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前麵一家公電話話亭。失魂落魄走在路上的她想起該給柏賢打個電話,他一定會給常夏打電話,打不通電話的柏賢又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還不知會怎樣焦急。


    沒了手機,在另一個城市的柏賢根本找不著她,她就好似在茫茫大海上的一片小船,海上起了一陣濃霧,她就消失在這茫茫的濃霧中了。


    每晚手中握著電話,通過這聲音,似乎看見了對方。每晚,隻有通過手機這發亮的光體穿過距離的重重迷離到達彼此。


    她似能捏著他的大鼻頭,揪著他的耳垂能拐彎的大耳朵。但有時侯這聲音忽然斷了。手機怎麽也打不通時,他似乎就能看見遠方的黑夜閃著神秘的潛流。


    遠方的城市落葉和車輛一起在空中飄浮。她就像坐在一輛高速旋轉的坐山車上,向著永不再現的黑暗深淵墜去。


    她是不是出事了?他心肚冰冰作跳,似乎爬在冰涼刺骨的溪流裏,在外奔波的人似乎隨時都被猝不及防地意外擊倒。命運有時開玩笑的從高空架上投下一塊磚頭。


    “喂,哪位?”“是我。”常夏帶著哭腔道。


    “小夏,你怎麽會用這個電話?你手機呢?剛才一直打不通你電話,急死我了。”


    “柏賢,我手機又丟了。”這時,常夏忍不住大哭起來,所有的沮喪、疲憊,一股腦倒向柏賢。


    “別哭,別哭。”與剛才他打不通她手機的惶然、害怕相比,手機丟了,倒不是最擔心的。盡管每次隻要打不通她手機,第一反應就是,她手機是不是又丟了?


    但是,比起失去她的害怕,比起擔心她獨自一人出事的害怕,這統統不算什麽。“別哭,別哭了,手機丟了沒事,隻要人好好地就沒事。”


    夜間,這個叫常夏的從她軀體上升起來,懸浮在空中的流光裏。叫“柏賢”的也一樣懸浮起來,就像被操縱的木偶人從人的手指上升了起來。可他們卻銀河似的遙遙相隔。


    常夏使勁地喊著“柏賢,柏賢。”借助這唿喊聲,黑夜的熒暗流光中兩個的木偶落迴到軀體裏。


    常夏似乎在睡夢中清醒過來,原來,陌生不能相擁。他倆已經近兩個月沒有一起了。他們的軀體已經很陌生了。意識在睡夢中升上浮空唿喚尋找著對方的的存在。借助對方證明自己的存在,害怕遺忘,害怕柏賢的融於水似的消失。


    (二)


    一個人開始想在城市裏立足時,真像是生存的夾縫裏蠕動的昆蟲,外麵穩定的、寬闊的陽光照顧不到他們,也沒有哪片社會的果園或莊稼地供他們棲息。因此,大多數不敢隨意離開自己原有的生存之所,去外麵一個陌生覓食的世界。


    但即然離開了,即使是削足適履,也要生存下去。


    戴老板應該是對自己看人的眼光很得意,隻三個月時間,她,一個從未做過銷售的人,在這條路上飛躍似的成為一個熟手。


    老戴將她升為主管,然後便做為省區經理的考察人選。老戴,遲早是要迴到總部去的。


    升職這天,她下班後,走出公司,茫然地走在路上,喜悅讓她忘記了方向,她沿著喧雜的馬路一直往前走,忘記了停下來。在這個城市,她似能慢慢立足了。


    那個嬌柔的、羞澀文靜的女孩子從那扇門裏出來後,變成了一個利落、獨擋一麵的女子。公司經常請一些大培訓機構的、曾在外企任職的培訓老師給她們進行培訓。


    在賓館的會議室裏,那些西裝革履的職業經理人,放下手提電腦,打開投影儀,投出powerpoint,給她們講課。


    投影儀的淡熒亮藍色光束閃閃爍爍,那些曾經令人畏懼的銷售世界,嚴肅,但是伸出梯子讓她們攀登。


    很快的,在賓館裏的會議裏,她主持會議。她著淡粉紅色的西裝、灰色的西褲,站在主席台上,沉靜的打開電腦和投影儀,powerpoint的圖像投影到屏幕上,下麵一批新招的員工鴉雀無聲。


    “我們很多銷售人員做得非常不夠,對資料收集得非常不齊全。我一再強調,要建立客戶檔案。麥凱66表格,你們知道嗎?你們幾個做到了這點。”就是一個冷酷嚴格的主管。


    “客戶的出年年月,畢業學校,專業,愛好,家人等等。與客戶交談時,不抓住這些,怎麽能深入到客戶的內心世界去,每天見了麵隻是泛泛而談,你隻是上百個被遺忘的麵孔中的一個,是嗎?”此時的常夏,不僅經曆著心靈上的裂變,同時,容貌上也在發生著可怕的、她自己無法接受的變化。


    她是升職了,但她的損失也慘重,即失去了秀麗嬌嫩的容顏,現在,出現在別人麵前的常夏,是一個黑炭似的嚴厲麵孔。


    (三)


    晚間還在外麵忙著。拿起手機時發現手機上顯示有十幾個未接電話,號碼怎麽這麽熟悉,誰呀!常夏忙碌的大腦一時轉不彎來,隻覺得這號碼會給她帶來喜悅,可從早晨忙到現在,大腦真是木了。


    電話又響了:“喂!”“我明早就到家了。”柏賢電話裏說。一陣濃重的喜悅衝了過來,柏賢就要迴來了。可她居然一下子對柏賢的號碼反應不過來。


    柏賢迴來時,她也是很晚才到家。柏賢一人在屋內,臉上有種落寂的生氣。


    但他很快以一種寬容大度覆蓋了它,起身去廚房炒菜。菜早已切好,隻等著她迴來熱炒。


    吃完飯收完碗後,柏賢從身後抱她,用舌頭咬她的耳朵。她知道柏賢的意思,但她說,:“賢,我沒感覺了。”


    她的身體已被工作壓垮了。她覺得自己的身體是個樹枝,而柏賢的身體也是個硬硬的樹枝壓過來讓她厭煩。


    她不是不愛柏賢,工作已經剝奪了她的一個女人的身體。夜間,她在夢中揮著手:“這樣做,對,可以那樣做。”把柏賢吵醒了,柏賢心裏歎氣,常夏工作,像是走火入魔了。


    正趕上“五一”休假,即然柏賢迴來了,要約一下以前的朋友。其中一個就是以前曾同租一屋的唐果。而這次與唐果的碰麵,對常夏的打擊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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