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走出來了才看到,原來周娉婷竟然脫簪素服地跪在門口,見他走出來,周娉婷立刻撲過去,伸手便要抓他的衣角,叫道:“陸七哥!救我!救救我家!我不知道會這樣的,我真的不知道!他們說……他們說要誅我九族!怎麽辦?”


    她的手還未碰到陸離的衣角,陸離的身形一閃人已掠到了台階前,他皺眉道:“來人!”


    “幹嘛?”鍾銘之搭著腰上的劍走出來,他已經知道謝凝的傷不是大事,但對這位前表姐夫,他可真是一萬個不滿意。鍾銘之乜斜著眼睛,道:“有什麽事快說,本世子還要守著陛下呢!”


    陸離也十分不想理會他,隻問道:“誰叫她來這裏跪著的?”


    “沒人叫,她自己願意來的,犯了錯還不能叫她跪著?”鍾銘之睜大了眼睛,“陸離,就這樣你就生氣了?你還有沒有點良知啊?”


    良知?他倒是想問問鍾鳴之這世子怎麽當的!一點大局觀都沒有,眼睛裏隻有謝凝……對,就是這點特別叫人討厭!陸離下巴一抬就叫道:“你跟本侯走,丁文卓呢?叫他頂替你帶人守著。”


    “走?”鍾鳴之問道,“去哪?陸離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調動陛下親衛,你不想活了!”


    “鍾世子。”蘭橈走出來,溫和道:“陛下有命。”說著便將紫宸令取了出來。


    一幹翊衛忙垂下頭。


    蘭橈道:“陛下有命,今日狀況突發,聖體有違,一切事宜暫交太尉定奪,無關事宜一概不得打擾。”


    “末將等遵旨。”翊衛齊聲道。


    蘭橈將紫宸令收起來,才笑道:“鍾世子,既然太尉要你調離,那就去吧,這裏有丁公子守著便好了。哦,對了,丁公子呢?”


    “蘭橈姑娘,文卓在後邊休息呢。”一個翊衛道,“我去將他叫來。”


    “不必了,你且守好主殿,鍾世子,陛下說了,如今事情都交給太尉處理,你可不能叫陛下擔心呀。”蘭橈一句叮囑,鍾銘之果然不敢跟陸離對著幹了,乖乖地跟著走了。蘭橈一笑,也去通知丁文卓。不多時,丁文卓來頂替鍾銘之率領小隊巡邏。


    陸離帶著鍾銘之縱馬疾馳,不過片刻便到了西湖另一邊的周府,孟季衡帶著十八翊衛與一千餘杭府兵明火執仗,將周府團團圍住。陸離趕到時,孟季衡正在跟一個翊衛吵架,兩人都爭執得臉紅脖子粗的,幾乎要動刀子了。


    “胡鬧!”陸離見狀不由得沉下臉,縱馬上前一人給了一記鞭子,嗬斥道:“這是什麽場合?也是你們能爭鬥的?待會兒自己去領鞭子!你們已經是陛下的翊衛,不是京城裏馳馬放鷹的公子哥兒,這點軍紀也做不到,陛下要你們何用?”


    那挨了鞭子的翊衛更氣不過,仰頭就應道:“可咱們翊衛護衛陛下,不是在這裏幹看著的!周家膽大包天,竟敢弑君,證據確鑿,這還圍什麽圍?直接衝進去將周家殺了幹幹淨淨為陛下出口氣才是正經!”


    他說著便黯然地低下頭,咬牙道:“陛下許咱們前程萬裏,曆來優待咱們,將咱們當成親近。那天陛下自揚州迴來了,還叫齊了咱們好好地說了抱歉,說她胡亂拋下咱們出巡不好,叫咱們擔心了。哪代陛下像咱們家的陛下這樣好?陛下這樣善心的人,周家竟敢對陛下動手,我等不將周家血刃當場,便愧對翊衛之名,不配為陛下親衛!”


    他這一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又慷慨激昂,不少府兵與翊衛都叫道:“對!將周家血刃當場,為陛下報仇!”


    “都給本侯閉嘴!”陸離喝道,“陛下還沒駕崩呢,你們一個個都給誰報仇?你們究竟是京城裏的公子哥還是陛下翊衛?可知何謂軍令如山?可知可謂謹遵聖意?陛下要你們動周家了麽?你們就敢在人家門口喊打喊殺的?若是隨便由著你們的性子來,還要陛下做什麽?都給本侯守好了!裏邊但凡有一點差錯,死了任何一人,小心陛下要你們項上腦袋!”


    一番話將入迎頭的雪水潑下,將那些熱血上腦的府兵和翊衛都澆醒了。孟季衡見狀便道:“誠如太尉所言,咱們既然是陛下的翊衛,便該以陛下的聖旨是從,若是隨隨便便就行動,陛下知道了豈不心寒?都各歸各位,守好了!”


    擅離職守的府兵與翊衛們趕緊迴到自己的位置上,陸離又看了先前那慷慨激昂的翊衛一眼,問道:“你小子,叫什麽名字?哪家的?”


    翊衛抱拳道:“我叫鄭則,兵部侍郎鄭忠飛之子。”


    “鄭忠飛的兒子?怪不得這麽衝動呢。”陸離笑了一下,翻身下馬,道:“你跟鍾銘之兩個跟本侯來,學著點,還有,該來的人來了沒有?”


    “來了來了,一早就躲在旁邊等您召喚呢。”一個文士從不遠處掠出來,瀟灑地一展開手中折扇,笑道:“我來也!”


    鍾銘之嫌棄地看著:“怎麽又冒出個拿扇子的?見陛下扮男裝拿了個扇子瀟灑風流,個個都學了是吧?”


    以鐵扇為武器的葉睿圖簡直冤枉,“小子哎!我告訴你,當年你家陛下還是我嫂子時,我手中便拿了折扇,誰學誰還不一定呢!”他懶得跟鍾銘之計較,隻問陸離道:“火急火燎地叫我來做什麽?”


    “來審問個人。”陸離道,帶著三人走進了周家。


    周家上下已經嚇得噤若寒蟬,所有人都呆在房間裏不能出來,原本的花紅柳綠,此刻全都變成了愁紅慘綠。一行人走向周家主宅,陸離問沿路的府兵:“周遊呢?”


    “迴太尉,自從太尉下令,屬下們便將周遊帶迴周家主宅,他一直在屋裏沒出來。”府兵一邊答道,一邊將房間的門打開。


    門一開,陸離便感覺到了不好的氣息。


    “不好!”葉睿圖也同時感覺到了,立刻衝到房間裏,卻見前方橫梁上一個肥胖的人影飄飄蕩蕩,早已氣絕,他脖子上掛著一塊白布,上邊寫著一個巨大的字——


    “冤。”


    “哇!”鍾銘之還沒見過吊死的人,看到周遊伸長了舌頭、瞪大了眼的死相,登時嚇得叫起來,躲到鄭則身後,結結巴巴地問道:“他……他怎麽死了?”


    “吊死了,還用說?”陸離冷聲道,“去把餘杭府的仵作叫來,鍾銘之,你別躲了,去稟告陛下。”


    鍾銘之巴不得躲得遠遠的,聞言立刻就要跑,剛走了一步,陸離又叫道:“等等!”


    “幹嘛?”鍾銘之問道。


    “若是她已睡下了,別吵醒她,迴報與我。”


    鍾銘之沒由來地在這話裏聽出了一股溫柔,登時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胡亂點了下頭,趕緊跑,出了門就往行宮去。到了主殿門前,他被瓊葉一把攔住。


    “世子留步。”瓊葉笑道,“陛下已經歇息了,今日聖體微恙,天大的事也要等到陛下醒了再說。有什麽事,告訴太尉去。”


    “就是他叫我過來報告陛下的啊。”鍾銘之憂愁,“我可不想迴去對著那個死人,太可怕了,瓊葉你是沒見過,他是這樣的!”


    他說著就伸舌頭翻白眼做了個鬼臉。


    瓊葉被他逗得笑出聲來,問道:“這是什麽?誰死了?”


    “還能有誰?那個周遊唄!”鍾銘之說,“他大約也知道自己要被誅九族了,趁著守衛的府兵不注意,竟然吊死了,還在身前掛了個大大的血紅的冤字!誰冤他也不冤啊!難道叫陛下起疹子的大蝦子不是他送來的?還好意思叫冤!他簡直……”


    “你……你說什麽?”忽然一個聲音顫抖地說,“我爹爹……我爹爹怎麽了?”


    鍾銘之轉頭一看,才想起周娉婷還在主殿麵前跪著呢,他登時有些不自在,支支吾吾地說:“就是……就是你爹爹周遊,在你家府上,上吊死了。”


    “爹爹……懸梁自盡了?”周娉婷睜著一雙大眼睛,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地看著他,搖頭道:“你……你騙我!你騙我的對不對?我爹爹才沒有死!”


    她撲向鍾銘之,瘋狂地搖晃著鍾銘之的肩膀,哭叫道:“我爹爹才沒有死!你騙我!你們都騙我!”


    鍾銘之被她弄煩了,不由得吼道:“什麽不可能?你爹爹屍體都涼了!陸離在那裏守著呢,餘杭府的仵作已經過去了!”


    “你……你騙我……”周娉婷停下動作,失魂一樣地喃喃著,忽然身軀一軟,暈倒在地上。


    “哎!”一直在旁邊看著的丁文卓趕緊過來將她抱起,叮囑道:“銘之,你先守著這裏,我將她抱去房間裏,免得驚動陛下。”


    “哦,好。”鍾銘之點頭。


    丁文卓便抱著周娉婷離開了。


    “那我也進去了。”瓊葉道,“鍾世子,煩勞你守夜啦,當真是多事之秋,不管怎樣,一切等明天陛下醒了再說吧!”


    說著便將大殿的門給關上了,隨後一溜煙迴到了寢殿裏,將事情報告了一遍。


    謝凝聽了,沉吟片刻,迅速寫了幾封密函,蓋上玉璽,吩咐道:“紅檀,帶去給黃奎,叫黃奎傳出去,朕要在最快的時間內得到結果。三天之內出不來,你們自己掛個‘我當真廢物’的牌子去遊街。”


    紅檀給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趕緊將密函往懷裏一揣,一縷煙也似地走了。


    “陛下。”蘭橈看著紅檀離去的背影,眉目憂愁,“此事隻怕不簡單。”


    “等著吧,明天就要出事。”謝凝伸了個懶腰,“哎喲,這疹子可真是癢死朕了,朕要好好睡一覺,明天有好戲看。”


    就跟她的烏鴉嘴一樣,第二天,果然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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