臉上有光,到時候可不要忘了你家可憐的六妹妹,嚶。”


    楚嘉音賣得一副好可憐的樣兒,楚嘉珍被她逗笑了,說著:“你可裝吧,這府裏上下都寵著你愛著你,你哪裏可憐?我們家音音長得好,如今跟二哥哥又學得了幾分才氣,到了及笄之年,這來提親的公子指不定得把門檻踏破呢。”


    “一個宋家,小小的鎮北侯算什麽?這鎮北侯比起你外祖家安寧候,也不過如此,遲早有他們後悔的。”


    鎮北侯府就掛著空號,皇帝按日子撥俸祿給,晾著一個名兒好聽而已。安寧侯府則不同,那可是能在皇帝麵前說上幾句話的。宋家敢欺楚嘉音,無非因為娘死得早,安寧候府與楚家的聯係僅有這麽一個年幼的外孫女,近年來就對楚家的關切不深。


    但真要鬧大了,安寧侯府怎會不理睬。


    “借姐姐吉言了。”楚嘉音道。


    她倒不擔心嫁人的事兒,她隻希望前世的事兒,今世莫要發生。楚家能一路順風順水,那些小人能離她們楚家遠一些,楚嘉音也就安心了。其餘的,強求不得,便順其自然。


    楚韻領了訓罰,這些日子以來倒是安分了不少。


    距離鄉試開考不足三月,阮香玲那邊急著把兒子塞進楚家。據說,阮香玲這兒子楚良善,還是個肚裏有些墨水的,去年院試得了秀才。


    他這個年紀能考取秀才,屬實不易。


    阮香玲母子雖然進不了楚家的大院,但楚璋卻是有腳可以出門的,趕上鄉試,不免得要吹枕邊風。這科舉不似宴席上耍墨水顯露,得不到名師教導,怕是難解那卷上的題。


    阮香玲母子在外連吃住都寒酸,哪裏請得起什麽名師。


    沒有名師教導倒未必真的不成器,隻是這學子難免要走彎路,兜兜轉轉數年、十餘年才堪堪悟透其中三兩成也是常有的事兒。


    這也就是所謂的寒門難出貴子之深意。


    寒窗十年苦讀再赴科考也未嚐不可,但阮香玲明顯不是個有耐心的主,等不了了。趁著這些年她還年輕,還能困得住楚璋,再過些年頭年老色衰,一雙兒女靠不住,自己又爭不了氣,這楚家的大門她怕是一輩子都踏不進去了。


    但短時間內想進楚家的門,有談何容易?


    阮香玲母子二人在外打算盤打得焦頭爛額,楚韻因為剛惹了老夫人生氣,如今在內院不但說不了話,連頭都得低得快抬不起來了。


    另一邊,楚嘉音整日和楚景琰混在玲瓏閣的院子裏,琴音寥寥、笛聲渺渺,又有念念不斷的詩詞接連被誦讀。這整個院子,被二人之間的氣氛渲染得倒有種神聖的書香氣了。


    “梧桐相待老,鴛鴦會雙死。貞婦貴……殉夫,舍生亦如此。波瀾誓不起,妾心古井水。”楚嘉音坐在秋千上,將一首唐朝詩人孟郊的《烈女操》誦讀了一番,待慢慢聽楚景琰解析了含義,小臉皺成一團。


    她滿不服氣的說:“為什麽夫君死了,妻子要追隨而去呢?還有詩詞說妻子死了,夫君追隨而死的嗎?”


    “若足夠喜歡對方,應當是能生死相隨的。”楚景琰道。


    “那得該多喜歡,才願意陪一個一起死啊?”楚嘉音忽然想到前世死的時候,她被折騰得渾身是誰,十指染血,淒淒慘慘。斷氣那刹那,直覺這一世受的苦,都沒那瞬間難熬。


    也許是因為,她前世就未曾受過罪。這該死的宋書明和楚韻,竟那般對她!


    好在老天憐她死得淒慘,讓她又重活了一世。


    這重活的機會讓她明白了,死亡有多可怕。


    “不知道。”


    楚景琰連自己是誰,親生父母是誰,這楚家的大爺為何將他抱迴家都不清楚。他過去的十六年裏過得十分迷茫,隻一心覺得自己不該甘於平庸,盡心盡力去讀書習武。


    暗中教授自己密語的人,大概知道他是誰吧,可無論楚景琰如何問,他們都隻答一句時機未到。


    朦朧的身世和難預料的未來,讓他有些不安,情情愛愛這等小事,從不在他的規劃中。目前最要緊的,或許是查清自己的身世,比如從查那些放暗箭傷他的人開始。


    而要查這些東西,必先借助人力,他在楚家與仆人之子無異,哪有人力可借。所以在這之前,他得考取功名,在皇帝手中博取權力,得到人力。


    “二哥哥,二哥哥?”楚嘉音見楚景琰發了好久的呆,問他什麽也不答,隻能伸手在他眼前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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