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兩天,顧沐雲都沒有再遇到白姐夫父子,也沒有遇到趙平。


    但聽輪流看顧金水的二堂嫂幾人說,趙郎中這段時間每天早晚都要迴家去,正好跟顧沐雲錯開了。


    在杏林堂,顧沐雲遇到過牟老郎中,鶴發童顏的老郎中看到顧沐雲就笑眯眯的:“顧丫頭,這幾天忙吧,不怕別人又在後麵追你了?”


    那日滿街攆人的事他已經知道了,還在杏林堂裏引起一陣笑聲,他也沒料到自己即將收的女徒弟會這樣歡樂。


    顧沐雲大方承認:“師傅,他們也是聽說我拜師才追的,這是師傅你的名聲。”


    牟老郎中哈哈大笑:“你可真會給師傅臉上貼金,罷了罷了,喊這一聲師傅,總要教你點什麽才行,來,你跟我去書房吧!”


    幾日前牟老郎中就詢問過顧沐雲的家庭情況和一些基本的醫學知識,那時候就發現她係統學習過醫理,基礎知識紮實。


    不愧是尚醫局出來的,正宗的科班出身,比他這個鄉野郎中更強,到底是年輕人,缺就缺在實踐上。


    現在看來,不僅在針灸的識別和應用頗有天賦,更是知情識趣,懂得感恩。


    牟老郎中決定傳授一些自己琢磨的東西。


    在書房裏,牟老郎中遞給顧沐雲一本薄薄的手抄書:“這是老夫整理的一些方劑,你是尚醫局出身,自然跟尋常拜師不同。


    今天你把這些東西帶迴去仔細看,等你什麽時候看出其中道理,並能說出來緣由,我再收你入門。”


    入門還有考試,並不是拜師就成。


    師傅有多種,有掛名的,有答疑解惑的,有傳授衣缽的,還有給錢就教點做生意的。


    牟老郎中幾十年裏教的徒弟也不少,真正能坐堂看診的就眼前幾個。


    現在牟老郎中給的考題,就是衡量一個人的天賦和學習能力。


    顧沐雲接過隻有七八張紙的小冊子,認真道:“師傅,我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她知道自己的缺點在哪裏,背藥方醫理都沒有問題,缺就缺在一個實踐上。


    說白了,醫學練的就是一個經驗值,當然還需要靈動而周密的思維。


    同一個藥方用在不同時間不同的人身上,效果完全不同。


    用同一把刀,有人能把蘿卜雕出花來,有人隻能切豬草。


    金水已經在杏林堂住了五天,等他稍微能半躺再搬迴西院,方便讓家人照顧。


    此時,酒樓那邊的處理也有了結果。


    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原本爹不疼娘不愛的顧家西院有了人氣,一下就來兩個幫手,還都是有實力的。


    麵對一紙小方子“臨死”前按下手印的供紙,鶴慶樓於老板矢口否認:“這純粹是汙蔑,小方子本來就是一個鄉下養不活的窮小子,是我做善事養他十年,他貪心不足做了惡,現在已經以命抵命,又跟我酒樓何幹。”


    小方子是鄉下投靠上來的窮親戚,隻需要三五兩銀子就可以打發迴去。


    若是金水這邊自己要賠,那就讓小方子家用那三五兩銀子賠好了,反正小方子已死,自己是不肯再多掏錢的。


    顧硯山抖著手中供紙,笑得陰惻惻的:“於老板,以前我對東家你客客氣氣,那是為大家樂嗬。


    現在我顧家人在你這差點丟命,不管是誰下的手,背後都是你這個東家在指使。


    你別忘了,小方子這口供裏還有幾句話沒有寫上,你想不想聽?”


    於老板臉色微變,還故作鎮定道:“不想聽這些胡言亂語。”


    他說著冷冷看向顧硯山:“你跟顧家西院一向不合,現在這樣勤快,心裏企圖別以為旁人不知道。”


    顧硯山點頭也不解釋,收迴供紙,懶洋洋道:“那我就把這紙交給金針堂的顧郎中,讓她去縣衙告狀,等沈縣令差人來給於老板上了枷鎖,你就知道我東院有什麽企圖了。”


    於老板心裏一凜。


    那個女郎中敢當眾在杏林堂就給兩個族老下不了台,雖然說起的確是族老理虧,但這般不留餘地,說明顧家族長勢弱已經成了事實。


    現在顧家在縣衙有人,要是鐵了心要幫西院,若是小方子真的說出酒樓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自己要想不在牢裏走一圈,破費出血是免不了的。


    兩害相權取其輕,他陰沉著臉答應賠償。


    顧硯山隻出了一張紙就讓鶴慶樓服軟,但關於賠償金,雙方就硬談了兩天。


    因為白家也參與了,除去顧大伯顧二伯,還有李員外。


    關門密談,最後鶴慶樓東家答應付給金水一百兩銀子,這是關口鎮曆史上的最高金額賠償。


    不過金水和銀水兄弟倆也失業了,鶴慶樓是不可能再待的,其他酒樓也不能待。


    鶴慶樓談金錢,顧沐雲這裏也有人來談事。


    她正忙時,顧長水迴來了,一起來的還有一個五十歲左右,穿著青色吏服,留著一臉胡須,寬腰疊肚的男子。


    兩人一到的金針堂,幾個還等候著準備紮針的患者喊著“顧四老爺”趕緊過來行禮,也不紮針了,說家裏有事,推到第二天再來,很快,原本忙碌的金針堂就空閑下來。


    對這樣的情景,那男子習以為常,直接在椅子上大馬金刀的坐著,對顧沐雲上下打量:“你就是廷柏的女兒,可知道我是誰?”


    顧沐雲看一眼旁邊焦急的顧長水,還有捏著衣角,愁眉苦臉的水萍水荷。


    再想想剛才那些患者喊的“顧四老爺”,她已經知道來人身份,端正站著,拱手道:“民女顧沐雲拜見顧官爺。”


    見顧沐雲如此對自己行禮,顧檀亦眉頭一皺:“雖然不知道廷柏教過你什麽,但身為顧家人,連伯父都不知道喊嗎?”


    顧沐雲神情肅然:“顧官爺,我雖然是顧廷柏之女,但未入顧家族譜,也沒有得顧家族長認可,所以這聲伯父萬不能喊。”


    顧檀亦的臉色變得難看,他沒想到顧沐雲會這麽說。


    他沉下聲音說道:“不管怎麽說,你身上流著顧家的血,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顧沐雲依然不卑不亢地迴答:“我承認我身上有顧家的血脈,但這並不意味著顧家可以把我隨便搓圓揉扁,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她就不明白了,東院一個個就跟有精神分裂症一樣,一邊說大家都是顧家人,可一邊用棍打,使腳踢,就這種方式,是狗都要跑。


    顧長水見狀,生怕顧沐雲不知道內情鬧僵,趕緊提醒道:“小姑,四爺是迴來問族中房契的。”


    然而,顧沐雲卻打斷了他的話:“長水,房契是你們顧家家事,這房我又帶不走,跟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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