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找不著工作的常夏,隻好一心一意地準備考研。備考研那段時間,因沙市房間陰冷,南方冬天並沒有暖氣,因為一直坐著看書,慢慢的,手腳就凍了,像快破的紅柿子——生凍瘡了!這種可憐像山野裏的農村小女孩。當歸來的柏賢心疼地握著她紅腫的手時,常夏說道“這點痛算什麽呢?小時候比這苦多了。”


    那個冬季,應該說是常夏一生中比較淒慘的歲月,長期失業,然後,考研又失敗了。常夏這裏的生活暫告一段落,後麵的常夏,已經完全走進了另一扇門。


    (二)


    我是個有靈性的耳環,曾有一次,我刺痛了女主人的耳眼,她順手把我摘下放在一本攤開的書中。


    我的女主很喜歡看書,也許正是喜歡看書害了她吧!現在這個時代看電視、上網就行了,何必還要看書呢?。那是一本叫海格德爾寫的書,書上說詩意的棲息在大地上。


    其實真正的現實是如果想詩意的棲居,需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耳環我身著瑩亮的粉黃色,長長的,像是幾葉桃花串起來的。曾經從女孩烏黑濃厚的頭發中搖曳著我粉黃色的身影,你大概也能想象中那個女孩曾經那豔如桃李的容顏。“錦瑟年華誰與渡?”我這耳環,有個好聽的名稱,叫“錦琴年”。


    我藏在女主人厚厚的頭發裏時而朦朧入睡,時而睜著晶亮的眼睛看著這個讓我有些莫名其妙的世界。有很多事情,在人慣常的眼裏,都無須追問它最初的來源。


    她初次來這家公司麵試時,不是幾年後準備辭職時一臉滄桑風塵、容貌幾近毀顏的樣子。


    那時的她一頭長發,愛穿裙子,顏如舜華。在裏間麵試的大區經理出來倒水喝,感覺他的眼神明顯的怔了一下,不在意的視線像是被人嚓哢剪了一下。


    我這隻耳環側眼看了一下女孩子,那時候,一頭烏雲似的密發潑墨般的襯著一張粉白的臉,臉上淡淡的笑容,嫩竹般柔弱秀麗的氣質。


    在一幫老練潑辣的前來應聘的銷售代表中,我覺得女孩子的這副樣子算是無指望的,給人當女朋友還差不多。


    幾個穿著幹練的女子陸陸續續進來,又陸陸續續出去。女孩子的孤獨無助,為了一份試用期不到一千元的工資,也得千拚萬殺。


    幾天前的早晨下著雪,女孩子踏著雪走進開年後的第一場人才招聘會。門口早已圍得水泄不通。


    在雪地裏依然還有人頂著飄飛的雪往裏擠。她們就像一群饑餓的蝗蟲,即使被冰冷的雪凍得快要死了,也得漫天的擁向那些可憐的還剩餘下的幾片枯稻葉。


    這就是赤裸裸的生存之悲哀,沒有任何哲學思考的空間。


    可憐的女孩子,拿著一張自考中文本科文憑和訂成小小集子的多愁善感的散文,在人才市場擠來擠去的販賣時,她發現她根本這些東西根本賣不出去。


    應聘文秘,小小的會議裏已經擠滿了高矮胖瘦各不同的女孩子,大家彼此冷眼相待,在房間裏轉來轉去,臉上寫滿了焦慮的神情。


    各種各樣的拒絕。幾張桌子就湊合起來的小公司婉言拒絕;稍大的一點公司微笑著,迴去等侯消息吧!


    那消息像是做米飯冒出來的蒸汽,等火冷卻時就沒了。更多的拒絕是當麵冷眼粗暴斬斷:對不起,你不適合!


    人才市場在城市陰暗的天空中越來越小。.整個城市都是猙獰的,隨時可以把人擠扁。


    每次失敗迴來,我這隻耳環伴隨著她無望的站在公車裏,公車像是顛波在荒流裏。盡管我們抓抱著它的一角,它仍然把我們砸離,扔向陌生的洞穴。


    女孩子筋疲力盡的把下巴伏在胳膊上,站立著拉住公車把手,整個人像碎了一般。


    我聽到女孩子似在默咽著什麽,我側長了身體注意聽,原來是《西廂裏》張生的詞“尚在湖海飄零,何日得遂大誌也嗬!”


    (三)


    下著雪的中午,女孩子接到一家公司的麵試通知。心中隱約升起了一線希望,在冷暗的房間裏像一點星火。等待麵試的過程也是痛苦不安的,不知將被什麽樣的怪物捏著喉嚨走。


    公司隻有兩三間辦公室。老板似是六七十年代的大學生。女孩子迴憶起來,上午他在人才市場收簡曆時,戴著大大的口罩,顯得怪異。


    一些遞簡曆的乖巧女孩子異常關切問道:“你怎麽呢?生病了嗎?”他迴答說感冒了,後來大概承受不住如此多甜膩的關心,摘下了口罩。


    進屋後要求脫鞋。大夥都沒料到。女孩子穿著長大衣,有些麵試的男生穿著西服,失去了鞋的墊高,有些微長的褲腳拖到地毯上,像小醜似的。


    還有個別男生襪子上有個洞,一直不好意思地把這隻有洞洞往後躲。在冰涼的椅子上團圍坐定。


    老板像帝王一樣描視了一屋子裏的人,不滿皺眉,“怎麽沒有一個看起來讓人感覺順暢的人呢?”


    “這麽多簡曆,趕時間嘍!誰先簡短的介紹一下自己。”一桌團坐的人麵麵相覷,女孩子心裏怦怦直跳,似跳到了喉間,一張嘴就可以把心髒咬出一半。


    “我先來。”她壓著聲音裏的顫抖,口渴似的說。說著她的堅韌不撥的個性、出色的文筆,非常強的學習能力等等,每次像背廣告詞似的。靜聽的麵試目光都朝向說者。


    女孩子抿上了嘴唇,靜默。靜聽的目光又全轉向全場唯一的審判官。審判官翻動著簡曆,頭也未抬,下一個。


    下麵是一個在企業曾做過管理實習的女孩子,老頭抬起了頭,關注的聽著,不時嗯嗯點頭。我這隻耳環看出來了。從他通知她初試的那刻時,他就根本沒打算要她,就已經把她排除在外了。


    他之所以通知她來,隻是有掃視一下所有求職人的習慣,就像一個苟刻的顧客,非要看遍所有的商品。


    女助理念著名單,有幾個人留下來了,她被關在了鐵門外。


    盡管出公司時,對著助理小姐複雜的同情目光(她大概已翻閱了簡曆後麵附錄的散文),女孩子裝著滿不在乎的樣子。可是,走到樓梯台階時,女孩子忍不住蹲在地上,捂著臉哭了起來。


    我也隨著她肩膀的抽搐搖搖晃晃,樓道靜悄悄的,人們都已經下班了。


    她做了一下午的猴子,在籠子裏呲牙裂嘴的跳來跳去,然後又被人趕到高高的鋼絲繩上,在那上麵顫顫悸悸的跳著,被後麵的人踢趕著,然後倒載著跌落下來。


    “猿猴對於人是什麽?一種可笑或一種羞恥之物。人對於超人也是如此:一種可笑,或一種羞恥之物。”那時的常夏隻是被競爭下來的低等商品,所以被別人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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