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東的武力值強,但偏偏是陰謀者,不喜動手,老五的武力值弱,可偏偏是個暴力者,沾火就著。


    ?暴力者和陰謀者根本的區別,還真不是在於武力值的高低,而是在於對事件發展的掌控能力,和結果的預判以及應對方式。通俗一點說,一個衝動,一個?穩重。


    黃東一聽老五這就要動手打人,更是不敢放開手了,這一打,有理也變沒理,?有口說不清了。


    “五哥,人家本來就是要訛咱們的,都盼著你動手,隻要你敢動手,所有人都得躺下訛你,信不?大哥的藥店還要開門做生意了?”?黃東的聲音很小,隻有老五能聽到。


    “我不怕他們訛,幹殘了他們,看看誰怕誰。”老五的聲音很大,所有人都能聽到。?但沒人害怕,都等著老五動手,把人幹殘,吹牛呢吧,有那膽量麽?


    “這不是怕不怕的事情,好好的開業,別讓這群臭魚給攪合了,你怎麽和大哥說?”


    黃東越是沉穩,旁邊的人就越是心虛,對於訛人的來說,對方越衝動就越容易進入圈套。


    這些人為了讓對方生氣,索性開始罵罵嚷嚷,為的是激起老五的火氣,“他媽的,你們還管不管人,再不叫救護車,我們就報警了啊,還要打人,你敢麽,沒王法了?”


    “太他媽缺德了,把人害成這樣,就不管,什麽誠心藥房,我看是黑心買賣。”


    “人要是死在你家門口,看你們的買賣怎麽開?”


    任憑他們怎麽說,黃東就是不生氣,也不理他們,拉著老五不放手,老五想要掙脫黃東的手衝過去,還真辦不到。


    黃東不顧旁人的反對,把老五推進屋裏,讓人把黃林叫進來,和黃林交代了兩句,黃林點點頭,出門一頭紮進看熱鬧的人群中。


    老五頂一腦門子火又衝出來,對趴在地上的“老五”說,“哥們,別裝了,說吧,要多少錢?”


    地上的老五聽了一愣,理直氣壯的說,“啥意思,我可不是要訛錢呀,是你們嚇到我的!賠償的是醫藥費。”


    “有話說話,多少錢,我隻問一遍,要不就報警,經官處理,警察怎麽處理,聽警察的。”黃東也?插了一句。


    無論是趴在地上的,還是站在門口的,這一夥人的確是組團訛人的,整天滿街溜達,看見誰家裝修就打聽啥時候開業,搞清楚日期,就去人家門前玩摔倒,新鞋不踩臭狗屎,開門做生意的,都不想?招惹這群臭無賴,拿點錢息事寧人就完了。


    這群“訛人團”可是吃了不少甜頭,分工明確,各司其職,有扮可憐的,有路過幫忙的,有充當打手的,總之能賴點啥就賴點啥,上不要封頂,下不嫌寒酸,如果是正經商家,五七八千的,自認倒黴,中國人做買賣,總得圖個吉利。屢屢得手,這幫人的胃口也就越來越大。


    前兩天,打聽到這裏要開藥店,也沒打聽背景,就準備好了來訛錢。


    “哥們,我一看你也是社會人,你開買賣也不容易,但是我們老五也的確是有病,要是這一下治不好,下半輩子就完了,這樣,你拿5萬塊錢,他就是死了,我們也不找你了,行不?”


    訛人團的話事人,脫掉貂皮外套,裏麵是一件背心,兩條胳膊上,各自紋著刺青,是皮皮蝦,還是龍,也沒人?注意。


    老五可是看慣了這種社會,老五身上從不紋身,可隻要是道上混的,都得給他幾分麵子,隻可惜,碰上的不是混混,而是無賴,老五感覺自己手執大刀,碰上一群烏龜,無處砍,無處剁?。


    “五萬,還真不多,行呀!我們開買賣就圖個順當,別死一口,那我們買賣不用開了。”不等老五迴答,黃東倒是一點沒遲疑,爽快的答應。


    ?話事人來了個驚喜,自己漫天要價,正等著對方坐地還錢呢,他最高的期望值,給個兩萬就算是大收獲了。兩萬不給,七八千都行,反正別讓弟兄們白忙活,吃頓飯,分點錢,這才能保持組織的穩定性,這年頭,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


    可沒想到來了個冤大頭,五萬塊錢他居然一口答應了,不禁有些後悔,是不是要少了?早知道要個十萬八萬的,沒準今天就發筆小財。


    ?“你說話算數麽??我可是隻對負責人說話的!”?話事人有些不信黃東。


    ?“當然算數,我也是這裏股東,兄弟們幹這一行也不容易,寒天凍地的。”黃東滿口應承,?把話挑明了說。


    ?“那好,既然你敢做主,我就朝你說話,別光鬥嘴,拿錢來。”話事人伸手要錢。


    “行,那你等著,我給你拿錢去,把你兄弟扶一邊坐著去,別擋別人道。我這還做生意呢”黃東說完,又拉著老五就往店裏走,看樣子真的是去拿錢了。老五氣哼哼的被他拽著,心裏?說不出的窩囊。


    趴在地上的那個老五,一見有眉目了,也慢慢爬起來,不是不想裝到底,地上實在是他媽太涼了,趴這麽一會,屁都凍出來了,這活,還真不是人幹的。這時見事已經定好,那還不趕緊起來,不行再趴下唄。


    於是,在幾個兄弟的攙扶下,他假裝蹣跚著去台階上坐一坐,起碼那上麵還有一層地毯,肯定沒有那麽涼,坐在上麵,可以舒服的扮可憐。


    訛人團的弟兄們,剛把地上的那個老五扶起來,人群裏就衝出一個年輕人,跌跌撞撞的擠進來,腳步不穩,一頭就栽進訛人團中,這群人被大力的一撞,七零八落,差點集體跌倒。還是趴在地上裝病的“老五”手疾眼快,下意識的一躲,利索的跳到旁邊,?開口就要罵。


    “你他媽的瞎呀。”可還沒等他發火,闖進來的年輕人倒是先開始罵人了。還捋胳膊挽袖子,作勢要動手。


    “我操,太牛逼了吧,喝了吧,哥們,趕緊滾,別在這搗亂。”紋身的話事人,那可是個脾氣暴的,馬上迴罵,在兄弟麵前,可不能栽麵。


    “操。”年輕人一聽有人罵他,伸手就奔罵他的話事人去了,話事人在團夥中,不僅總領全局,還是個打手的角色。一伸手抓住年輕人的胳膊,就使勁的擰,想要把年輕人的胳膊擰過來,之後在他屁股上給一腳,看那腳步虛浮的樣子,肯定來個大前趴,那也活該,大哥們辦正事,誰讓你不開眼的來搗亂。


    手,的確是抓住年輕人的胳膊了,勁還沒來得及使出來,也不知道怎麽迴事,眼前一花,自己就被那個年輕人來了一個過肩摔,直接被扔了出去。當話事人的脊背重重的摔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時,差點就背過氣去,這時才後悔,不如剛才不脫掉外套了,那就沒這麽疼了。


    年輕人剛才還搖搖晃晃,可一動上手,馬上就變成了一頭獵豹,不給其他人任何反應的機會,衝進訛人團,如同狼入羊群,左衝右突,指東打西。要知道,無賴這個行業,也不全是老弱病殘的,同樣也有血氣方剛的壯漢,這群人,還都是壯漢,他們第一反應就是還手,至於裝可憐訛錢這事,暫時都給忘了。


    以少勝多,這種情況並不多見,當天的老百姓就有幸看到了這一幕,起初是四五個人圍著一個人打,但包圍圈越來越大,最後變成了無限大。訛人團被一個接一個放倒,但這群人還真團結,隻要摔得不重,都爬起來繼續參加戰鬥。


    纏鬥了一會,訛人團已經被累的唿唿氣喘,但打人的年輕人,卻好像氣定神閑,絲毫沒有累的意思。這架打得,有點詭異,不知道最後會怎麽樣?


    這時,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警察來了,話到警察到,訛人團幾個人一抬頭,看見兩名警察正擠進人群,而那個打人的年輕人,看見警察手,就勢躺在地上,慘叫著,打人啦,打人啦。


    ?訛人團滿臉的不屑,這他媽的還是男人麽,打得過就打,打不過怎麽能裝熊,難道是想訛人,不是碰到同行了吧。此時,幾個人這才想起來,原本自己也是來訛人的,怎麽讓這小子給胡攪蠻纏的攪合。


    訛人的“老五”這時候正傻傻站著,滿臉的猙獰,這時候當著警察的麵再躺下,那就有點太假了吧,警察也不是傻子。


    “誰報的警?”走在前麵的警察,黃東一看認識,這是自強派出所的許警官,黃岩的手下。


    “我報的警。”老五從店裏走出來,“他們在我門口打架,影響我家做生意了。”


    “你們幾個,為什麽打架?”許警官問那一群人。


    這幾個人一下還不知道怎麽迴答,眼睛都望向了話事人,話事人也為難了,總也不能和警察說,他們不是來打架的,是來訛人的。“我們沒打架,我朋友在藥店門口受傷了,我們……”


    “誰受傷了?”許警官不等話事人說完,立即打斷道。


    “他”話事人一指旁邊的兄弟。


    “不像呀?怎麽受傷了?”許警官問先前趴在地上的人。


    “警官,就他打我打得最狠。”黃林這時躺在門口的紅地毯上,指著那個“老五”說。


    許警官一看地上躺著的黃林,覺得麵熟,突然想起來,好像是年前打廖明的兩兄弟之一,這可是市局陳局的關係,再說,聽廖明說,這小子能打呀?許警官有點蒙,既然自己不好解決,幹脆就帶所裏,讓所長處理。


    “都帶走,迴所裏說,還有誰看到事情經過了,一起跟著迴去做個證。”許然說著,就去扶地上的黃林,“能起來不?”


    “應該能。”黃林假裝艱難的起身,在許然的攙扶下,往警車那邊走。


    “我看見了,我跟著去。”


    “我也去,我也看到了。”


    大約七八個人站出來要和警察迴去,黃林偷偷一看,除了老五,還要誠子,胖丫,劉亞龍,還有好幾個黃林叫不上姓名的,都是剛才在開業儀式上見過的。這些都是剛才老五打電話喊迴來的。


    事情發生後,老五不敢隱瞞,把經過通過電話告訴了司馬前,之後,黃東拿過電話,和司馬南說了他的想法,司馬南聽了黃東的主意,哈哈大笑,對杜峰豎起大指,說,“你這兄弟,牛!”


    放下電話,司馬前又給黃衛東和黃岩分別打了電話,說了自己藥店開業,碰上了一群訛詐的人,這群人應該是慣犯。黃衛東一聽經過,心裏大約也明白了,他是個老公安,什麽事情他一聽經過,就能判斷出個八九不離十。於是他告訴司馬前,既然在黃岩的片區,那就讓派出所處理吧。


    而黃岩在接到司馬前的電話,?隻說了一句,知道了。司馬前當然知道,?黃岩的知道了,不僅僅是知道了的意思。


    盡管許然一再強調,用不了那麽多人,去兩三個就行,但是“熱心市民”還是非常踴躍,表示自己一定要盡到一個好市民的責任,碰到破壞社會治安的不法之徒,一定要不怕報複,勇於揭發。


    在派出所的一輛警車後麵,“熱心市民”自發組織,開著三輛豪車緊跟其後,到了派出所後,許然走正常的程序,詢問雙發事情的經過,訛人團自然是口徑統一,說是走到藥店門口的時候,禮炮聲把兄弟嚇了一跳,身患心腦血管疾病的朋友摔倒在地上,還沒解決完這事,那個年輕人就出來找茬,故意撞他們,看樣子是喝多了,結果雙方就打起來,但肯定是那個年輕人先動的手。


    可黃林的口供,卻正好相反,黃林說,自己路過藥店門口,看那邊人挺多的,就擠進去看熱鬧,結果不小心碰到一個人身上,就上來一夥人打他,他還了幾下手,最終是寡不敵眾,被幾個人給打了,現在的腰,還是鑽心的疼,他要去醫院看病。


    訛人團一聽黃林這麽說,馬上反駁,分明是他自己把這幾個人打了,現在還要反咬一口,?要知道,訛人是一種不道德的行為。


    口供不一致,許然也不知道該信誰的,不過他心裏麵,還是偏向於黃林的,至於原因,大家心照不宣。


    “你說,他一個人把你們這些人打了,你拍武俠片呢?一個人能打這麽多人?”許然質問話事人道,“我去的時候,看你們都站著,就那個年輕人倒在地上,怎麽打人的倒地,被打的就沒事?”


    訛人團一時也不知道怎麽迴答,憋了半天迴答,“那是他想訛人。”


    “訛人,他管你們要錢了?”許然問。


    眾人無語。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誰都不肯讓一步,雖然許然最後也沒弄清楚怎麽迴事,但做了這麽多年的警察,一看就知道訛人團就不是什麽正經人,再加上黃岩和他說過,這些人是專門去訛人的,讓他好好處理一下,可藥店那邊沒有舉報說誰訛人,他也不能往這方麵問。


    最後,隻好請“熱心市民”來說清楚是怎麽迴事,這些“熱心市民”倒是眾口一詞,都說大家都是看熱鬧的,結果擠來擠去,就看見幾個人圍攻一個人,那個年輕人被打的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躺在了地上,要不是正義的警察叔叔及時趕到,恐怕這個年輕人就會被打慘了。


    此時,作為受害者的老五也站出來表示,打架的事,他管不了,但是既然訛人團說他們朋友有心腦管疾病,還被藥店的鞭炮嚇著了,那可以到醫院檢查,如果真有心腦血管疾病,他們藥店可以出這方麵費用,如果是假的,就說明這夥人胡攪蠻纏,?那就要賠償他藥店的損失。


    ?這一點,是訛人團始料不及的,他們也不敢真去做檢查,其實,即便真的去做檢查,老五也會想辦法讓他們做不成。


    各執己見,誰也不肯讓步,最終許然決定,聚眾鬥毆,兩邊都要罰款處理,這可抓住了訛人團的軟肋,偷雞不成蝕把米,賠本的買賣這些人可不能幹。


    最後,雙方在派出所同意和解,訛人團一見討不到什麽便宜,都想著來日方長,以後再找機會,就同意和解。許然問黃林什麽條件才同意和解時,讓他們沒想到的是,黃林出奇的大方,不僅沒有索要賠償,還對許然警官說,都是年輕人,都有衝動的時候,算了,不打不相識,以後沒準還能成為朋友。


    “成為朋友,你小子等著吧,有你哭的那一天。”訛人團這些家夥,心裏怨恨,麵上還要帶出感激的樣子。都合計著,等有機會看這小子落單,一定背後下手,出出惡氣,今天訛人不成反被打,最後還成了打人的人,幹了這些年,頭一次這麽憋屈。


    雙方握手言和,在同意和解書上簽了字,各自走出了派出所,訛人團一路想跟著黃林,可一見黃林出了派出所,就坐上一輛寶馬轎車,揚長而去。幾個人沒辦法,隻能在路邊打車,幾個人打了兩輛車,準備去吃一頓壓壓驚,分析一下今天的事情,以便過段時間製定更好的計劃。


    黃東的解決方式,算是告一段落,下麵的就是司馬前和老五的解決方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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