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若清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反應,良久的沉默後,他忽然轉頭看向宋辭,柔聲道:“小辭,這件事情孤來處理便可,你先迴去吧。”


    宋辭聞言不動,依舊立於原地。


    嚴銘謹將兩人間的舉動看在眼中,嘴角微勾起一抹笑。看來,他賭對了,蘇若清確實是在乎宋辭的,不然,她不會如此大膽。


    蘇若清自然是在乎宋辭的,不然也不會如此縱容,但他並未想過自己為何會這樣,隻是下意識的覺得自己應該護著她。因為,他曾經答應過她的哥哥,會保護她。


    可真的是這樣嗎?沒有人知道,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


    對於宋辭的舉動,蘇若清心中有些無奈,但隻是無奈,他並不覺得生氣。


    見宋辭不動,他略微想了想,退而求其次道:“若你還想待在這裏,就往後退些。”


    這一次宋辭動了,她轉頭瞥了他一眼,然後走到了一個靠近門口的位置。


    這個位置是她目測的最佳位置,既能聽到外麵的動靜,又能聽清兩人間的談話、看清兩人間的神色狀態。


    蘇若清自然也看出她的這點小心思,但並未戳破。在宋辭站定後,他緩緩走至牢門處,然後從懷中取出一份折好的紙、展開在嚴銘謹麵前。


    “這是吳利安的口供,孤想……你應該看一看。”


    聽到吳利安的名字,嚴銘謹心中一動,微微眯了眯眼。


    吳利安素有江州諸葛之名,其人善於察言觀色、洞察人心,做事情更是滴水不漏。若說有誰最了解嚴銘謹,那個人定是吳利安無疑!


    兩人之間共事多年、牽扯甚多,基本上沒有秘密。他為他提供計策,他來選擇實施,因此,說是生死之交也不為過……


    所以,為何蘇若清今日特意帶來了吳利安的口供?莫非他背叛了他?


    想到這裏,嚴銘謹抬頭看了過去,待看清上麵寫著的字時,他眸光微閃,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一派胡言!我要和他對峙!”


    嚴銘謹怒吼出聲,神色陡然變得陰沉。


    不過想想也是,吳利安將所有髒水都潑給了他、自己摘的幹幹淨淨,就差說自己是被迫為之的了。


    如此肆無忌憚的往他頭上安罪,嚴銘謹怎麽可能不氣。


    一個出主意,一個拿主意,所有事情都是兩人共同為之,憑什麽將事情全部推到他的身上,自己扮委屈!


    ……


    也許是因為太過生氣,嚴銘謹的怒火表現的十分明顯,蘇若清自然看在眼中。他定定看了他片刻,突然笑出了聲。


    “你想和吳利安對峙?”


    他垂眸問道,眼中閃過玩味。


    嚴銘謹看見隻當未見,怒道:“不然呢!”


    “事情牽扯太多,絕非一言能盡,不對峙,難道就是任由他這樣往我頭上潑髒水?”


    “是髒水嗎?”


    對於嚴銘謹的反問,蘇若清語氣陡然冷了下來,目光銳利的望向他。


    “你敢說,上麵所述之事你沒有做過?”


    嚴銘謹一頓,又看了一眼寫著吳利安口供的紙,嗤笑道:“就算不是髒水,他也絕非被迫為之,所以,我要和他對峙!”


    蘇若清聞言笑了,直接拆穿了他:“是想要對峙,還是想借機串供、然後在朝堂上扯出另一套說辭?”


    此言一出,氣氛陡然變得嚴肅。


    嚴銘謹驚詫於蘇若清的洞察力,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緊,用盡量平靜的聲音說道:“自然是對峙。”


    蘇若清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而宋辭,從始至終就像個事外人一般站在那裏,默默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也許是宋辭太過聰慧通透,也許是嚴銘謹的演技太過拙劣。因此,在他說出那句話時,她就猜到了他的意圖。


    嚴銘謹所做的一切,在她眼中就如同跳梁小醜一般,荒唐,可笑。


    看著仍在盡力表演的嚴銘謹,宋辭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但眼神卻是冷的、充滿諷刺的。


    ……


    宋辭的諷意展露無遺,但嚴銘謹的目光卻從未落在她身上,從始至終,他都在盯著蘇若清,等待著他接下來的話。


    聽了嚴銘謹的話後,蘇若清定定看了他片刻,忽然說了一件與此事毫不相關的話題:


    “你知道嗎?在孤派下士兵拿人時,吳利安的兒子已經不見了,並且……至今未曾尋得。”


    話音剛落,嚴銘謹瞳孔微縮,右手不自覺的握成了拳頭。雖然他仍保持著鎮定,但氣息已經有些不穩。


    蘇若清將其反應收歸眼底,嘴角微勾起一抹笑意。他轉頭看向站在門口等候的一獄卒,獄卒會意,對著門外使了個眼色。


    不過片刻間,兩獄卒走了進來,一人負責開門,一人將準備好的東西擱在了地上,最後落鎖離開。


    ……


    看著眼前的白紙,嚴銘謹深吸一口氣,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蘇若清默默瞧著,心卻提了起來。


    雖說事情已經明朗,但嚴銘謹作為江州案的第一人,他的口供至關重要。


    嚴銘謹自然也知道這點,因此在糾結。因為一旦寫了口供、按了手印,一切便再無轉圜的餘地,屆時,別人就算是想幫也幫不了。


    所以,他很糾結。


    蘇若清見他閉目不語,怎會猜不出他的意圖,於是提醒道:“孤手裏已經掌握了證據,所以,你就算不說也沒什麽所謂,不過是幫他人一把罷了……”


    聞言,嚴銘謹怎會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就是在告訴自己,吳利安既然能為了“減罪”往他身上推責任,別人自然也能。


    唯一不同的是,吳利安寫這些隻是為了見他串供,而他們……


    想到他們可能會寫出來的東西,嚴銘謹心情有些煩躁,更加閉緊了自己的眼睛。


    見狀,蘇若清微微一笑,繼續說道:“雖說如今罪名已定,你難逃一死,但孤覺得,你也不想給別人背鍋吧?”


    嚴銘謹雖是領頭人不假,但蘇若清知道:一些底下人做的事情,他也未必全部清楚。


    因此,他今日不僅帶了吳利安的口供,還帶來了謄錄好的各人的口供合集,以便他查看。


    為了這份口供,蘇若清做全了準備,隻要嚴銘謹一睜眼便能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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