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眼前一點點流逝,就在宋辭打了一個瞌睡就要睡著時,店家終於叫到了自己的牌號。


    宋辭猛然清醒,拿著牌子走到了櫃台前停住。


    “這位姑娘想要什麽糕點?”


    掌櫃接過宋辭遞過來的牌子看了一眼,出聲問道。


    宋辭猶豫了片刻,正打算開口時一陣溫潤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每樣點心都給她拿些。”


    宋辭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突然一怔,偏過頭果然就看見了蘇若清。


    一連幾月未見,蘇若清似乎又高了些,麵容也褪去了曾經的青澀,愈發從容自信,光是站在那裏就給人沉穩淡定之感,讓人忍不住就會相信他。


    掌櫃聽了這話看了一眼宋辭,用眼神詢問,宋辭神色如常,淡定的點了點頭,“就依他所言,每樣來一些吧。”反正她本來也是這樣打算的。


    “每樣四個可以嗎?”


    “可以。”


    掌櫃得到了宋辭的答複,轉過頭對著後麵的小窗戶吩咐了一聲,隨後又轉了迴來,遞給宋辭一個綠色的牌子,笑著說:“大約還要半個時辰,姑娘可以先出去走走,一會兒拿著牌子過來取就可以了。”


    宋辭點了點頭,徑直朝門外走去,蘇若清見此也跟了上去。


    “你不是來買糕點的?”


    宋辭見他跟了過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出聲問道。


    “本來是。”


    “那現在?”


    “我的號還要排很久,既然你買了,那我吃你的就好了。”


    ???


    宋辭被他這樣一番言論震驚到,但麵上卻不顯。她不鹹不淡的看了他一眼,笑道:“那你可打錯了算盤,我不可能分給你的。”


    “沒事。”


    蘇若清低聲說,“我去你家蹭就好了。”


    “……”


    宋辭突然哽住了,嫌棄的看了他一眼,但終究沒說什麽。蘇若清見此挑了挑眉,笑道:“怎麽?我去拜訪一下老夫人還不行了嗎?”


    “行!”


    宋辭努力壓製著自己想把人打一頓的想法,勉強笑道,“可是怎麽辦呢,我祖母今日去桃山了,不在府中,所以……”


    她滿臉遺憾的看了他一眼,“您還是請迴吧。”


    蘇若清聽後笑了,“我可以等。”


    宋辭不想再和他多費唇舌,在心裏白了他一眼後直接問道,“你為什麽一定非要見我祖母?”


    蘇若清眼中閃過一絲凝重,猶豫了片刻,道,“其實我是來找你的。”


    “找我?”


    宋辭嘲諷的看了他一眼,可是當看清他眼底的認真時突然正了神色,淡淡道:“什麽事?”


    “北疆有消息了。”


    宋辭聽後尾指一顫,抬起眼立刻看向蘇若清,她用餘光瞥了一眼周圍,立刻拽著蘇若清的袖子離開了。


    蘇若清低頭看了一眼被她抓著的袖子什麽也沒說,跟著她去到了一個僻靜處。


    ……


    “北疆怎麽了?”


    宋辭一站定就鬆開了蘇若清的袖子,轉過身直接問道。


    她的語氣雖然壓製的很好,沒有任何慌亂之感,但蘇若清知道,她的內心一定比較焦急,於是也沒再逗她。


    “阿朝出事了。”


    “什麽?”宋辭突然僵住,不可置信的看向蘇若清。“你剛才說什麽?誰出事了?”


    蘇若清看到她這副模樣,眼神中帶著一絲不忍,他偏過頭,沒有迴答她的話,可宋辭卻突然拽住了他胸前的衣服,強迫他看著自己。


    “你說話啊!你是不是在騙我?我哥他那麽厲害,怎麽可能會出事呢?你在騙我對不對!”


    她的情緒有些激動,雖然強撐著但聲音依舊有些顫抖。蘇若清看著這樣的她突然有些心疼,於是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可宋辭卻突然推開了他,神情悲痛的看著他,怒吼道:“你說話啊!”


    宋辭的力氣很大,蘇若清被她推的後退兩步才堪堪站穩腳跟,他微微抬起頭,當對上宋辭眼睛的那一刻,他隻覺得心就像被人揪著一般,泛著陣陣隱痛。


    他的眼神糾結中帶著心疼,猶豫了半晌,才道:“阿朝剛到北疆就一連斬殺了數位毫無作為的官員,穩住了大局。但就他一人,力量始終太小了,有些平時橫行的富商和官員為保自己竟暗地裏與胡人勾結,明麵上煽動百姓,說朝廷放棄了他們,暗地裏在百姓裏安插自己的人手,因此發生了民變。”


    說到這裏,他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看著宋辭的目光,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自騙局被識破後,原先駐紮在禹州城外的胡人已經撤走了,又趕上新汗王繼位,北胡十二部為了各部利益紛爭不斷,可是……”


    “可是當有人聯係了新汗王說了自己的計劃後,十二部就暫時穩住了,因為他們暫時有了共同的目標,是嗎?”


    不等蘇若清說完宋辭便突然開口接了他的話,目光直視著他的眼睛。


    蘇若清不願看到她充滿悲痛的眼睛,於是閉上眼睛點了點頭,開口道:“外有北胡十二部突然發動的大舉進攻,內有奸細從中作梗煽動民變,阿朝腹背受敵,最後帶領禹州的一萬士兵衝進格木山脈,中箭而亡……”說到這裏時,他突然歎了一口氣,神色哀慟。


    聽到格木山脈四個字時,宋辭眼中閃過一抹濃重的悲傷。就在蘇若清思索著如何安慰她時,她突然就笑了起來,可笑著笑著眼眶卻紅了。


    她不想被蘇若清發現自己的失態,於是立刻低下了頭。


    蘇若清知道她為什麽會這樣,但知道後他隻覺得心中更加難受,正在他糾結要不要出言安慰她時,宋辭突然仰起了臉。


    “血債血償!終有一日,我會帶兵踏平北胡!我要用北胡十二部的鮮血,祭奠我宋家的英靈!”


    她說這話時,神情是冷的,眼神像結了冰一般,裏麵藏著濃烈的恨。


    宋朝死了,那宋家的榮辱便落入了她的手中,既如此,那便讓北胡作為記載她的第一筆功勳吧!宋辭在心中暗暗想道。


    蘇若清從未見過這樣的她,一時間怔在了那裏,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蘇若清欣賞隱忍堅強、有風骨有能力的人,因此雖然明知宋辭是女子,依舊沒有看輕她,反而更加另眼相待。可是,當他真的看到這樣的她後,他的內心又隱隱泛起疼,這種感覺令他感到陌生,說不清是因為什麽。


    他想讓她做懸崖邊上自由生長的花,直麵風雨;可是又想將她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遠離危險。


    他心裏明白,宋辭並非尋常閨秀,不能困著她,她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負。在迴盛京前,她跟隨父親上陣殺敵,理想是封狼居胥,報效國家!可後來,父母的死令她對大淵失望,於是轉身追逐自由,向往無拘無束的日子。


    可是,無論哪一個她,都令蘇若清欣賞,於是他忍不住想要接近,可是內心又明確的知道,他與她之間是不可能的,他不可能會對一個將門之女動心,這於以後的江山安穩是不利的。


    所以,當他感知到她的情意後,他的心情是複雜的,因為他無法迴應同樣的感情。但令他沒想到的是,當她知道他的身份後,居然迅速就抽離了,仿佛曾經的心動與喜歡隻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


    ……


    “我相信你。”


    良久,蘇若清突然說出了這四個字,語氣堅定,不容人質疑。


    宋辭輕笑一聲,眼神中透露著一股哀傷,喃喃道,“終究是事與願違了,我所追求的自由,到頭來終究是一場空。”


    蘇若清沒有開口,隻是一直望著她。


    “罷了罷了,身在宋家,又哪裏能夠做自己呢……”


    她長歎一口氣,轉過身看向了蘇若清,“看來以後再討厭你也要護著你了,畢竟所有皇子中,我看來看去還是你最好。”


    蘇若清聞言突然笑了,“不是說宋家不站隊嗎?”


    麵對蘇若清的問話,宋辭冷冷一笑,“那是我父兄,不是我。”


    說著,她抬起頭看向了蘇若清,目光淡淡的。“既要入局,那我隻想找個自己滿意的輔佐,起碼溫潤端正的你不會功成後讓我暴屍荒野,不是嗎?。”


    蘇若清聞言輕笑一聲,“雖然我很感動,但是……”


    他語氣略微頓了頓,繼續道:“我答應過阿朝會護著你,所以不會拉你入局。”


    “如今宋家隻剩我一人,我不入局,可能嗎?”


    “為何不能?”蘇若清反問道,“你的婚事父皇不會插手,隻要你想,有什麽不可以?”


    宋辭聞言抬起頭,四目相對,宋辭看清了他眼底的堅定。


    “我會護著你。”


    “那我宋家的夙願呢?”


    蘇若清沉默了下來,良久才道:“大淵並非隻有宋家。”


    宋辭聽了這話一頓,她低下了頭沒有說話,良久,她平靜的說,“糕點應該已經好了,我……”


    “我陪你去拿。”蘇若清不等宋辭把話說完便接了上去,“順便去看一看老夫人。”


    宋辭也無力與他爭辯,她腦子裏想的都是方才蘇若清的話。這個消息,她要如何告訴祖母啊!若是告訴她,萬一她沒有撐過這個秋天……


    宋辭猶豫了起來,想到沈嵐好不容易才有點起色的身體,她隻覺得喘不過氣來。


    蘇若清見她這樣心中不忍,但是又無法出聲安慰,因此隻得麵帶擔憂的看著她。


    宋辭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直到拿了糕點迴去也沒有開口說一句話,等到快要到國公府的大門時,她突然停住腳,側過身看向了蘇若清。


    “這件事情不要告訴我祖母。”


    蘇若清明白她的擔憂,於是點了點頭,“你放心,在北疆災情沒有過去之前,這件事情是不會公開的。”


    說完這些,他突然有些尷尬的撇過臉,低聲道:“其實我也是偶然給父皇請安時聽來的。”


    宋辭聽了輕笑一聲,但心情卻變得極其複雜,也就是說暫且秘不發喪……


    她抬頭看了一眼大門上端國公府的三個大字,隻覺得往日象征性身份的巨大牌匾如今看來卻冷的刺骨,沒有絲毫溫度。


    宋氏幾代單傳,如今當真是門庭冷落,後繼無人了。宋辭在心中這樣想到,她嘴角輕扯起一個笑來,可卻莫名讓人覺得悲涼。


    宋辭帶著蘇若清剛一踏進國公府的大門,便有小丫頭跑過來告訴沈嵐在前廳等著她,因為傳話傳的急因此她並未注意宋辭旁邊站著的人是誰,當說完看清宋辭身側的人是當今太子後嚇得臉色一白,直接跪了下去。“奴婢不知太子殿下駕到,還請殿下恕罪!”


    說完,她狠狠在地上磕了一個頭,將頭埋得低低的。蘇若清擺擺手,麵上掛著溫和的笑,說:“無事,帶我與小辭去見老夫人吧。”


    小丫頭聽後謝了恩,也沒多想為什麽太子會出現在這裏,把他們帶到了前廳後就退下了。


    沈嵐見到宋辭進來時先是一喜,可當看到她身旁的人時卻愣了愣,在她起身要要行禮時,蘇若清扶住了她,淡淡道:“老夫人不必多禮。”


    “不知殿下來此有何要事?”


    沈嵐剛一坐下,便詢問出聲,蘇若清聞言輕笑了一聲,迴道:“無事,隻是想著阿朝離開了許久,來替他看看老夫人。”


    沈嵐聞言笑了笑,想到宋朝眼中閃過一絲哀傷,但很快便被她掩飾下去了。“有勞太子掛念,老身很好。”


    說著,她看向了一旁站著的宋辭,“讓你買的點心買來了嗎?”


    宋辭將手中的食盒放到了桌子上,打開後一陣清甜香氣撲麵而來。她將點心一樣樣擺在沈嵐麵前的桌子上,然後取出一塊糕點獻寶似的遞到沈嵐嘴邊,笑著說:“祖母想吃的東西怎麽會沒買呢,快嚐嚐,還熱乎著呢。”


    沈嵐含笑看著她,張嘴咬了一口,細細咀嚼後咽下。


    “如何?”宋辭急忙問道,眼中隱隱有些期待。


    “很好吃。”沈嵐笑著說,“還是和以前一樣的味道。”


    “是嗎?”


    宋辭有些不信,於是也嚐了一塊,順覺眼前一亮。心想:味道確實不錯,也難怪會有那麽多人排著隊要買。


    “殿下也坐下來一起吃吧?”沈嵐看著還靜立在一旁的蘇若清,出言邀請道。


    “好。”


    蘇若清淡淡一笑也坐了下來,捏起麵前的點心嚐了嚐,舉手投足間說不出的優雅。


    “怎麽樣?好吃嗎?”沈嵐笑著問道,儼然是將他當成了小輩看待。畢竟她和太後的交情在那裏,因此不少抱過小時候的蘇若清,先皇後去世後,太後有一段時間還經常帶著他來國公府玩,因此蘇若清也與她比較親近。


    蘇若清點了點頭,笑著說:“好吃。”


    “那你多吃一些。”說著,她又往他麵前盤子裏放了幾塊,溫聲問道:“晚上在這用了飯再走嗎?”


    宋辭見祖母與他如此親近,一時間心中十分不是滋味,有種難言的感覺迅速湧上心頭,聽了這話也看向了蘇若清。


    蘇若清注意到宋辭投來的視線看了她一眼,然後又望向了沈嵐,不顧宋辭眼裏的警告,含笑道:“好啊,正巧孤也想再嚐一嚐巧月姑姑做的酸辣湯了。”


    沈嵐聞言心中自是欣喜,連忙將巧月叫了上來,想到什麽突然問道:“殿下可有什麽忌口?”


    “我最近在齋戒,不食葷腥。”


    她笑著點了點頭,然後轉過身看向巧月,輕聲說:“那就讓廚房多做些素食吧,還有,你的酸辣湯。”


    巧月笑著應了一聲,而後退了下去,不一會兒,飯菜就端了上來。


    沈嵐在席間一直詢問著蘇若清的近況,蘇若清淡笑著迴應,兩人相談甚歡。宋辭看著兩人友愛的場景隻覺得心中像被什麽梗著,於是低頭扒著自己手裏的飯,沉默著不發一言。


    不知過了多久,這頓飯終於吃完了,宋辭在跟著沈嵐將蘇若清送出府門的那一刻,隻覺得渾身都暢快了。


    “你就那麽討厭太子?”


    迴去的路上,沈嵐突然出聲問道,麵色有些凝重。


    宋辭聞言神色頓了頓,目光掃向了地麵上的雪。良久,她輕聲答道:“我隻是不想與皇家有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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