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從人才市場出來,筋疲力盡,仿佛虛脫了一般。早晨出門時如朝花帶露,此時,精神氣遭到毒陽曝曬,蔫了。


    迴到小區後,在附近買了菜,帶迴去。


    “租房”老頭聽到開門的聲音,熱情地探出頭來。


    見常夏蹲在廚房的地上摘菜,走進來,要教常夏。


    常夏說不用。老頭站在一旁看常夏手腳麻利地摘完菜,又站起來洗菜,他說:“咦,看你文文靜靜的,但手腳還蠻快的嘛!”


    常夏一邊洗菜一邊迴答道:“當護士的習慣,如果手腳不快,根本下不了班,活太多了。”


    正說著話,常夏猛然感覺一隻手掌在她腰間重重捏了一把,隻聽得老頭說道:“怪不得,別看瘦,身上肉還挺結實的。”


    常夏猝不及防,渾身一韁,但那隻手已經閃過去了。


    這好似輕描淡寫的,如同一個長輩對晚輩的無邪,隻因隔著冬天厚厚的外套,看不準,談話興中,隨意撫摸著女兒的頭發一般,用手測一下常夏的腰身。


    常夏沒有轉過身來,站在水池邊,嘩嘩地又重新打開水籠頭清菜,不再吭氣。


    晚上到報社,照例做忙碌中的閑人,不過,仍不會早走,當莊莊把最後一份樣稿送到電腦排版房,燈光下,看莊莊不停打哈欠,眼袋又似乎鬆弛多了一層。


    跟著莊莊一起下了電梯,莊莊騎著自行車匆匆走了,留下常夏一人匆忙趕到站台,路燈將夜映得像深潭的水半透明,洌著寒意。公共汽車已開出站台,因紅燈停在非常近的十字路口。


    她氣喘籲籲地奔過去,穿身車身繞到車側,敲著車門,敲門的聲音使車內的人都隔著玻璃朝這邊張望,還有司機的眼神也隔著深夜的玻璃而格外的冷冰冰的陰沉,車嗚的一聲開走了,沒有打開車門。常夏淒傷地凝視前方,然後轉身往迴走。


    等了近十二點了,才有第二輛車來。


    那晚,大約白日太疲憊了,靠在車座上迷迷糊糊地睡,直到車子猛然掉轉車頭,才驚醒,坐過站了。


    隨著人群下車,不熟悉的四邊景物在夜色中如同將她置於荒野,惶然因夜深顯得格外的濃烈,如同白紙上傾倒下的黑墨水。


    沿著原路往迴跑,隻有奔跑才能擠壓所有的思緒,讓跑成為唯一的內容。直到原先的站牌下,看著“租房“老頭的不停地搓著手,不住地走來走去的身影。


    這個可厭的老頭是她在這個城市唯一的真實聯係。


    “租房”老頭有時和他女兒一起出來接常夏,有時太晚了,女兒睡了,他就單獨出來接常夏。盡管常夏不讓,可他仍樂此不疲。


    雖然“租房”老頭令人生厭,但在那一刻,仍讓常夏感覺到了一絲溫暖。


    在這茫茫人海的南京,也隻有暫借她一隅居住的老頭與她有聯係了。


    “迴來啊,今晚怎麽迴來這麽晚呢?”老頭接到了常夏後,一邊並排往迴走,一邊仍忍不住囉囉叨叨。


    (二)


    在人才市場找工作失敗後,她需要有人聽她訴說,有人告訴她該怎樣做?恩靈和春珊都留在了小鎮,無法告訴她。


    她又想起了這個叫“秋水”的網友,畢竟他是“外麵”的人,也許可以告訴她。


    ic公用電話亭就像淌過水麵的圓蒲一樣,在常夏的生命中留下了從此岸向彼岸涉水的印跡。


    “你真的到南京了。”那個男孩子接到常夏的電話後,好似有些高興。


    當常夏說完她的事情後,那個男孩子在電話那端沉默了一會,然後說:“我現在有點事,你等幾秒鍾,我馬上就給你打電話。”


    還未等常夏反應過來,電話已掛斷了。


    常夏悵然若失,靠著ic話機,呆呆地看著人行道,看來,她得走了,網絡裏的聊天都像冰雕,在陽光下,就會化成水。


    常夏,你真的很煩,處處惹人討厭,誰有義務幫助你呢。就在常夏懊傷、胡思亂想之際,電話鈴響了。


    常夏接過話筒,還是那個男孩子。接通電話後,掛掉,再撥過來,常夏心裏明白了,其實,他在不動聲色地替她節省長途話費。


    大約他心想,這個女孩子,剛到異地,不容易。初次,常夏就感覺到了這個男孩子的善良。


    星期天的早晨,如若是在自己的家裏,天上本應似乎有個花籃傾倒下來,裏麵的幹花瓣散發出清香慵懶的氣息。


    可睜開眼睛的常夏,她的星期天早晨卻是蒼茫而空洞的。


    一聲清脆的電話鈴音響起,“租房”老頭接電話的聲音,隔著房門,顯得有些遙遠,這一切像是河對岸風吹出的聲響,與她沒有關係。


    但突然她的房門響起了敲擊聲,裹在被子裏的常夏微微皺起了額頭,她不知“租房”老頭又要搞什麽名堂?


    “有電話找你,一個男孩子的。”門外傳來“租房”老頭有些神秘兮兮的聲音。


    在這個城市,誰會來電話找她?常夏跳下床來,披上外套,打開房門,摘下掛在走道牆壁上的電話分機。


    “你好,我是秋水’”他說道。


    在房間裏的“租房”老頭豎著耳朵聽常夏接電話,好像傳出了隱約的笑聲。


    但是,畢竟隔得太遠,她在南京,而他的工作常駐地是福建,他所做的也隻不過是在電話中告訴她該怎樣準備麵試的事。


    (三)黃昏時分,常夏沒去上班。


    她一人站在“租房“老頭小區的門口。報社的那份臨時校對工作,她做不下去了,那些錯字、別字都藏在報紙密密行行的鉛字裏,跟她捉著迷藏,她無法定心下去做。


    她在心裏早算過,即使把這份工作做下去,一個月最多的收入也隻有七百元,房租幾乎去掉了一半,還是不夠維持在南京的基本生活。


    此刻,在城市的街頭,站在城市小區門口的她,懷念小鎮的傍晚,那似恬靜的孩子慢慢合攏朦朧的眼睛,這時正是小鎮上人們悠閑散步的時刻。


    吃過晚飯的人們從家裏走出來,慢慢地走向公園。公園裏,黃昏的最後一片雲彩溫柔地鋪在樹上方的天空,晚風吹拂著樹葉就像輕吻小孩的睫毛。


    恩靈們也許都在佩服她勇敢的離去,羨慕她此時的經曆。


    可是,她就要做逃兵了。報社校對做不下去。找小公司業務員之類的工作,她也沒有能力去做。她無法適應這種無著落的生活。


    近處的街道,亮著燈火的汽車一刻不安的駛過。“小樓吹徹玉簫寒”,她太過於傷感沒落,注定了一人無法過著這種闖蕩的、一無所有的生活。


    她還是迴到那個安逸的小鎮王國為好,那個小鎮王國就像兩扇貝殼,她就是長在貝殼裏的軟體動物。


    “租房”老頭還未聽常夏說完,頭已經像圓圓的手搖鼓啪噠啪噠晃動起來了,而且還輔以雙手搖擺的姿勢,湯圓似的臉上掛著一種熟透的柿子般的笑容,似懇救常夏不要做這種不吉利的事情“沒有的,從來沒有的,我們房租從來不退的。”


    常夏道:“隻退一個月嗎?你也不虧。”


    “怎麽不虧呢?我還要重新到處打電話出租呀,你走之後我還不一定找到人呢!”按老頭的邏輯,隻要房子空了找不到人入住就吃虧了,也不管這房子其實這段時間別人已經支付過使用權了。


    “你怎麽會虧呢?”常夏控製不住怒氣了:“這三個月房子本來我已經租下了,你根本就沒權出租。”


    “那你走了,我就出租。”


    “那你退錢呀!”


    “錢也不能退。”


    弱女怎麽鬥得過“老狸狐”呢?讓“老狸狐”把吃下的東西吐出來,大概非要拿刀子把他的喉嚨割開,伸手進去掏吧!老狸狐有的是慢慢磨蹭的時間,而常夏在這異鄉之地一刻也不願意多呆了。可憐失敗的小兔子第二天一大早就拖著黑色的行李箱離開了老狸狐的老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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