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這種女孩子先是付出她的精神世界,然後才會付出她的身體。如果掫取了她的身體之後,哪怕隻是一次,將她作一夜情的遺忘,她的精神世界就會崩潰了。


    人生有時可以遊戲,但她卻不是一個適合的遊戲對象,特別是當一個女孩子打算辭去工職,帶著行李箱投奔你而來時,就這樣承載一個女孩子的一生命運,他覺得過於沉重。


    “幸好,我還不是一個壞男子。”他這樣想道。


    其實這是大部分的真實。如若隻是網上聊幾句,就要背負一個女孩子的一生命運,就太重了。


    聽過彼此的聲音又怎樣,看過彼此的照片又怎樣,那隻是每個人給自己放了一場小小的電影。一旦電影院的燈光亮起,大屏幕上就會結束一切的幻燈。


    他們隻是網上的萍水相逢而已,浮萍怎能生根?


    “bluesong”的頭像仍是暗著,bluesong已經很多天沒在網上出現了。寫信過去,沒有迴;打電話過去,不是占線,就是沒人接。常夏關上了qq。


    “我真是太無用了,竟想以網絡來解救自己。”常夏端坐在網吧裏,內心充滿了狂亂的痛苦和深深的自責。孤單瘦弱的身影顯得寂寞和可憐。


    外麵淅淅下著小雨,“走啦!”“菊女”說,瞥見常夏那惘然悲痛的神色,失魂落魄的臉。


    常夏並沒有像她講的那樣出去幾天,“菊女”心裏頓時明白,也不便再追問。隻是覺得常夏有幾份可憐。


    上網久的人,在網上寄著太多幻想的人,都有這樣的痛苦,都好像生死相戀的死別。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見君子,憂心綴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見君子,我心傷悲。”


    (二)


    “柏賢,你為何還不來?還不來?


    冥冥中,她是否曾唿喚過多次?


    她一定是唿喚過,在心靈相接的廣袤無垠的野地裏。


    那是在肉眼看不見的世界,那裏的心靈如一座山一座山地相連。


    一定是山尖的風吹著柴禾,這堆灌木叢與另一堆灌木叢遙遙相語,一朵蒲公英散開,飄向另一座山峰。


    於是,他聽到了,他的心靈耳朵聽到了。


    穿過無數條的鐵軌,越過無數的城市房屋,無數的車流人群,他在那個幾千裏之外的城市聽到了,盡管他還不知道那個唿喚他的聲音是誰?


    柏賢是貧寒子弟。其實,在十歲之前,家境尚殷實富裕。


    父親曾是三裏七鄉的風雲之物,從小的他目睹父親豪爽結義,但父親是個不守家財之人。災難起源於三角債,父親從上家拿下一筆貨物,運給下家,未拿下家一分錢。下家逃走,上家告他,父親被關進拘留所。


    那個時代,幾十萬是一筆怎樣的巨款呢?可以查閱史料,雞蛋五分錢一個,一個城鎮幹部的工資隻不過五十六元一月。


    家裏值錢的東西悉被搬走,家徒四壁。


    幼年的他跟著母親四處借錢籌款,好贖父出來,受盡冷言冷語。


    父親出來之後,一蹶不振,身體跨倒,後院堆積的是瓶瓶罐罐————藥瓶和酒瓶。米缸卻常常空。每年入不敷出,食不果腹。家中光景已到了常去鄰裏借米借油的境地。


    為了掙錢,十歲多一點的孩子,假期時去家附近礦上工地幹活。像大人一樣,在嘈雜的工地,挑石頭,拌沙子。


    一晚,工地上已經亮起了燈,轟轟來了一輛卡車,司機師傅拉開車門,四處寂靜,唯有一個十幾歲的穿著破爛的男孩子還在工地上,他問男孩子願不願意連夜把這車水泥卸完,一晚十幾塊錢的工錢。


    男孩子因為意外能掙錢,自是高興。但他扛起第一包上肩的時侯,就趔趄,差點倒地,一袋水泥,一百多斤,他稚嫩的、還未發育成熟的肩膀。一步一步的往前挪。一直到淩晨,工地上的燈像個鬼似地亮著,刺眼地照著眼前的這幕場景。


    那個孩子,癱在地上喘息,他的頭發裏、他的衣服上,全是泥沙和水泥,他像是從水泥坑裏爬出來的一個變形了的叫不上名字的怪物。


    後來,他考上了中專。像常夏一樣,那個年代,貧寒的、成績出眾的孩子都會去讀中專,而不會選擇上高中。如果選擇讀高中,結果未定。而中專畢業後,國家就會有一份“鐵飯碗”的工作安排給他們,這對這些家庭來說,是多大的一份希望。


    (三)


    不幸的是畢業時,學校扣下他的畢業證,讓他家將三年所欠學費悉數補全,但他那一身外債的父親何曾有錢!他的畢業證便一直扣在學校的檔案館裏。迴想起來,都是一種恥辱。


    讀書三年,畢業證沒有拿到,學校更不會幫他推薦工作,他兩手空空迴到出生的村裏。


    隻有初中畢業的兒時夥伴來找他,有一個地方修大橋,要人,去嗎?


    去。他隻能去做農民工。


    那一片鋼筋林立的荒山野地,近處沒有村莊,更別說虛緲的都市了。工地上隨處的木板都有生了鏽的釘子。有時不小心踩到釘子上,人跳起來,鞋仍被戳了一個洞,血流了出來。沒有打預防針,奇怪的是,也沒有得破傷風。休息半天,仍會繼續幹活。因為要掙錢。


    那個年輕的男孩子,穿著破舊的衣裳,頭發裏和衣服上都沾著暗白色的灰粉,早已看不出原來的顏色。手指鏠裏黑黑的泥垢,頭發叢裏有一塊凝幹的水泥槳,將頭發粘在一起,使頭發像亂草叢一樣,東一絡西一絡,渾身酸汗。如果他這個樣上了城裏的公共汽車,公車上的人一定會掩鼻、怕髒了自己紛紛避開。就是我們平常所說的“農民工兄弟”。


    但常夏那一年,已差不多是大中專生國家包分配的末班車。而小她幾歲的柏賢卻恰好與這趟末班車失之交臂。因此,這對遠隔千裏的戀人,前期不同的人生軌跡,千轉輪迴,後來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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