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中秋過後,蘇若清的身體狀況急轉直下、一日不如一日。


    先是胃口不佳,後來連吃飯擦臉等小事也無力去做,隻能如廢人一般每日躺在床上,等待著希望降臨,亦或是死亡。


    也是在這時他才明白,為什麽有些得了疫病的人前期還滿懷希望、後來卻選擇直接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不止是身體上的折磨,更多的是來自於精神上的摧殘。


    明明前一天還好好的,可一夜之間便可能發生巨變,直接癱瘓在床。


    眼睜睜看著自己從正常人變成沒有自理能力的廢人,每天隻能對著空氣發呆……這種經曆,常人尚且無法接受,何況是那些患了疫病的人。


    所以,他們選擇了死。


    ……


    自從知道太子得疫後,宋辭就立刻寫下書信、八百裏加急送往盛京。


    她此舉並非是因為害怕承擔責任,而是想借此機會尋求朝廷的援助。


    除了最初的糧草物資,朝廷再沒管過江州之事。就算曾經蘇若清多次上書請求,也未能如願,因此才將目光落在富商豪紳身上。


    所幸得到的結果很好,此舉不僅在江州募集到糧食,更讓天下人看到希望,紛紛捐獻糧草藥物。


    可現在的情況卻不同。


    江州缺的不是糧,不是藥,是醫者!


    如今疫病四起,江州醫者遠遠不夠。所以,她想借著太子得疫讓皇帝不得不再派醫者入江州。


    這也算賭。


    若皇帝真有廢儲之心,那麽極有可能對此事置之不理。可虎毒不食子,她不覺得皇帝會無視此事,隻是不知蘇若清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


    當急信遞到宮裏時,蘇景易正在紫宸宮批閱奏折。


    鄭漁見是八百裏加急的文書自是不敢怠慢,立刻遞到了禦前。


    蘇景易看過後沉默許久,立刻派下數名禦醫火速前往平縣。


    為了隱瞞太子得疫的消息,蘇景易以自身不適為由,再次貼下了廣尋天下名醫的告示。


    消息傳到玉傾宮,鄧秀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立刻叫來了蘇承皓詢問情況。可皇帝有心隱瞞,誰也不知是何原由,隻知昨日晚間有一封八百裏加急的文書遞到了宮裏。


    突然加派太醫過去,而且還那麽急。鄧秀猜到可能是江州那邊出事了,隻是不確定出事的人是誰。


    鄧秀沉思許久,讓蘇承皓湊過來些,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


    蘇承皓聞言眼中閃過為難。


    “這樣會不會太冒險了?”


    鄧秀聽後瞥了他一眼,蘇承皓微微頷首,將自己內心的想法全盤托出:“此次若真是太子得疫也好,我們大可將責任丟到江州,說消息最先是從江州散布出去的。可若並非太子……”


    他略微停頓了片刻,然後才接了上去:“這便是假消息,父皇追究下來恐怕於我們不利啊。”


    聽了蘇承皓的話,鄧秀簡直要被氣笑了。


    這是什麽混賬話!


    散布個消息而已,這也算冒險?


    若這算冒險,那她當年做的算什麽?找死嗎!


    生氣歸生氣,畢竟是自己的親生孩子。因此,鄧秀心中盡管有些恨鐵不成鋼,但最基本的耐心還是有的。


    她點了點頭,笑著道:“你說的對,可富貴險中求,何況是儲君之位?若你當真連這點膽量都沒有,本宮勸你趁早放棄、本本分分的做一個閑散王爺吧。”


    一語話落,蘇承皓自知說錯了話,於是連忙低下了頭。


    “母妃說的是,是兒臣失言了。”


    他態度極其謙卑,一副等待教誨的模樣。


    鄧秀見狀怒氣稍稍散去,低頭撥弄著盞中茶葉:“知道自己失言就好。以後這種混賬話不要再說,就連這種想法也不許再有。”


    聞言,蘇承皓怔愣片刻,應了聲“是。”


    雖然隻是一瞬,鄧秀還是看出了他的為難。


    她微微蹙眉,突然放下了盞蓋,抬眸望向他:“母妃有句話要問你,你要如實迴答。”


    “母妃請講。”


    “你到底想要什麽?”


    蘇承皓一怔。


    鄧秀見他麵露不解,將話問的更明白了些:“你是真的想要坐上那個位置嗎?”


    曾經,她一直以為兩人的目標是一致的。可通過他方才的表現,她不禁對此產生了懷疑。


    她的神色很是認真,蘇承皓自然也明白。他低頭思索了許久,迴道:“迴母妃的話,兒臣不知道自己是否想要那個位置,兒臣隻知道自己不想他登上那個位置。”


    誰都可以,唯獨蘇若清不行。


    他太好了。好的讓他嫉妒。


    所以,他要把他拽下來。


    鄧秀聽後點了點頭,並不急著說教,而是循循善誘道:“他日皇上駕崩,太子登基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若不想他坐,你便要不惜一切代價、在皇帝駕崩前將他給拽下來才行。”


    “兒臣明白。”


    蘇承皓輕聲應道,神色變得堅定。


    “兒臣一定會將他拽下來的。”


    “嗯。”


    見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鄧秀滿意的點了點頭。


    “既如此,那你要記住一句話才行。”


    “什麽?”


    “皇位之爭,不到死沒有輸贏之分。你要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然後不惜一切代價去實現它。這世上沒有十拿九穩的事情,一成把握便可為之,五成便可放手去做,八成、便可壓上一切!”


    蘇承皓聽後心中一震,久久無法平靜。他垂眸沉思許久,迴道:“母妃所言,兒臣一定謹記於心,不敢忘懷。”


    鄧秀淡淡“嗯”了一聲,神色間略顯疲態。


    蘇承皓看在眼中,起身離了坐席。


    “母妃若是疲了便去歇息吧,兒臣告退。”


    “慢著。”


    鄧秀出聲叫住了他,想了想後還是將心裏那番話說了出來:“此事不算冒險。”


    蘇承皓一怔,微微頷首,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望母妃細說。”


    鄧秀微微歎了口氣,緩緩說道:“覬覦那個位置的不止我們。就算是有人放出了消息,你父皇也未必會懷疑到我們身上。若消息為虛,我們大可以將事情引到別人身上,到時未必不能全身而退。所以,不算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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