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念姝從門內走出,整個人死氣沉沉,陰霾密布的,仿佛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欠了她的債似的,叫人看了就不舒服。


    “穀半芹生了個什麽玩意兒出來,也不抱過來給我這個姨娘瞧一瞧,看是個長命的還是短命的……”


    穀念姝的話極其惡毒,段氏聽了眉頭立刻就蹙了起來,柳絮聽了,更是難忍,指著穀念姝說道:“休要胡言,我們皇後與太子殿下都好著呢,你可別詛咒,小心咒到了你自己。”


    柳絮的聲音響起,穀念姝才將目光落到她身上,凝眉醞釀片刻後,才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


    “你說什麽?皇後和太子殿下?”


    穀念姝將這句話放在嘴裏反複咀嚼了幾遍,一雙深陷的眼睛就狠狠的瞪了起來,雙手捏拳,似乎很是激動,整個身子都氣得發抖,聲音是從喉嚨根部到牙縫裏發出來的,聽著怪滲人,隻聽她說:


    “穀半芹被封了皇後?”


    柳絮被她那種陰狠的目光盯得仿佛有螞蟻在身上啃咬一般,硬著頭皮說道:“沒錯!我們娘娘生育子嗣有功,太子殿下剛出生第二天,皇上就大宴群臣,冊封了我家娘娘和太子殿下了。這麽大動靜,莫不是淑妃娘娘都不知道吧?”


    賢妃被柳絮奚落的幾乎要昏厥過去,王氏見狀,心道不好,走過去扶住了穀念姝,說道:


    “姝兒,姝兒,別聽那臭丫頭胡說八道,穀半芹是什麽身份,皇上怎麽可能冊封她為皇後?一定是那臭丫頭故意說出來氣你的。”


    柳絮聽見王氏質疑她,哪裏肯依,大聲辯駁:


    “我才不會那這種事情來氣你呢,千真萬確的事兒,闔宮上下全都知道了,等到我們娘娘出了月子,封後大典就要開始了,誰會用這種謊話來騙你們?少自作聰明了。”


    雖然穀念姝的身份還是賢妃,但如今宮裏誰不知道淑妃是個再也扶不起來的空架子了,原本柳絮還沒打算對她無禮,可是這淑妃一開口,就咒太子殿下命長命短的,柳絮實在氣不過才說了出來。


    穀念姝渾身仿佛抽搐了一般,在王氏的懷裏發出了急躁的大吼:“啊啊啊——”


    王氏奮力抱住了穀念姝,可穀念姝似乎有點發狂,不住掙紮,為了脫離王氏的鉗製,她甚至低下頭,一口咬住了王氏的手。


    王氏吃痛,隻得將手放開,穀念姝立刻就轉身入了殿內,開始無止境的踢打與怒吼,王氏見她這樣,卻是不敢入內,低頭看了一眼,被咬出一個血印子的手,王氏在外麵急得直跺腳。


    穀念姝一邊砸東西,一邊在裏麵叫罵,罵得都是些讓人斷子絕孫之類的詛咒之言,連段氏聽得都不禁心寒,對王氏問道:


    “淑妃娘娘經常這樣嗎?太醫可有來瞧過?”


    王氏沒好氣的瞥了一眼段氏:“你少在那裏幸災樂禍,我的姝兒變成如今這樣,全都是穀半芹害的,若非她,我的姝兒怎麽會淪落到這步田地?都是你,都是你們害的!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王氏色厲內荏,嘴上說著這些硬氣話,可是在穀念姝發怒的時候,她這個做娘的也不敢進去阻止,生怕被穀念姝砸到了自己,許是從前阻止的受到過傷害,已經怕了。


    看著這樣的景象,段氏不禁暗歎了一口氣,沒有再留下繼續看熱鬧,甚至沒和王氏打招唿,轉身就走了,王氏先是趴在門外看裏麵的情況,發覺段氏走了,王氏才忍不住追了過去:


    “你站住!誰讓你走了?我話還沒說完呢,你生的女兒把我的女兒害的這樣慘,難道你以為我就會這樣算了嗎?你給我站住!站住!”


    王氏在後麵叫囂,段氏和柳絮都已經走到門邊了,段氏腳步頓了頓,然後到底沒有迴頭,直接離開了攬月殿,王氏追到門口,兩個嬤嬤阻攔了她的去路,王氏衝不出去,隻好跺腳作罷,暗自在心裏將王氏和穀半芹又狠狠罵了一頓。


    聽見殿內的聲響停下來了,王氏才敢對兩個看門的嬤嬤叫囂道:


    “你們是聾的還是瞎的?還不去叫人來收拾,難不成等著我和淑妃娘娘動手不成!”


    兩個嬤嬤對視一眼,這些日子以來,她們雖然看住了門兒,可是明裏暗裏不知道聽了多少王氏的謾罵羞辱之言,偏偏皇後娘娘早就傳過話下來,不許刻意糟踐淑妃與穀夫人,否則,就這娘兒倆成天裏的舉動,早就被幾個憤憤不平的嬤嬤和宮婢聯手教訓了。


    就因為皇後一句話,她們縱然心裏恨也不敢真的如何,其中一個嬤嬤歎了口氣,摸著鼻子轉身喊人去了,因為她們知道,如果喊人伺候不及時的話,等待她們的又是淑妃的另一趟折騰,這樣不敢打不敢罵,進去收拾還要承擔風險的日子也不知道還要過多久。


    穀半芹下床走動,抱著平安在窗台後麵曬太陽,段氏從外麵進來,穀半芹迎上去,問道:


    “穀念姝怎麽樣了?”


    段氏看了一眼穀半芹,沒說話,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去,柳絮進來,穀半芹對她示意,柳絮便上前說道:


    “娘娘,淑妃娘娘也太過分了,聽說娘娘生了太子殿下,居然,居然出言詛咒,奴婢實在忍不了,便與她吵了,娘娘若是要怪罪,便怪罪奴婢好了。”


    柳絮老老實實的跪了下來,對穀半芹將先前的事情簡略的說了一遍。


    穀半芹聽到穀念姝出言詛咒平安的時候,眉頭都蹙起來了,深吸一口氣,抬手讓柳絮起來,並不覺得柳絮有錯,穀念姝自己不順,便要人也處處不順,就算是關的再久都沒有用了。


    段氏過來對柳絮說道:“柳絮你先出去,我有話與你們娘娘說。”


    柳絮看了看穀半芹,得到許可之後,才躬身退了出去,穀半芹抱著平安坐到了秋千椅上,穀半芹發現,平安很喜歡坐秋千椅,隻要抱著他蕩來蕩去的,他好像就特別高興似的,有時候,還會咧嘴笑呢。


    “娘想跟我說什麽?”穀半芹對段氏問道。


    段氏唿出一口氣後,負手在穀半芹麵前踱步兩三迴,才開口道:“你打算怎麽處理淑妃和王氏?”


    穀半芹看著段氏,不答反問:“娘是不是有什麽想法?但說無妨?我對她們還沒想好咋呢麽處置,打不得,罵不得,隻能耗著唄。”


    段氏在穀半芹麵前站定,冷靜的說道:


    “你這樣把人關在宮裏是不對的,不管是因為什麽緣由,都不足以成為你軟禁淑妃一生的理由,除非皇上下旨,可是,若是下旨,就必須要公布穀念姝的罪行,你與穀念姝不管如何,在大齊人眼中,依舊是出自同門,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估計這也是赫連弘義為什麽不下旨的原因,他如今還留著穀家和穀風茂,為的隻怕也就是你了。”


    穀半芹聽到這裏,有些不解:“娘你說的這些道理我都懂,所以,才沒想到如何處置她們。”


    都是出自穀家,穀念姝如果傳出虐待宮婢的事情,並且下旨經過官方確認,那麽不管怎麽說,人們總會或多或少的將之代入到穀半芹身上,因為這個時代就是這樣的。


    段氏凝眉想了想後:“若是將她們都送出宮呢?留在宮裏軟禁著,不是個事兒啊。”


    穀半芹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但也有切實問題:


    “我從前想過,這後宮裏,每年都會有新的秀女入宮來,可赫連弘義如果不去她們宮裏,那她們入宮之後,也不能守一輩子活寡,所以,等到我出月子之後,就會著手這件事情,凡事沒有侍寢過的,二十五歲可以賜婚出宮去,赫連弘義也是答應了的,可是,穀念姝卻有些不同,她……侍寢過的,這個就更加難辦了。”


    若是穀念姝沒有侍寢過,那穀半芹還不至於為難,直接等到新的規矩實行之後,按照執行就可以了,可壞就壞在,穀念姝侍寢過,她算是赫連弘義身邊的第一批老人了,貿然放出宮去,她也不會再有什麽姻緣,與其那樣,還不如就在宮裏養著。


    段氏沉吟片刻,對穀半芹道:


    “若是讓她‘死了’再出宮呢?”


    穀半芹一愣:“什麽意思?死了送出宮?那穀風茂還不得親自提著刀殺入宮裏來砍死我呀。”


    “他敢!若是他有點血性,怎會容得王氏被你軟禁宮中這麽長時間也不營救?不過我說的死,並不是真正的死,而是讓淑妃穀念姝這個名字死去,然後,將她和王氏送迴穀家去,這樣,不管她們今後在穀家怎麽過日子,都礙不著你頭上來。”


    段氏將自己的意思解釋了一番,穀半芹麵上現出了猶疑,段氏便再繼續將她的想法補充了一下:


    “不管穀家從前對咱們如何,咱們在那裏住了十多年總是不爭的事實吧,吃穀家的,住穀家的,這份也算是恩情了。”


    “所以,我倒是不希望看見穀念姝在宮裏受折磨,她今日聽說了你被封後,就開始發癔症,在房間裏打打砸砸,身邊沒人給她發泄了,她就開始自殘了,長此以往下去,隻怕命不久矣,還不如讓她和王氏迴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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