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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霾漸散,月光從雲層裏透出來,照耀著如鏡般的湖泊。


    她仰頭看著他,清透的眸子琉璃般的美,肌膚如新雪皎潔。


    她踮起腳尖,他俯下身。同時輕輕閉上了雙眼。


    唇剛要碰上,便聽到不遠處顧修緣對花月夜道:“等等再過去稟報掌門吧。”


    二人匆忙收起了對彼此的情欲,慕紫蘇尷尬的咳嗽了一聲,走過去問顧修緣,“有何事稟告。”


    “掌門,我擔心有疏漏的妖獸流入人間,便讓秋譚和劍盟的幾位掌門,帶領弟子去各處地界和人界連接的通道查探。”


    “還是大師兄想的周到。就這麽吩咐下去吧。”


    顧修緣躬身,和花月夜離開了。


    最近幾日,因為地界莫名暴動之事,長生宮裏人煙稀少,高階修士都跟隨慕紫蘇和顧修緣去九州四處巡邏。燕辭和宋硯聽聞此事,也加派了無雙精兵增援於各個城池中。宋硯上書,要求紫禁宮三軍加固村落鄉鎮的結界,但大帥楚文樓還記著宋硯抄他聽月樓的仇,盡管上麵下了命令,他也裝沒事人一樣,根本不管百姓死活。


    果不其然,有一隻狡猾的魔獸避開了長生宮的耳目,在東瀛的雞鳴山裏大鬧了起來。


    阿芙本該留守在長生宮的,她屢次向顧修緣提出想幫忙,卻都被婉言拒絕了。她想起聽到他們所言,一隻都那麽乖巧又膽小的她,突然對顧修緣喊道:“我討厭大師兄!”後就跑開了。


    顧修緣愣在原地,猶如被天雷擊中,幾分委屈,幾分酸楚,眼淚都要下來了。李秋譚和花月夜找他時,見他呆坐在無極閣裏,喃喃念叨著,“阿芙……討厭我……這該如何是好……該如何是好……”


    “師姐,師父這是得癔症了麽。”


    “……”


    阿芙漫無目的的在空中飛著,飛了不知多久,她覺得有些累了,便降落在一座山裏。


    時值初秋,八重櫻隻剩下幹枯的樹枝。她靠在一旁的石頭坐了下來,枯葉子落在她像貓耳朵一樣的雙螺髻上。又餓又渴,想起剛剛對顧修緣發火即愧疚又難過,便輕輕啜泣了起來。


    她耳畔再次傳來窸窸窣窣的低語聲,像是最惡毒的詛咒。她捂著耳朵痛苦的哭喊道:“走開!不要再跟著我了!”


    哭聲,又隨著‘咚’的一聲巨響,戛然而止。


    阿芙又被一個從天而降的人砸倒,她用力推開身上的那人,不禁驚唿道:“又,又是你!!你是鬼嗎!為什麽總陰魂不散!!”


    一襲青衫的司命眨了眨睡眼惺忪的眼睛,“你哪位。”


    阿芙從沒這麽生氣過,她因為收留他,流言蜚語傳遍長生宮,說什麽她金屋藏四禦。他睡她的床睡了一天一宿,她隻能睡在地上。關鍵是,他竟然在睡夢裏,吃光了她種的芍藥花!而現在他竟然問自己是哪位!


    真是不可饒恕!


    阿芙不想理會他,撣了撣身上灰塵,準備離開。


    司命忽然恍然道:“我記得你了。你是仙子嘛!”


    “抱歉,你認錯人了。”


    “哦,是嗎?那你就是……小白!——也不對,小白是我家貓。不過你說話細聲細氣的,倒真像她。”


    “……”


    他搖搖晃晃追了上去,“小白,你餓不餓,要不要吃些東西。”


    她氣唿唿的紅著臉喊道:“我不要。還有,我不叫小白,我叫阿芙!”


    像是鼓足了十分的勇氣。


    剛說完,兩個人同時聽到一陣咕嚕嚕的聲音。她趕緊轉過身,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司命道:“前方有炊煙定有人家,阿芙你請我吃頓飯吧。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四禦帝君,等我迴去就賞你一座金山你看如何。”


    ……¥@#%¥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討厭的人,饒是阿芙這等好脾氣都氣得不行。她真後悔離家出走,還在這荒郊野嶺碰到這個冤家。


    驀然,隻聽山間傳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震散了林中鳥雀,濃煙滾滾。疾風唿嘯而來,阿芙遠遠就望見,一隻如巨山般的魔獸,從樹林裏站了起來。


    “這、這是什麽……”


    雞鳴山上都是退隱的修士,加上那隻山魂黑山老妖,也絕非這魔獸的對手。黑山老妖的結界已經撐不住了,眼看破碎之時,一道元氣打進了黑衣少女的身體內,一輪金光閃爍,再次將整個村莊保護起來。


    黑山老妖迴頭張大嘴,“你是誰啊!”


    司命揚了揚柳葉眉,“我不告訴你我是四禦。”


    “你有病啊。”


    阿芙拿出別在腰間的《山海經》卷軸,可她發現,她無論如何使用元氣,都無法召喚出裏麵的燭龍和盹盹。


    她冷汗津津,驚恐的低喃道:“為什麽……為什麽我使用不出力量了。”她慌慌張張的對卷軸大喊道:“燭龍!盹盹!你們快出來啊!”


    沒有任何迴應。


    她忽地想起,司命不是很厲害嗎,雖然向那種人求援很不甘心,可眼看山火將無辜的小動物吞噬,阿芙迴頭大喊道:“拜托您,拜托您救救他們!!”


    然後,她就聽到了一陣陣唿嚕聲。


    司命站在那裏像個稻草人一樣歪著頭睡著了!!


    “你醒醒,快醒醒啊!”阿芙急得眼淚都落了下來。阿芙拚命的搖晃著他的肩頭,他卻依舊雷打不動的睡著。


    ——為什麽,為什麽自己這麽沒用,什麽都保護不好,這樣的自己活該被人拋棄……


    這時,她耳畔突然傳來輕飄飄的一個聲音。


    “阿芙。”


    她抬起頭,隻見他閉著眼,輕聲喚著她的名字。


    ——他在說夢話嗎?


    “上次抱著你軟綿綿的,睡得格外香甜,日後就做我的枕頭吧,小白貓。”


    ????


    太可惡了!這個人!實在太可惡了!不可原諒!!


    阿芙身上忽然冒出了汩汩黑煙,怒視著他的雙眸閃爍陣陣猩紅的光。她纖細秀麗的五官逐漸扭曲,虛空中傳來銀玲般卻異常詭異的笑聲。


    一聲震天怒吼,山海經裏騰出一道衝天紅光,衝散厚重的雲層。


    阿芙凜然站在燭龍之上,身邊雷暴環繞,長發和白色裙角烈烈飛舞,盹盹屹立在她身側,她居高臨下的稍稍揚起手,輕描淡寫的道:“殺了它。”


    這場戰鬥幾乎驚動了整個東勝神州。


    顧修緣找了阿芙很久都沒找到,直到他聽水月齋的人說在東勝神州見過阿芙,便迅速趕來。當他感受到阿芙的力量來到雞鳴山時,魔獸連灰兒都不剩了,隻見阿芙雙眸赤紅,抱臂站在樹梢上,俯視著被燭龍和盹盹一頓胖揍的司命。


    ——這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司命還一臉享受的樣子!


    阿芙跳下去,極其兇惡的抓住他的衣領,“說!誰是枕頭!誰是白貓!”


    “喵,我是白貓。”


    “知道錯了嗎!”


    司命跪在阿芙麵前,十分誠懇的低著頭道:“對不起!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敢了。”


    顧修緣眼看著阿芙忽然暈倒,一個箭步上前接住了她,將她抱在懷裏。雖然司命是四禦,但看上去是他惹怒了阿芙,便很不爽的盯著他道:“你,欺負她了?”


    “顧長老,你行行好,到底是誰欺負誰啊。”


    “……”


    顧修緣背著阿芙迴到長生宮,一路上他都心事重重的。將她放迴寢殿後,他便寸步不離的守候在她身邊。中間李秋譚來向他稟告劍盟之事,他此時也沒什麽心情處理,便讓他和花月夜商量著辦。


    他坐在旁邊,憑借著月光,目不轉睛的看著熟睡的阿芙。盡管已經是十九歲的大姑娘了,他瞧她還和當年一樣,那時大雪彌漫,她看上去隻有五、六歲,瘦小的身上穿著破破爛爛的布衣,頭發散亂,小臉滿是泥濘,光著腳站在厚厚的雪地裏。她看到他時,就急忙跑到樹後躲藏起來。


    他問她家在哪,父母何人,她一句話不說。


    隻是當他伸出手,對她道:“餓了吧,我帶你去吃飯吧。”


    樹後有咯吱咯吱的響動,她一點點探出半個腦袋,凝望了他很久,才輕輕點了點頭。


    之後,顧修緣給了她自己那份的糧食,又帶她去洗澡,換上他剛剛給自己縫製還未穿過的長袍。


    她那麽幼小,長得都拖了地。


    可這時顧修緣才看清楚她的臉龐,蝶翼般濃密的睫毛,嬌細清秀的五官,玲瓏剔透得像天神親筆捏造勾畫的人偶,那雙秀美的大眼睛像是懵懵懂懂跌入人間的小鹿。可當時,卻是黯淡無光的。


    他竭盡全力想保護好她,即是現在,無論走到哪,他都無時無刻的掛心她。


    ——“我討厭大師兄!!”


    隻要想起阿芙那句話,顧修緣就心如刀割。他甚至去問了畫笙,問花月夜,這個年紀的女孩到底在想什麽。畫笙說,妹妹大了自然有她的心思,肯定是你平日總讓他們學習讀書,不迴來則已,一迴來就嘮叨他們,才會心生叛逆。


    可阿芙這樣乖巧的女孩,也會如此麽?


    難道——


    顧修緣驟然想起了司命!他已經是第二次看到他和阿芙單獨相處了,難道阿芙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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