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巴不得脫身,立即退開:“請請,顧兄,你這族弟可是有點本事,我已經有所耳聞了,就不打擾你們兄弟倆說事,告辭告辭!”


    顧硯山此時喝得上頭,兩眼微紅盯著顧沐雲,等那男人走後,才把手中酒盅一擱,怪笑道:“怎麽,你敢跟我喝一盅?”


    顧二伯低聲嗬斥:“顧硯山,休要胡說八道。”


    顧沐雲是女子,顧家人都是知道的,怎麽可能在酒肆跟人喝酒。


    顧沐雲拿起桌上的酒盅,在酒桌上重重一頓,用酒肆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道:“你為何要教唆三房的米嫂子來跟我鬧事?”


    酒水四濺,顧硯山一摸臉上酒水正欲發火,聽到這話頓時愣住:自己挑撥米氏來跟顧沐雲吵鬧,何時的事?


    酒肆裏所有人都停下自己的動作,迴頭看向這邊,滿臉都是瞧熱鬧的表情。


    聽聽,這是什麽話:顧硯山挑撥三房媳婦跟金針堂的族弟鬧事?


    有人在輕笑,這個“族弟”就是一個女子。


    自從李四那事鬧過,就有人得到消息,金針堂的郎中是個女的。


    隻是李員外放出話來,不許提這事,這消息牽扯到李四的隱私,於是也就是一些人私下說說。


    此時見這個姑娘找到酒肆來,可真是給眾人添了樂子。


    顧硯山笑不出來,他捏著拳頭:“你想好了再說,三房可不是好惹的。”


    他好心提醒顧沐雲,別信口雌黃壞了顧家聲譽。


    三房老太爺如今是族長,自己再是有心當族長也要顧著麵子,否則以後在關口鎮會讓人戳脊梁骨。


    顧沐雲卻沒有這方麵的顧忌,反而誇張的笑了一聲:“三房是不好惹,你就故意慫恿她鬧到西院。


    明知道米氏的七歲兒子要把家裏的貓活著扒皮抽筋,做出有違天和的惡事,你啥都不提,反而怪我攔了那孩子作惡。


    人後慫恿行兇,人前說冒犯三房,現在還要我閉嘴。


    你說說,你故意這樣害三房,害顧家是什麽意思?”


    顧沐雲的話劈劈啪啪如同雨點落下,頓時把顧硯山砸懵了。


    此時他酒氣上頭,聽得愈發糊塗,指著顧沐雲隻能吐出“胡說”二字,卻不知道怎麽反駁。


    顧硯山根本不知道顧浩明虐貓的事,而且遇到米氏也是在事發之後。


    顧沐雲這是顛倒是非,把顧硯山直接說成主犯。


    冤枉話誰都會說,當年顧家大房陷害顧廷柏時,可沒有考慮別人的後果會是什麽。


    至於“網暴”那個七歲孩子,顧沐雲沒有一絲不忍。


    三歲看大,七歲看老,那孩子不僅虐貓,還說西院是下人奴婢,教樂水不認自己這個姑姑,有那樣的家教,這孩子已經廢了。


    聽到顧沐雲這番雲山霧罩的話,酒肆裏頓時議論紛紛。


    孩子調皮逗貓溜狗很正常,若是要把一隻貓剝皮抽筋……嘖嘖嘖,不敢相信長大會是何種心狠手辣之人。


    看向顧沐硯山又是另外一種眼神,這是故意在教壞三房的晚輩,要壞人家根。


    他們絲毫不懷疑顧沐雲的話,都說大家族裏勾心鬥角汙穢多,各房都有見不得人的事,但像這樣直接對孩子下手的少。


    顧硯山酒氣上湧,騰的站起大聲吼道:“你胡說八道,三房孩子殺貓跟我有什麽關係,我根本就不知道!”


    顧沐雲見他入套,步步緊逼:“你說不知道,怎麽米嫂子一到西院就要打砸,還說那貓死了就死了,東院就是一根草都比西院的人金貴。”


    顧硯山氣昏了,這米氏去砸西院,跟自己有什麽關係。


    的確沒有關係,顧沐雲隻說米氏到西院鬧事是被顧硯山教唆。


    可在場的不是青天大老爺,他們就是一群喝得半醺的酒鬼,而且還都是關口鎮上的本地閑人。


    所有的話入耳就隻剩一半:東院……西院……虐貓……打砸……顧硯山……米嫂子……


    有人嘻嘻怪笑:“顧硯山,看不出你當著自己的家,還要私下替別人操心,真是累啊!”


    自然也有人真正聽懂裏麵的意思,這是東院把西院欺到頭了,明明錯在自己,顧硯山還唆使三房的人去鬧。


    顧硯山此時百口莫辯,揮手就向顧沐雲打來,口中罵道:“我打死你這個賤人胡說!”


    顧沐雲的身量比顧硯山矮不了多少,見他揮手要打自己,顧沐雲隻退後一步就躲開,還順手擋住想衝過來護自己的顧二伯。


    就在顧硯山還想再打時,顧沐雲已經上前一步站到他身側,一把捏住顧硯山的手指,用力一提一擰。


    轉眼顧硯山手臂就被反擰到背後,哎呦一聲趴在酒桌麵上,酒壺酒盞撞翻一地。


    酒肆裏的人全部站起來看向顧家這邊,有人想要上來拉架,卻被其他人扯住:“人家是鬧點家務事,與你何幹!”難得有熱鬧看,再精彩一點更好。


    酒肆夥計可不能讓人在裏麵打架,連忙走上前來收拾東西。


    顧沐雲鬆手假意扶住顧硯山,大聲道:“硯二哥,你這酒喝得不少吧,若是嫌我多嘴大可說出來,別沒有打到我,反而摔壞你自己。”


    這話,眼尖的已經看見是顧硯山先舉手打人,結果被顧沐雲擰了手臂。


    眼花的還以為是喝多摔倒,跟著哈哈大笑個不停。


    顧硯山捏著自己又麻又酸的手臂,死死瞪著顧沐雲:“賤……”


    可看見眼前女子那帶著殺氣的目光,後麵的話又噎在嗓子眼裏,他的腿又在隱隱疼起來。


    顧沐雲對周圍酒客團團一拱手,道:“今天我們顧家兄弟說話大聲了些,擾了各位酒興。掌櫃的,給各桌上一壺酒,就當是我的賠禮。隻是若我這個族兄酒醒要報複,還望各位說句公道話。”


    “好,顧小郎中爽快!”有這白得的酒喝,酒客紛紛叫起好來。


    至於公道話……意思誰都清楚,顧小郎中要是有什麽麻煩,那就是這個族兄在報複了!


    當然也有人默不作聲,酒是要喝的,今日所見所聞也是要傳的。


    五壺酒送出,顧二伯肉痛得緊,還是取出銀錢付賬。


    在迴去的路上,顧二伯欲言又止,他對顧沐雲的行為有些不解。


    顧沐雲一邊跟周圍人打招唿,一邊對顧二伯道:“二伯,今天我們把東院西院的矛盾直接掀開來,把那些隱私放在太陽下,誰都可以來評論一下,總比以前別人隻知道東院在外麵傳話。”


    顧二伯想想也是這樣,點頭道:“這樣也好,反正東西院的事別人也知道一些,現在就攤開了。隻是這樣大張旗鼓的鬧開,對你的名聲不好,還是該隱忍一些。”


    他不怕跟東院鬧翻,隻覺得金針堂才開業一個月,現在鬧大,以後四丫頭身份公開,會不會有人說四丫頭的壞話。


    顧沐雲笑了笑:“二伯,有你們隱忍半輩子得來的好名聲就夠了,我這名聲好不好無所謂,隻要醫術好就行。”


    她想說,西院三個嫂子可以對米氏潑泔水,自己要是去跟顧硯山好好說,還隱忍,那就是背刺,對三個嫂子的背叛。


    隻要西院所有人擰在一起,上下齊心,沒有什麽難關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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