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巾賊的戰鬥力弱於漢軍,向來不是因為身份的差別,亦或是裝備的差距。


    這兩個因素便算是有影響,亦不過隻是很小的一個方麵,至於影響其眾戰鬥力的更大因素,實際上是意誌力。


    須知太平道起義席卷天下,核心成員大都是信奉太平道的,用劉辨的話說,這些個有信仰、有追求的黃巾賊乃是普天之下的黃巾賊中的中流砥柱,也是意誌力最強的一批人,代表人物諸如張角、張梁、張寶三兄弟,以及各州大小方渠帥等。


    除此之外,凡因太平道人裹挾,不過為了吃上一口飽飯倉促加入黃巾隊伍的這批黔首農人,意誌力相對就要薄弱的多了,而對於這些人來說,造不造反其實是次要的,能吃上飯,能活命才是其眾投賊的關鍵,這也就是為什麽這群人但凡看見漢軍占了上風,便想要第一時間逃跑的原因。


    至於黃巾力士,大多也是農人出身,不過是因為長的高大一些,壯實一點,所以為各方主帥編成了黃巾賊眾當中相對生猛一點的部隊,然即便如此,其眾因為身份的緣故,意誌力自然是與一眾倉促投賊的農人黔首,並無什麽兩樣的。


    故而在碰到羽林騎士下馬步戰,漸漸占據了上風之後,黃巾力士又一次潰敗了。


    與此同時,除了呂布、宋憲突襲的黃巾大營以外,其餘四個屯長分別率眾突襲的四個大營當中,也都有不計其數的黃巾賊倉皇逃出。


    五座黃巾營寨雖然各自隔絕,但是距離卻十分接近,其餘四位屯長既見第一處大營火起,亦都紛紛學樣,指揮麾下羽林騎士盡力焚燒營帳,如此一來,待得天邊方才現出一絲光亮,五座黃巾大營中的火勢早已非人為可以製止的了。


    郭良帶著數十個親衛已逃出黃巾大營近二百步,累的是氣喘籲籲,半晌接不上氣兒來,見著身後再無漢軍追逐,這才逐漸停下腳步,迴望熊熊燃燒著的幾座營寨,竟是呆在了原地,不再奔逃了。


    身側親衛見狀,大驚失色,趕忙催促道:“郭帥,此地不過離我大營二百步之遙,若是這會兒停下了,漢軍騎士拍馬及至,到時候,可真的就再也跑不掉啦!”


    郭良兀自望著大營,長歎了一口氣,複又轉向親衛,苦笑道:“跑?跑到哪兒去?五座大營盡數被毀,莫不是要我投那波連去?”


    親衛依舊是焦急非常,道:“波大帥到底是渠帥的胞弟,便是其人看在渠帥的麵子上,總也不會和咱們為難的,隻需留得性命在,我等自有東山再起之日啊。”


    郭良畢竟是個讀書人,跑了這許久,身體已然累及,這若是不要停歇尚能再支持一段時候,可這一停下來,想要再跑起來,那可就難了。


    隻見郭良將腰間環首刀忽地卸下,旋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道:“我不走了。”


    見一眾親衛目光焦急,又是笑道:“你們若是要跑,那便跑吧,無需管我。”


    眾親衛更是焦急,連連勸道:“波大帥離咱們不過二裏路程,咱們便是乘著夜色慢慢走,也不至於叫漢軍追兵發覺,可若是這般等在此地,那豈不是徒送性命嗎?”


    郭良揮了揮手,竟是與先前那般畏懼心情完全不同,歎道:“非是我不願去波連大營,隻是今日我便是逃到其人營中,也難活得性命。”


    親衛萬分不解,急忙問道:“這是為何?”


    郭良又是長望著起火大營,歎道:“早間,咱們折了飛燕、馳虎兩位將軍,眼下又叫五百力士葬生火海,這些個都是波連信重之人,卻是叫我一日之內賠了個幹淨,其人又如何能輕易放過我呢?”


    一眾親衛聞言,皆紛紛低頭,自是於郭良所言再明白不過了。


    郭良又道:“我本奮力逃命,不過是期盼另四座大營尚得保全,或可聯合四位小帥,齊心攻伐漢營,若得僥幸攻破了漢營,或可戴罪立功,波連自然也就無法因損兵折將之事怪罪於我,可是如今便是連另四座大營也都遭漢軍焚燒,四位小帥更是生死不知,我這唯一可以活命的辦法也就絕了。”


    見身側親衛再不言語,郭良漸漸站起身來,繼而又是笑道:“爾等雖為我親隨,然到底不是一營主帥,這些個事兒總怪不到你們頭上,波連也不會為難你們,故而你們自去其人大營,無需再管我了。”


    眾親衛聞得郭良所言,盡皆紛紛垂淚,問道:“郭帥要往何處去?”


    郭良朝著漢營方向遙遙一指,道:“無論如何,順應太平道之前,我到底是個漢吏,若是叫波連這般的匹夫殺了,實在無顏麵對泉下先人,事到如今,不若就叫這些個漢軍抓了去,任由那些個漢將處置吧。”


    見一眾親衛尚於身側陪護,郭良長歎一聲,繼而拾起地上環首刀,拔刀出鞘,橫在脖子上,喝道:“爾等再不離去,我便當場了解了自己。”


    一時之間,啼哭聲不絕,原來這郭良雖做了謀害縣君這般的肮髒勾當,但自其人投了波才之後,對待追隨自己的原來縣中軍吏卻是極好的,眼前的這數十個親衛,昔日間於陽翟縣縣君麾下不過是些臨時應征的走卒微吏,想要吃飽穿暖已是極為不易,至於後來隨郭良投了黃巾賊之後,郭良不嫌其眾身份低微,才能有限,竟是一股腦兒全都重用,這般恩情於眾人來說,當真有如再造,這是官是匪又有什麽關係呢?


    “郭帥若是不願走,我等便也不走了。”


    “我等賤命一條,若是今日僥幸不死,也難保他日不會戰死,既然橫豎皆是一死,今日得與郭帥同赴幽都,豈不快哉?”


    正自說話間,忽然聽得身側殺聲大作,繼而火光通天,隻見一極為雄壯的漢將,手持著一柄七八尺長的環首刀,躍然於眾人身前,聽得其人高聲言道:“我乃大漢皇子麾下軍侯唐子豐,恭候郭縣丞多時了!”


    郭良見狀,竟然並不驚訝,輕笑言道:“大漢皇子?莫不是那個十餘歲的稚童?”


    唐麒於郭良所言竟似不聞,隻是命令身後五百漢軍兵卒分曲排開,將郭良以及數十個親衛團團圍在了當中。


    這郭良與一眾親衛既是決意同死,於這眼前陣仗自然不懼,又是笑道:“未想這般庸人天子亦能有如此虎熊般的兒子,我隻道這皇子出征,不過是個噱頭罷了,未想其人當真有那麽幾分膽魄,真的上到前線來了。”


    見唐麒並不說話,郭良再問道:“如此說來,今日爾等夜襲我大營之計策,也是皇子殿下的籌謀咯?”


    唐麒麵色嚴峻,道:“不錯。”


    “早聞這稚童皇子是個極其聰慧之人,未想這般年歲,竟於兵事也有這般算計。”郭良稍稍點頭,不怒反笑,繼而言道:“皇子殿下如今身在何處啊?”


    “郭縣丞這便束手,我自當帶你去見殿下。”說罷,唐麒橫刀在手,繼而朝著郭良身前緩緩行去。


    唐麒身後的幾個親衛見其人這般上前,也是紛紛抽出環首刀,跟在唐麒身後。


    郭良身側親衛見狀,齊齊望了一眼郭良,見其人似笑非笑,並無什麽反應,隻得發一聲喊道:“弟兄們!拔刀!”


    隻聽得一連串的“唰唰”聲,數十個郭良親衛盡皆持刀在手,心驚膽戰的盯著唐麒。


    唐麒麵色不改,上得郭良跟前十步處,言道:“郭縣丞,此番若是束手就擒,你這一幹弟兄雖難逃活罪,然終歸可以活得性命,倘若當真想要負隅頑抗,如此也不過一死,你當知曉。”


    郭良歎了一口氣,繼而吩咐身側親衛道:“事已至此,頑抗不過徒然送命,我郭良非良人,用不著諸位為我以命相搏。”


    一眾親衛咬牙切齒,也都紛紛提刀上前了幾步,道:“郭帥……”。


    “放下刀。”


    眾人互相對視了一番,終是抵不過郭良之命,又都紛紛將手上環首刀丟在了地上。


    唐麒見狀,當即喝道:“與我全數綁了,押解迴營。”


    漢軍將士聽得唐麒與黃巾主帥這一番言語,自也知曉其人或是黃巾賊當中的一員主帥,如今既是叫唐麒補獲,今晚這一番夜襲的首功自然便是唐麒的了,主帥受賞,自個兒這些個主帥麾下的大頭兵自然也少不了一些錢糧獎賞。


    如今聽得唐麒命令,上前捆縛郭良一眾竟是個個爭先,生怕不能在唐麒身前有所表現。


    正當此時,忽見呂布攜宋憲以及數十個羽林騎士,也已殺出重圍,朝著此處飛奔而至。


    唐麒見狀,趕忙上前拱手參拜道:“司馬。”


    孰料呂布竟是不聞,旋即翻身下馬,徑自行至郭良身前,朝著其人小腹便是猛的踹了一腳。


    郭良身子本就單薄,呂布這奮力一踹如何當得?一個踉蹌,便即重重跌在了地上,其人身側的一眾親衛此時已叫漢軍全數捆縛,見得此狀,紛紛掙紮怒喝道:“賊將!要殺要剮衝我等來便是,莫要辱及郭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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